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年研究揭示中国画的生命意识与空间感

刘万年先生的西藏山水画以高度的空间意识体现了中国画的生命意识。在中国传统绘画上千年的发展演变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空间意识，它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思维方式、审美趣味以及艺术精神品格，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这种空间意识追求的是主客体的契合和突破具体时空的局限，营构一个表现主体生命意识和体现宇宙生命精神的感性空间。中国画家总是将审美对象视为一个有机的生命整体，而绘画空间，便是这个生命整体生存的感性空间。正是在这种感性空间中，主体心灵的无限与太玄豁然贯通，整个宇宙与主体心灵的空间浑溶、契合。也正是在这种感性空间中，主体实现了心理空间与现实空间的高度统一，并突破现实空间的束缚，从有限中获得无限，瞬间获得永恒，使主体的生命意识与宇宙的生命精神得到充分展现。

神山圣水图（105）

中国人的空间意识是同生命意识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空间是催育生命任生命主体自由驰骋的无限境地。古汉语字典中空间的解释是“天空”，其中《列子·皇帝》中有：“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休。”把空间当作一个由生命主体自由自在活动的场所，万物的容身之处。宇宙是不可分离的，它们只有构成一个完整的时空整体才有意义。中国人的宇宙观就是空间意识的直接反映。中国人认为宇宙无所不包，尤其是把宇宙天地视为有生命的整体，并孕育了无限生命，构成了生命的原始。宇宙空间是一个充满生生之气的生命空间。中国人的空间意识在《周易》中较为清楚地得到了体现“一阴一阳之为道”，阴阳二气化生天地万物，阴阳二气相摩相荡万物生成，并认为人的心理结构与之是相契合，生生不已的阴阳二气又交织互动，构成一个有生命的节奏空间。老子有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这里的“阴阳”即阴阳二气。在中国人的意识中，空间是由虚实相交的“气”构成的，气又是生命的具体体现。按照古人的宇宙观，整个宇宙本初就是一元混沌之气，化为阴阳二气，清阳为天，浊阴为地，两气相感，生成万物。因此，空间中生机盎然，生命无限，整个空间都是充满了生生之气的生命空间。

中国古代哲学家认为天地万物的本体，同时也是天地万物的始原，他们在肯定天地万物的本体同时，也是把天地万物普遍地联系起来看待，天地万物构成一个和谐有序的有机整体，甚至认为天地万物是“同体同构”的。张岱年对本体解释说：“‘本体’或‘体’有两种含义：一是指气的本然的内容，一是指气的永恒的本性，这本‘生，即‘神’，亦即运动变化的能力。”其实所谓“本体”，就是生成天地万物的原始。汉代王充认为天地之间的万物都是天地之气互相结合而产生的。他说：“天地合气，万物自生。”这种强烈的生命意识造就了中国人用生命去体会和观察事物的心理基础，形成了关注自然生命，热爱一木一草，追求与自然相融合的心理意愿。在《周易》中有“天地交，万物化生”；“天地细温，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周易》中无不处处体现出对生命重视，赞扬天地化育的美德，并有“天地之大德曰生”的评价。在中国人的空间意识中，宇宙空间是一个充满了生命的生物性空间，有生命荡乎其间。人是宇宙空间的一员，就应该以自我的生命去感受和体会宇宙生命，加入到自然万物的生命之流去，从而去体味生命的奇妙与丰富。这样形成了人与宇宙空间是一体的观念，具有“同体同构”的特点。

以生命意识对待宇宙空间，自然会对空间产生许多想象，并形成“比类取象”和以时间感受空间的特点。中国人对于天地有很深的感情，长期以来，特定的生态环境形成了以农业为主的社会发展模式，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的生活方式，与天地万物和谐相处。这种对天地的依赖，使中国古人十分注意宇宙空间中天地万物的变化规律，斗转星移、四季更替、草木枯荣、河水涨落等自然现象，因为这些现象与人们的生存密切相关。由于对天地万物的依赖使中国人对自然的亲和力加强，并逐渐形成了万物一体的思想观念，在思维方式上体现出直观的“比类取象”的特点。他们在与自然交换能量的同时，形成了体悟事物、心物相交的特殊思维模式，不注重理性的分析和推理，而是“以神会物”，“比类取象”，用心加以体会，以主体生命感悟事物的精神，对“形式”和“象”的知觉融合了对其所象之物的直觉领悟和移情式的想象，渗透了一种专注和投入的感情，不是对“象”的理性分析，而是用一种移情式的用心去体会“象”，将自然人化，使万物皆著我色。正如庄子所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王夫之也说：“天人之蕴，一气而已。”（《读四书大全说·尽心上》，这都是用心体会宇宙空间的结果，并认为宇宙空间与人有同样的生命表征，形成了万物是一体的观念。中国人有宇宙空间一体的思想，那么对宇宙空间的生成和运动规律有许多想象。《易传》中认为宇宙的原始是所谓“太极”，把它看成是未成形之前的宇宙端初。这种把宇宙看作是运动的生命体是中国人解释生命现象的依据，典型的比类取像的思维方式。太极图在古人的眼里就是宇宙空间的缩小图，与真实的宇宙空间“异质同构”。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宇宙空间是一个运动不止、生命不息的活的空间，天气的阴晴变化，四季的更替回转，都是宇宙空间生命的表征。

神山圣水图（107）(www.xing528.com)

与此同时，中国人在以生命感受自然万物，也用时间来体会空间，从万物的生长变化中感受到空间的生命形式，把时间和空间结合观之，时间空间化，空间时间化。中国人早就发现了属于时间范畴的时空运转规律，认为宇宙空间的律动都具有十分明显的节奏，白天黑夜的交替、春夏秋冬的轮回，就是以时间彰显着空间的生命力。在中国人意识中，时间与空间不可分割，“宇”和“宙”是一个统一体，时间和空间就是二位一体的客观实在。时间的绵延是一条永不消失的生命之流，万物在时间的流转中生生不息，无往不复。

刘万年先生独有的空间意识，使其山水画形成了把表现生命意识体现生命精神作为主要的追求，而不注重对自然表象特征的浮光掠影等模仿，并以生物的眼光观照自然万物，以生命体会生命，追求天人合一的审美境界。中国绘画的空间意识是一种生命空间的重建和再生，它体现出与宇宙空间生命同构的生命因素，揭示了中国绘画的空间创造就是一种生命空间的重建。宇宙空间充满了生命的气息，而绘画空间就以气韵的表达为最高要求，使主体的生命意识与客体的生命精神在艺术空间中高度凝聚，达到最为集中的体现，以此所建构的艺术空间才是一个弥漫着生命精神的和引人入胜的审美空间。

刘万年先生的西藏山水画作品流露出空间意识，他把对主体生命意识的张扬和宇宙生命精神的显现作为贯穿始终的追求。它不是客观真实空间的显现，也不是主体心理空间的完全再现。它是有机地融合了客观的真实空间和主体的心理空间，并幻化为不仅表达主体的思想情感，而且体现了生命意识和宇宙的生命精神的理想空间与物化形式。

近年来，由于受市场经济的冲击，绘画创作群体的人数将会大大的减少，然而，中国的西部，比起沿海开放城市，受经济大潮的冲击相对要少得多。刘万年先生在这块贫瘠而充满希望的热土上，默默地耕耘，无私地奉献着。

有发现的意识，就有了发现的才能。撒了种子，就有了收获的可能。艺术家只有深刻地认识到了民族文化的深层内涵，同时又能独特地、有效地传达出时代精神，就有可能创作出民族地域特色鲜明、生活气息浓郁、时代感强烈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