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声机和唱片业进入中国以前,中国戏曲的主要传播途径还是舞台表演和文本阅读,即“舞台上的戏曲”和“文本上的戏曲”。舞台上的戏曲表演,具有不可复制性,由于受到场地等条件的限制,辐射到的观众面相对较窄;随着印刷业的发展,“文本上的戏曲”虽具备了可复制性,然而,戏曲剧本大多是文人墨客展现才情,或是浇胸中块垒的载体,创作和阅读为知识精英所垄断。大多数人因为文化水平较低,不能阅读。即便能够阅读,也难以理解剧本中词句的真正意义和妙处。更为关键的是,“文本上的戏曲”无法直接带给读者戏曲美的体验,而以“曲”为重心的戏曲欣赏,其聆听上的感受至为重要。戏曲与科技结合的结晶——“唱片上的戏曲”,相较于舞台演出的临场演绎和即兴变奏,具有更大的固定性(fixity),它成了唯一一种能够由个人控制随意重播、反复重听的戏曲品种,更方便聆乐者“细嚼戏中之精华”。[8]相较于文本阅读来说,这种直观的听觉感受与体验也是无与伦比的。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京剧艺术繁荣昌盛,真可谓群星闪耀,佳作迭出,这和唱片业走向成熟(1917—1937)的轨迹正相吻合,两者之间相互促进、相得益彰。唱片在推广和普及京剧的过程中起到了积极而有效的作用,也成为促进晚清民国京剧转型的重要因素之一。“19世纪末,留声机和唱片传入我国,清光绪末年(1904年前后),当时胜利、百代等唱片公司,开始聘请孙菊仙、谭鑫培等著名京剧演员灌制唱片。此后,几乎所有京剧名家都被各唱片公司争邀灌片。到新中国成立为止,约有170余位著名京剧演员演唱的1500多个唱段被录制成唱片。”[9]这些唱片,如今看来,是弥足珍贵的声音遗产,但在当时,却是城市大众最喜闻乐见的流行曲调,随着唱片工业的发展,走进了千家万户。足不出户,便可遍听天下名伶的美妙声音。
同时,京剧唱片在培养和提高观众的欣赏水准上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上世纪初,京剧在上海流播之际,沪上一般观众对于京剧艺术的欣赏,还停留在“闹热”的层面上,较为注重演出的视觉效果和感官刺激:
然沪人于戏剧,素不重视,不过借以为友朋之酬酢,亲戚之款待耳。所谓看戏非听戏也。近方注意于听点,然程度亦甚幼稚。除须生外,虽有大名鼎鼎之黑头、青衫、老旦、小生,几无有顾何者。听戏程度之高首推京师,上而公卿大夫,下至舆夫走卒,无不洞悉戏情,深明板眼。对于伶人,非常注意,稍露破绽,即阖座大哗,群起诘难。故梨园子弟登场,咸凛凛有戒心,认真从事。即叫天、瑶卿、秀山等老前辈,亦不敢稍存脱略之心。[10](www.xing528.com)
自留声机和唱片业在沪上逐渐流行以后,这一趋势得以改观,沪上观众对于京剧名伶的艺术素养、唱腔唱法、流派渊源等元素给予了更多的关注,欣赏层次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留声机与唱片在民国时期毕竟价格不菲,属于中产家庭可以消费得起的物件。但是对于身处底层的广大戏曲爱好者来说,就显得有些遥不可及了。上世纪20年代初,上海无线电台首次播音成功,唱片成了民国时期上海无线广播电台节目中的主要播放对象,京剧唱片更是当仁不让的首选。对于各电台而言,唯有听众人数的最大化才能导致其名声、利益的最大化,京剧唱片受到公众喜爱,电台自然愿意播送。
京剧通过无线电波得以普及和传播的速度,与唱片业的发展形成了叠加效应,上至官绅士商,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通过不同渠道得以聆赏。戏曲爱好者群体的人数与水平,也进一步推动了京剧艺术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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