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作者范晔,字蔚宗,祖籍顺阳(今河南淅川)(《晋书·范晷传》),家居山阴(今浙江绍兴),遂为“顺阳山阴人”[2]。父泰,长于经学,能文章。仕晋朝为中书侍郎,袭爵阳遂乡侯。桓玄执政时被废黜,徙居丹徒。桓玄篡位后,刘裕于京口起兵诛杀玄,掌握晋朝军政大权,泰入为黄门郎御史中丞。安帝义熙六年(410),裕出兵镇压卢循,泰时任东阳太守,发兵千人并开仓供军粮以助裕。裕加泰官为振武将军,次年升任侍中,从此为裕所信任。泰始终忠于刘裕,在刘裕专政的晋朝,仕至尚书常侍兼司空,和右仆射袁湛授宋公(刘裕)九锡(篡位的第一步)。宋代晋后,拜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少帝时加位特进。
晔生于晋安帝隆安二年(398),出继从伯弘之,袭封武兴县五等侯。少好学,博览经史,善为文,精于音乐。安帝义熙十年,晋雍州(侨置)刺史任用为主簿(顺阳郡属雍州),晔不肯就职。不久投入刘裕子义康部下,后受义康命为冠军参军。那时的刘义康,是“宋台”(宋的政府,即刘裕自己)所任命的相国掾,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冠军将军,领豫州、司州刺史。那时的刘裕由“相国宋公”自称“宋王”,已建立“宋台”,自成一国了。[3]到了刘裕代晋称帝(是为宋高祖、武帝),义康封彭城王,晔入补兵部员外郎,后出为荆州别驾从事。
宋文帝元嘉元年(424)冬,“彭城太妃”(彭城王的生母)死,将葬的前夕,义康的旧僚属皆来集会于王府。晔酒瘾大发,那天正遇其弟广渊值守司徒府,他便和司徒左西属王深二人投宿司徒府。夜中酣食,醉后开北窗听挽歌为乐。义康大怒,晔被贬官为宣城太守。郁郁不得志,乃修订诸家后汉书成为一家之作[4],这是著作《后汉书》的开始,时年二十七。
元嘉三年,宋文帝杀徐羡之、傅亮,任王弘为司徒录尚书事(掌国政)。范泰劝弘,权要的地位是很难处的,宜征义康入朝共参朝政,弘接受了他的意见。后来王弘决意退让义康执政实由泰发其端,而成粲促成之。[5]
元嘉五年范泰死,晔因父丧去官。服阙后为征南大将军檀道济部下的司马,领新蔡太守。后升任尚书吏部郎。元嘉十六年遭母丧,服阙后为始兴王浚后军长史,领南下邳太守。不久,升任左卫将军(掌部分禁军)、太子詹事,虽得参与机密,却不见信任,只以“才艺”见重。
先是,义康执政久,威权日重,宋文帝和义康之间,构成嫌隙,元嘉十七年,解司徒职,改授都督江、广、交三州诸军事,出镇豫章。在这以后,义康的记室参军谢综(范晔的外甥),传达义康好意;对义康感恩图报的孔熙先又结交谢综从而和晔亲近。元嘉二十二年,晔与熙先、谢综等谋立义康为帝,事情败露,在这年十二月被杀,时年四十八。(www.xing528.com)
晔生平著作,有《汉书缵》十八卷,集十五卷,录一卷,(见《隋书·经籍志》)《百官阶次》一卷[6],皆已散佚;唯《后汉书》流传至今。
晔谋立义康事,《宋书·文帝纪》写作:“十二月乙未,太子詹事范晔谋反,及党与皆伏诛。丁酉,免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为庶人。”“谋反”,在封建时代是罪大恶极的。清人王鸣盛于《十七史商榷》中力为辩白,说“蔚宗不反”。陈澧特作《申范》一卷,替范氏申雪“千古之至冤”。后来傅维森和李慈铭,也都认为范晔谋反情理所必无。[7]他们的动机,如《申范》所说:“三代以下,学术风俗莫如后汉,赖有范书以传之,……其书大有益于世,而著书之人,负千古之冤,安得而不申之。”这是从地主阶级是古非今的观点出发的。但凭主观推断而不能举出“不反”的确证,其辩白是无力的。即如《申范》也不能不说:“其甥谢综与孔熙先谋反,蔚宗知之,轻其小儿,不以上闻。”试问:“谋反”是何等事?知情不举,应得何罪?即如《申范》所说,称为“谋反”也不算冤枉;何况谢综是担任写《后汉书》十志的人,和孔熙先都是才气纵横,具有政治经验,“轻其小儿”,怎能说得过去!
“犯上作乱”,在封建统治者视为洪水猛兽,一切封建礼法多是为此设防。但所谓“犯上作乱”是以成败论的,刘裕的天下就是由犯上作乱而来。即如范泰亲授刘裕九锡,范晔不受晋朝刺史辟举而投入自成一国、图谋篡位的刘氏部下,对晋王朝来说,干的是什么事?在东晋、南朝,杀君立君,犯上篡位,数见不鲜,有如范泰所说:“先帝(指刘裕)登遐之日,便是道消之初。”(《宋书·范泰传》)范晔是有其政治思想的,彭城王“少而聪察,及居方任,职事修理”,执政十年“纠剔是非,莫不精尽”,(《宋书·彭城王义康传》)素为刘裕所倚重[8],又为众望所归,被范晔认为是一个大有为之君,想辅佐他以展开自己的抱负,这是很可能的。晔自始倾心于义康,隶其部下时日不短,情感很厚。中间宣城之贬,范氏父子并不抱怨,范泰仍极推崇义康,拥护他执政,再经义康解释,自无芥蒂。观其狱中所作的诗:“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实对文帝滥杀、肖小倾排、人人自危的政局深致愤慨。谋立义康实是企图“拨乱反正”(《宋书·范泰传》)、稳定政局的一次政变的酝酿,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所以他临刑神色不变,谈笑自如,毫无愧怍。他在狱中与诸甥侄书自己做了鉴定:“吾狂衅覆灭”,值得我们重视,“狂者进取”,岂有他哉!前人辩诬之作,距离实际太 远了。
晔作《蔡邕传论》,竭力回护蔡邕党附董卓,他说:“意气之感,士所不能忘也;流极之运,有生所共深悲也。当伯喈抱钳扭,徙幽裔,……及解刑衣,窜欧越,潜舟江壑,不知其远,捷步深林,尚苦不密,但愿北首旧丘,归骸先垄,又可得乎?董卓一旦入朝,辟书先下,分明枉结,信宿三迁。匡导既申,狂僭屡革,资《同人》之先号,得北叟之后福。属其庆者,夫岂无怀!”大意是说:被废逐,是士人最感痛苦的。当蔡邕远窜边地时,不要说再想回朝了,就是想死在家乡也是不成的。董卓一旦执政,蔡邕即被赦免,并且三日之间,位历三台,他怎能不感恩呢?这说明范泰在被晋政权废黜后依附刘裕的心情是很贴切的。
《荀彧传论》说:“……天下之命倒悬矣。荀君乃越河、冀,间关以从曹氏。察其定举措,立言策,崇明王略,以急国艰,岂云因乱假义,以就违正之谋乎?诚仁为己任,期纾民于仓卒也。……夫以卫赐之贤,一说而毙两国。彼非薄于仁而欲之,盖有全必有丧也,斯又功之不兼者也。方时运之屯邅,非雄才无以济其溺,功高势强,则皇器自移矣。此又时之不可并也!盖取其归正而已,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仁为己任”,“期纾民于仓卒”,是范氏的抱负。功不可兼,时不可并,当有所取舍,要“取其归正”,这种“正”,非当时一般所谓正,而即“仁以为己任”,为此虽杀身有所不惜,这是范氏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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