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丰碑：刘万年研究

刘万年先生在山水画领域的开拓从黄宾虹、李可染一脉发展开来，并顺应地域特征和时代发展要求，将古老的山水画注入雄浑壮阔的时代精神，表达了画家对社会历史与宇宙大化的思考。在思想上、艺术性上都实现了新的超越，从而创造出前无古人的艺术语言图式。他的西藏系列山水画作品是为雪域高原深邃博大精神立的一座丰碑。

众所周知，中国画起源并在中原得到发展，有史以来，中国山水画的发展缺失了对西藏山水的观照。无论最早出现的青绿山水画，还是中古以后出现的水墨山水画，中国画家所致力探索表达的山水画面，早期是北方的崇山峻岭，然后是南方的清秀湖山。

那么，西藏最主要的地域地貌特征是什么呢？对此，有人概括为：雪山、高原，以大气势、大气派、大视野来要求西藏山水画的实践，除了西藏地形地貌的奇诡险峻旷远之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就是它的色彩之奇幻瑰丽。而以中国美术史传统的石青石绿、朱砂赭石等少量颜色而形成的青绿山水色都无法予以概括，更勿论中国美术史上绝大部分以水墨为基调的山水画了。托名王维的《画山水诀》一开首就讲：“画道之上，水墨为尚。”中国山水画体系中，用色处于附属地位。这种状况的形成，与中国山水画表现对象自宋元以后一直就是以南方山水为主，而南方土质山峦、烟雨迷蒙的景观，“浓妆淡抹总相宜”，它的色彩是淡雅的、平和的。这种地理征候也决定了后世以南方山水为基本对象的文人山水画的水墨为主、用色如用墨的特质。虽然近代以来出现了海派、岭南画派等用色较为鲜明的地方画派，但他们的用色体系与审美标准并没有突破传统中国山水画的笔墨观与色彩观，其基调仍然是文人画的雅逸平淡。

近现代中国画色彩观上的最大改革者，应该说是张大千和刘海粟等人。大半生延续中国传统文人画笔墨与色彩体系的张大千，一旦来到了拉美，见到了中国内地所没有看见过、没有想象到的绚丽景观，看到了以色彩表现为主的西方绘画，他所信赖的中国画色彩理念就完全被打破了，西方绘画所展示的视觉冲击力，让他为之一动，心生变革，最终创造出了泼彩山水画法。张大千的绘画，对于中国画技术体系来讲，不仅是一场画法革命，更是一场色彩革命。

这个判断正揭示了西藏山水对于矢志于中国画改革者的意义所在。当中国画的继承与发展一直沿袭着笔墨道路走下去，以至中国画的包袱沉重到许多人感叹“打进去不易，打出来更难”的情况下，西藏山水独特的地域性及西藏山水景观出乎内地想象所料的色彩丰富性，正可能会为今天的变革者提供一条崭新的出路。

中国美术史的事实也证实了这条路的可行性。历史上的画派与大家在明以前，往往都是因山水画表现的地域对象之别而卓然成立的。荆浩十年卜居太行，终成一代宗师；李成师法齐鲁山水，范宽以终南山为师，董源以金陵一代丘陵湖山为据，终成五代宋初三家；元人倪瓒以太湖景观为依托，也形成了其以折带皴为主的清净湖山。即使明清时代的吴门画派、黄山画派，也都各有其地域征候上的所本所依。

从生活是艺术之源的这种逻辑来看，可以肯定，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西藏风景这块中国画艺坛千年来从未被中国水墨画表现过的处女地，我们将能够像中国美术史上的众多前辈大师们一样，开拓出一片中国画表现的新天地，走出一条中国画创新的新路径，开创出一个新的中国画派来。因为西藏的地域特征是迥异于内地的，因为雪域高原是用传统中国文人水墨画的表现技法所无法传达到位的，因为西藏山水是传统的青绿等几种色彩所无力表现的！(www.xing528.com)

就前述西藏山水的特质而言，西藏地质地貌的色彩之瑰丽、奇幻和神秘，是令所有到过西藏的人不能忘怀的。然而，就目前国内画界的整体情况而言，在西藏山水的表现方面，前辈和当代中青年们的探索还难以找到代表性的人物。

其实，西藏山水画的色彩表现与笔墨表现，或者形态样式表现的探索，只是一种侧重点方面的不同而已。色彩、笔墨与形态的统一，才能造就真正成熟与充满个性的山水画样式。致力于西藏山水画色彩表现探索的画家也有许多，然而，有些画家的色彩表现和笔墨表现并未很好地协调起来，以至于出现了色彩过于火爆而笔墨形态又不成熟的问题。有些画家虽然理解了西藏山水色彩表现上的特殊性，然而其对西藏山水的形态概括却没有从具体的描摹中解脱出来，其山水形态虽奇而幻，但却缺乏美感。还有少数画家虽然西藏山水的形与色关系处理得都相当不错，但是对西藏山水之形的概括只局限于一种形态，对西藏景观丰富的色彩再现也局限于一种颜色，从而存在着表现对象过于单一无法深入的缺憾。

刘万年先生的西藏山水画作，克服了上述色彩表现方面的三种缺陷。他的山水画作，色彩的主基调，或者以深邃的蓝青色为主，或者以厚重温暖的朱磦色为主，或者以霞光灿灿的紫红色为主，或者以赭石色为主。这些显示出西藏特殊地质奇观的景观，都能够在他的笔下显示出其色彩表现上不同于内地景观的特定性。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刘万年先生笔下奇幻瑰丽色彩的山水景观，是经过他精心观察而概括提炼出来的山川形态。因此，他所表现的西藏风景不是对着照片的简单直观的临摹，而是具有较高艺术表现品格的山水形态。

西藏山水画的大气、壮美、崇高、深邃、瑰丽与奇幻，在刘万年先生的山水画作品中都得到了较为充分的艺术再现，从而形成了他自己的西藏山水画风。从他作品艺术表现方式上分析，他所创造的西藏山水画态，显现出了内敛与发展的多样可能性。他的一幅山水画作，既有工整细密的山川勾绘之处，又有浑融虚缈的泼彩浑融之所；既有高入云端的山谷峰巅，又有云低塬平的旷远冰峦。他的西藏山水，既是写实的，又是写意的；既是多姿的，又是单纯的；既是丰厚的，又是单纯的。

神山圣水图（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