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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史与齐史编纂成果及影响

时间:2023-07-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东魏天平、兴和年间,虽有史官,但不见有修史之事。魏史之修当始于武定初,是时,魏收求修国史。北齐天保初,魏史纂修步入轨途。至于效果如何,虽无从得知,然联系到后来的魏史编纂,诸如元晖业《辨宗室录》及大量士族家谱被征集到史馆,以供《魏书》采择,当与这次史料征求有关。魏史编纂是在北魏国史纂修工作的基础上进行的,充分利用了元魏史的纂修成果。

魏史与齐史编纂成果及影响

东魏天平兴和年间,虽有史官,但不见有修史之事。魏史之修当始于武定初,是时,魏收求修国史。“崔暹为言于文襄,……文襄启收兼散骑常侍,修国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修史。……四年,神武于西门豹祠宴集,谓司马子如曰:‘魏收为史官,书吾等善恶,闻北伐时,诸贵常饷史官饮食,司马仆射颇曾饷不?’因共大笑。仍谓收曰:‘卿勿见元康等在吾目下趋走,谓吾以为勤劳,我后世身名在卿手,勿谓吾不知。’”(《北齐书》卷三十七《魏收传》)武定年间的魏史编纂仅仅属于起步阶段,但未有实质性的进展。

北齐天保初,魏史纂修步入轨途。天保元年(550)八月,高洋下诏征集史料,曰:“朕以虚寡,嗣弘王业,思所以赞扬盛绩,播之万古。虽史官执笔,有闻无坠,犹恐绪言遗美,时或未书。在位王公文武大小,降及民庶,爰至僧徒,或亲奉音旨,或承传傍说,凡可载之文籍,悉宜条录封上。”(《北齐书》卷四《文宣纪》)这次史料征集的目的明确,“赞扬盛绩,播之万古”;范围亦甚广,涵盖官方、民间及僧众。至于效果如何,虽无从得知,然联系到后来的魏史编纂,诸如元晖业《辨宗室录》及大量士族家谱被征集到史馆,以供《魏书》采择,当与这次史料征求有关。

天保二年(551),高洋“诏撰魏史”。魏史编纂是在北魏国史纂修工作的基础上进行的,充分利用了元魏史的纂修成果。“魏初邓彦海撰《代记》十余卷,其后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骏、李彪、崔光、李琰之徒世修其业。浩为编年体,彪始分作纪、表、志、传,书犹未出。宣武时,命邢峦追撰《孝文起居注》,书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鸿、王遵业补续焉。下讫孝明,事甚委悉。济阴王晖业撰《辨宗室录》三十卷。[5]收于是部通直常侍房延祐,司空司马辛元植,国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书郎高孝干专总斟酌,以成《魏书》。辨定名称,随条甄举。又搜采亡遗,缀续后事,备一代史籍,表而上闻之。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请终业,许之。十一月,复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历》二卷,《礼乐》四卷,《食货》一卷,《刑罚》一卷,《灵征》二卷,《官氏》二卷,《释老》一卷,凡二十卷,续于纪传,合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表,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皆独出于收。”(《北史》卷五十六《魏收传》)

《魏书》卷一百零五《天象志》前,载有魏收《上十志启》。曰:“臣等肃奉明诏,刊著魏籍,编纪次传,备闻天旨。窃谓志之为用,网罗遗逸,载纪不可,附传非宜。理切必在甄明,事重尤应标著,搜猎上下,总括代终,置之众篇之后,一统天人之迹。偏心未识,辄在于此。是以晚始撰录,弥历炎凉,采旧增新,今乃断笔。时移世易,理不刻船,登阁含毫,论叙殊致。《河沟》往时之初,《释老》当今之重,《艺文》前志可寻,《官氏》魏代之急,去彼取此,敢率愚心。谨成十志二十卷,请续于传末,并前例目,合一百三十一卷。……十一月,持节、都督梁州诸军事骠骑将军、梁州刺史、前著作郎、富平县开国子臣魏收启,平南将军、司空司马修史臣辛元植,冠军将军、国子博士修史臣刁柔,陵江将军、尚书左主客郎中修史臣高孝干,前西河太守修史臣綦母怀文。”《魏书》例目一卷,纪传一百一十卷,志二十卷,合一百三十一卷。《北史》未计例目,故曰《魏书》一百三十卷。

《魏书》编撰始于天保二年,五年三月撰成纪、传,十一月续成九志,前后历时三年多。尤其是天保四年以后,魏收等全力以赴,工作进度加快,效率亦高,是为全书最后完成的关键阶段。纂修工作由魏收主持,房延祐、辛元植、刁柔、裴昂之、睦仲让、高孝干等六人参与了纪、传的编撰,辛元植、刁柔、高孝干、綦母怀文等四人合修九志。綦母怀文通“道术”,“又造宿铁刀,其法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刚。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斩甲过三十札”(《北齐书》卷四十九《方伎传》)。《魏书》之《天象》《律历》《灵征》三志似出其手。《魏书》卷九十五列传僭伪,传序论帝统,以魏承晋,其思想与卷一百零八《礼志》所引李彪、崔光所论皇统甚相符合,由此也能看出魏收统贯全书的痕迹,亦可能由其执笔《礼志》《乐志》。

《魏书》传多为大姓家族人物传,其立传标准、传主取舍、记事详略、人物评价等并没有构建出一个公认的尺度,因此,成书后便招来门阀大族的争议。“文宣诏收于尚书省与诸家子孙共加论讨,前后投诉百有余人,云‘遗其家世职位’,或云‘其家不见记录’,或云‘妄有非毁’。收皆随状答之。”魏收的辩解没能消除一些士族心中不平的情绪,反而使争端激化,王松年、李庶、卢斐、卢潜等均因谤议《魏书》获罪,卢斐、李庶俱死狱中。“然犹以群口沸腾,敕魏史且勿施行,令群臣博议,听有家事者入署,不实者陈牒。于是众口喧然,号为‘秽史’,投牒者相次,收无以抗之。时左仆射杨愔、右仆射高德正二人势倾朝野,与收皆亲,收遂为其家并作传。二人不欲言史不实,抑塞诉辞,终文宣世更不重论。又尚书陆操尝谓愔曰:‘魏收《魏史》可谓博物宏才,有大功于魏室。’愔谓收曰:‘此谓不刊之书,传之万古。但恨论及诸家枝叶亲姻,过为繁碎,与旧史体例不同耳。’收曰:‘往因中原丧乱,人士谱牒,遗逸略尽,是以具书其支流。望公观过知仁,以免尤责。’”

皇建元年(560),孝昭帝高演“以魏史未行,诏收更加研审。收奉诏,颇有改正。及诏行魏史,收以为直置秘阁,外人无由得见。于是命送一本付并省,一本付邺下,任人写之”。其后群臣仍多言魏史不实,后主天统二年(566),武成帝复敕魏收再度修改《魏书》。收“遂为卢同立传,崔绰返更附出。杨愔家传,本云‘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至是改此八字;又先云‘弘农华阴人’,乃改‘自云弘农’,以配王慧龙自云太原人”。(以上引文均见《北齐书》卷三十七《魏收传》)唐长孺先生校记,曰:“杨愔家传,本云‘有魏以来一门而已’,至是改此八字,诸本云‘云’作‘无’,三朝本、百衲本及《北史》卷五六、《册府》卷五六二作‘云’。又诸本及《北史》‘改’并作‘加’,《册府》作‘改’。按今《魏书》卷五八《杨播传》即所谓‘杨愔家传’无此八字,独见于《北史》卷四一《杨播传论》。若《魏书》定本‘加此八字’,何故不见于传世诸本?知《魏书》初稿,特书此八字以媚杨愔,后来杨愔被杀,又削去八字,以示不亲杨氏。李延寿认为不该削去,故在《北史传论》中又据《魏书》初稿写上此八字。李延寿于《魏收传》中说‘此其失也’,是说他削去不对,不是说有此八字不对。这里‘云’字先讹‘亡’,又写作‘无’,后人遂并下‘改’也改作‘加’。《北齐书》旧本和《北史》‘云’字尚不误,而‘改’字唯《册府》独是,今从三朝本及《册府》。”

魏收撰《魏书》,重视门阀士族,这实际上是继承了崔浩、高允、李彪、崔光的纂修思想,而且在修史实践中,过分突出家族,将人物传写成了家族传。杨愔批评他“论及诸家枝叶亲姻,过为繁碎,与旧史体例不同”。此为其短,亦为其长,它反映了北朝宗族社会的风貌和时代特点。然时移世变,士族政治势力彼此消长与升降,士族之间的名分之争凸显。《魏书》撰著偏重士族新贵,自然会引起老牌和势衰士族的不满。尽管魏收在此后的十一二年间曾对《魏书》做了两次修改,从修改内容上看,他基本上采纳了王松年、李庶、卢斐等人的意见,但并没有消除人们对《魏书》的讥议。士族之间的矛盾、东魏北齐与西魏北周之间的正统之争均交织于《魏书》纂修,以致形成长期的争议。武平三年(572),魏收卒。次年五月,后主“诏史官更撰《魏书》”(《北齐书》卷八《后主纪》),但未成书。

北齐国史的纂修始于天保八年(557)。魏收监史,拟撰《高祖本纪》,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断限,北齐史应从何年写起?魏收、李德林主张国史起元于“平四胡之岁”,即北魏永熙元年(532)高欢率军平定尔朱兆、尔朱天光、尔朱度律、尔朱仲远于韩陵山(在邺城南),主要政敌被消灭,并控制了北魏朝廷;而阳休之则主张应从天保元年写起。两说相竞,辩锋不断,朝贤先后廷议,不能形成共识,直到武平三年(572)魏收去世,后主高纬才在朝野内外士人的建议下,发诏依从阳休之的“天保建元说”。[6]这场争论持续了十四五年,由于国史断限意见不能统一,齐史编纂工作未能有效地开展,此间的主要任务则是有关史料的积累与整理,这为武平年间及以后的北齐史撰著打下了基础。

武平时(570—575),北齐国史编纂较有成就。李德林“预修国史,创纪传书二十七卷。至开皇初,奉诏续撰,增多齐史三十八篇,以上送官,藏之秘府。皇家贞观初,敕其子中书舍人百药仍其旧录,杂采他书,演为五十卷”(《史通》卷十二《古今正史》)。《齐史》二十七卷为官修,撰者除李德林外,还有魏澹,澹“与李德林俱修国史”(《隋书》卷五十八《魏澹传》)。李德林在高齐史断限上与魏收有相同的看法,其子李百药继承其纂修思想、编撰体例与内容,完成五十卷本《北齐书》,立《神武本纪》二卷、《文襄本纪》一卷,完整地保存了高齐一代的史事和材料。后主高纬虽曾下诏从天保元年设限,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地贯彻于国史纂修的实践。(www.xing528.com)

编年体高齐史除天统年间祖珽《黄初传天录》、陆元规《皇帝实录》外,杜台卿、王劭等于武平年间积累材料,着手编纂《齐纪》《齐志》,历时十余年,至隋开皇年间成书。杜台卿《齐纪》二十卷,成书于开皇初。王劭“好读书。弱冠,齐尚书仆射魏收辟参开府军事,累迁太子舍人,待诏文林馆。时祖孝徵、魏收、阳休之等尝论古事,有所遗忘,讨阅不能得,因呼劭问之,劭具论所出,取书验之,一无舛误。自是大为时人所许,称其博物。后迁中书舍人。齐灭,入周,不得调”(《隋书》卷六十九《王劭传》)。隋开皇时,在家著《齐志》。《史通·古今正史》曰:“(王劭)少仕邺中,多识故事。王乃凭述起居注,广以异闻,造编年书,号曰《齐志》,十有六卷。(原注:其《序》云二十卷,今世间传者唯十六卷焉。)”《隋书·经籍志》著录为“十卷”,《旧唐书·经籍志》记曰“十七卷”。

东魏北齐是中国中古史官制度发展变化的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时期,尤其是北齐,大臣监修、史馆修史已成定制。史馆地处似在宫禁集书省或起居省,史官大多取自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及太常等部门的职官,而实际主持史书编纂的官员才能兼或加兼著作郎一职。其他参与史书撰修的官员则称修史臣或“修国史”,不再称为“参著作”或“参著作事”。这与北魏以来秘书监丞典领著作已经大不相同。然北齐史馆修史还与秘书省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即秘书省对于史馆修史似负有管理与服务的责任,诸如图书资料的提供与保存,史馆笔墨纸张的供应与日常事务的处理,等等。北齐开启了唐代史馆修史制度,而唐代史馆与秘书省各有执掌,相互独立,互不相属。东魏北齐史官制度变化的基础是礼仪的改订。元善见、高洋、高纬前后数次修订五礼,指导朝仪、官制包括史官制度的调整。唐初,礼仪修订又以东魏北齐为基础,故其制度多以东魏北齐为因子。陈寅恪先生《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于此已有研究,立论不误。那么唐代史馆沿承北齐,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2011年第2期)

[1]见拙文《齐史断限与平四胡之岁》,《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

[2]刘知幾:《史通》卷十一《史官建置》,浦起龙通释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3]严可均:《全北齐文》,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55页。

[4]见魏收《前上十志启》,《魏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331、2332页。

[5]《北齐书》卷二十八《元晖业传》曰:“晖业之在晋阳也,无所交通,居常闲暇,乃撰魏藩王家世,号为《辩宗录》,四十卷,行于世。”

[6]见拙文《齐史断限与平四胡之岁》,《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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