伽达默尔认为,游戏本身是由游戏者和观者所组成的整体。的确,游戏的最根本还是由观者去感受的,游戏者始终需要观者,反过来,正因为观者在场作为参与者而成为游戏本身的组成部分,游戏才进行着。
伽达默尔说:“艺术作品的存在就是那种需要被观赏者接受才能完成的游戏。”在他看来,艺术是一种游戏,而游戏即艺术作品的存在形式。游戏和艺术的存在方式是一致的,游戏者和观者组成的游戏整体,与艺术品和作者以及观赏者所组成的艺术整体是一样的。在动画艺术活动中更能充分体现出游戏的整体性。也就是说,动画创作者在创作活动过程中将静止的画面运动起来赋予其生命、赋予性格的整个过程,正是一种集技艺、欲望和智慧为一体的、有目的的游戏活动,如耍皮影戏。皮影艺人双手耍皮影做各种动作,嘴里唱着皮影人物的唱词,神情专注,忘我地进行着一场游戏。皮影戏的观赏者也如同动画片的观赏者一样,看着幕布或屏幕上逗趣的影像,仿佛自己也置身于游戏之中。人们在创作或欣赏戏剧和实拍电影时能够随时直接与现实生活相联系,仿佛身临其境,不由自主,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产生共鸣,这种心理、情感状态完全是真实的生活感受。而观看动画和皮影戏则不同,因为创作者和欣赏者清醒地明白屏幕上的影像完全是虚拟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影像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直接对应物,因而隔断了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与客观世界的联系,从而形成了主体与客体相游戏的状态,审美主体仿佛进行着玩动画的游戏。
伽达默尔说:“游戏最突出的意义就是自我表现。”动画艺术的创作者和观赏者就在动画游戏活动中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欲望和想象的自由,并享受到其中的快乐。但伽达默尔认为,游戏的真正主体不是游戏者,而是游戏本身,游戏者只有摆脱了自己的目的和自我意识,才能说是在真正地进行游戏。正如猫追逐自己尾巴或追逐线团的游戏一样。猫、尾巴和线团都不是游戏的主体,它们都是构成游戏的因素或组成部分,而把它们构建在一起的则是游戏的本身。伽达默尔从结构主义和阐释学的理论来阐释“艺术作品的存在方式是游戏”的观点自有其一定道理。以伽氏理论推测,可以认为在动画游戏活动中,创作者和观赏者游戏着动画,反过来动画也在游戏着创作者和观赏者,这一点是耐人寻味的。实际上动画游戏活动是以动画作品为中介与创作主体和欣赏主体分别构成互通互动的关系,共同融合在互相游戏的整体性活动之中。正是由于动画艺术中充满了戏剧性和娱乐性,使创作者与欣赏者完全处于超功利的游戏之中,因而享受着“自由的愉快”。
莎士比亚著名悲剧《哈姆雷特》中的故事情节惊心动魄,主人公哈姆雷特的父亲老国王被其弟克劳迪斯谋杀,克劳迪斯篡位、娶嫂。老国王的鬼魂告诉儿子克劳迪斯的罪行并命令他为父报仇。克劳迪斯不断加害哈姆雷特,哈姆雷特识破了叔父的诡计,复仇之心更加强烈。他误杀了女友奥菲利亚的父亲,致使奥菲利亚发疯溺水而死。克劳迪斯又挑拨奥菲利亚的哥哥莱欧提斯与哈姆雷特比剑,他暗中将剑上涂上了毒药,并准备了毒酒,欲加害哈姆雷特。结果哈姆雷特和莱欧提斯两人都中了毒。哈姆雷特也用毒剑刺死了克劳迪斯。哈姆雷特的母亲也就是被叔父霸占的新皇后也喝了毒酒死去。剧中的七八个主人公无论善恶都死掉了。如此悲怆残忍的情节和场面与欢快、幽默的动画完全不相干,更难想到将它改编成动画片。但是美国迪斯尼公司的动画家深谙动画艺术娱乐、游戏的审美特征,将一个错综复杂的人生悲剧经过游戏化改造转化为一场大森林里动物间的游戏故事,这就是大家看到的《狮子王》。(www.xing528.com)
动画片《狮子王》以“王—丹麦之王—森林之王—狮子王”为改编思路,把哈姆雷特的悲剧性格和其他人物都做了角色置换。因此动画片对原剧中的许多意象,包括背景、环境、人物、情节、结构,进行了全新的改造,把人世间的矛盾斗争转移到动物中去,保留了原著戏剧冲突的焦点和基本情节内核,删减了人物,简化了人物关系,主要展现了红狮父子与黑狮(老红狮之弟、小红狮之叔)的矛盾冲突……从动物中挖掘新的戏剧因素而设计了白毛猴对小狮子的抚爱和激励,红嘴鸟的戏弄和调侃,三只土狼的贪婪和阴谋……在森林里,大象、斑马、长颈鹿、日、月、风、雨、山谷、小溪,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灵气……其动画形象有了更广阔的空间可以自由驰骋。原剧深刻揭露丹麦封建王朝的专政统治、无情抨击黑暗暴政、热情歌颂人文主义者反封建的斗争主题已荡然无存了,但动画片中小红狮对自己生命价值的诘问,对人生责任使命的求索,为《狮子王》重新确立的主题赋予了深刻的内涵。因此观众虽然没有感受到“哈姆雷特”式的震撼,却为小红狮历经磨难的成长经历和获得自我实现的胜利而欢呼。
在这场动画游戏活动中,创作者是整个游戏的策划者、操纵者,是真正的幕后参与者。小红狮和一群动物是游戏的主体,而欣赏者则是旁观者,这样,动物们和创作者、欣赏者三者在互动互融中共同构成游戏活动的整体进程。伽达默尔认为,在审美活动中,文本(指艺术作品)与欣赏者之间同样是一种游戏的、往复无穷地来回运动,欣赏者以全部生命渗入文本,从而获得一种视界融合,形成新的视界。特别是儿童观众观看《狮子王》时,自己的心灵和情感在与小红狮的命运悲欢互渗交融中得到了全新的视觉感受,从中享受着动画游戏的审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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