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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盛的史识与历史思想:《史学史研究》文选导读

时间:2023-07-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孙盛撰写的两部编年史中,皆穿插了不少历史评论,随事而发涉及面宽,可显示其史识和历史见解的基本倾向。对此,孙盛在史论中强调儒学的忠孝伦理,以“道义”作为君臣行为是非的标准。(二)严明政刑、恢复礼制的历史思想。据《晋书·孙盛传》,《晋阳秋》记述了权臣桓温于枋头兵败的史事,而不惧桓温的威胁,这向被作为秉笔直书的例证。这说明孙盛特别注意直书不忠之臣的劣迹,而不避强御。

孙盛的史识与历史思想:《史学史研究》文选导读

在孙盛撰写的两部编年史中,皆穿插了不少历史评论,随事而发涉及面宽,可显示其史识和历史见解的基本倾向。

(一)历史评论中的道义观念。三国东晋时期,封建秩序被打乱,“君不君,臣不臣”的现象司空见惯。对此,孙盛在史论中强调儒学的忠孝伦理,以“道义”作为君臣行为是非的标准。他认为“夫帝王之保,唯道与义,道义既建,虽小可大,殷、周是也。苟任诈力,虽强必败,秦、项是也”[23]。在评论吴末帝孙皓时提出:“夫古之立君,所以司牧群黎,故必仰协乾坤,覆焘万物;若乃淫虐是纵,酷被群生,则天殛之,剿绝其祚,夺其南面之尊,加其独夫之戮。是故汤、武抗钺,不犯不顺之讥;汉高奋剑,而无失节之议。何者?诚四海之酷仇,而人神之所摈故也。”[24]对于人臣,他同样认为:“夫杖道扶义,体存信顺,然后能匡主济功,终定大业。”[25]而忠于君主、奉持臣节是道义上的基本要求,因此,孙盛对姜维先曾降蜀、终又降魏的行为多所抨击,认为“士虽百行,操业万殊,至于忠孝义节,百行之冠冕也”[26]。主张在君臣皆守道义的原则下建立起牢固的封建统治秩序,在君臣关系上达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27]。

(二)严明政刑、恢复礼制的历史思想。孙盛主张治国要严明政刑,恢复礼制。他认为:“庶狱明则国无怨民,枉直当则民无不服。”[28]蜀汉的法正多报复私仇,因其有功,诸葛亮出言宽宥之,孙盛批评说:“夫威福自下,亡家害国之道;刑纵于宠,毁政乱理之源。安可以功臣而极其陵肆,嬖幸而藉其国柄者哉?……诸葛氏之言,于是乎失政刑矣。”[29]曹操击败袁氏残军,占据河北地区后,哭祀袁绍之墓,孙盛对此大不以为然,指出:“尽哀于逆臣之冢,加恩于饕餮之室,为政之道,于斯踬矣。”[30]可见孙盛主张的是严执国法,明正典刑,而这又与倡导忠节的道义原则相表里。

孙盛惩于礼崩乐坏的世道,极力主张恢复儒学倡导的礼制,对丧葬、婚姻、舆服及继嗣、分封等问题都有议论。他认为汉文帝废除上古守孝的“三年之礼”是“开偷薄之源”,(《晋书》卷二十《礼志中》引)主张坚持这项“万世不易之典,百王服膺之制”[31]。在婚姻上讥评魏皇后多“起自幽贱,本既卑矣,何以长世”[32]!在舆服上主张体现出“贵贱等差”[33]。关于帝王立储,孙盛称“《春秋》之义,立嫡以长不以贤”[34]。特别是关于分封制问题,他不顾西晋“八王之乱”的历史教训,声言春秋时的“五等之制,万世不易之典”,对魏国予以严厉攻讦:“异哉,魏氏之封建也!不度先王之典,不思藩屏之术,违敦睦之风,背维城之义。”[35]在《魏氏春秋》中,他全文引录曹冏要求实行分封制的长篇上疏[36],在《晋阳秋》中全文引录陆机鼓吹分封制优于郡县制的《五等诸侯论》(《群书治要》卷三十引),以增强他主张分封制的声势。所有这些,都表现为强烈的恢复礼制的要求,而且是要追复上古的礼制和政体,具有明显的守旧复古的思想倾向。

(三)略具直书实录的撰史态度。孙盛身为晋臣,能够在史著中记述晋开国之祖的一些不光彩行径。如《魏氏春秋》载司马昭害死郑玄之孙、当时颇有名望的郑小同事:“小同诣司马文王,文王有密疏,未之屏也。如厕还,谓之曰:‘卿见吾疏乎?’对曰:‘否’。文王犹疑而鸩之,卒。”[37]对于魏君主高贵乡公曹髦被弑的记述,亦十分真切,《魏氏春秋》称曹髦“神明爽俊,德音宣朗”,并详记了与群臣讲论时的精到见解,叙述了司马昭近臣贾充督率成济刺死曹髦的过程,还描述了司马昭归罪于成济,成济兄弟不服,被匆忙以乱箭射杀的情节。[38]这与刘知幾在《史通·直书》赞扬的干宝、习凿齿对此事的记述基本一致,而互有详略,也是直书史事的显例。(www.xing528.com)

据《晋书·孙盛传》,《晋阳秋》记述了权臣桓温于枋头兵败的史事,而不惧桓温的威胁,这向被作为秉笔直书的例证。但清初思想家王夫之却指出:桓温之败是受到东晋廷臣乖阻造成的,“若孙盛之流,徇流俗而矜直笔,幸灾乐祸,亦恶足道哉”(《读通鉴论》卷十四)!这是站在“夷夏之防”的立场上发论,而孙盛则是将尊王忠君置于第一位的。今《晋阳秋》的这段记述已然不存,无以验证是否心怀“幸灾乐祸”,但另有一段记述桓温平定蜀地后,“闻有善星者,后有大志,遂致之,夜独执其手,于星下问国祚之修短”(《艺文类聚》卷八十五《布帛部·绢》引),揭露其心怀异志,欲图篡国。这说明孙盛特别注意直书不忠之臣的劣迹,而不避强御。但由于遵循忠君的原则,也使孙盛的直书精神有很大的局限性,《魏氏春秋》以司马氏为人臣,尚有一些暴露其违背道义的记述,《晋阳秋》则多为曲笔回护,如称司马懿“初不欲屈节曹氏,辞以风疾不能起”(《太平御览》卷七百四十三《疾病部》引)。似乎他作为曹魏之臣是勉强的、迫不得已的。记述司马懿与诸葛亮两军对峙,则掩盖其屡败而不敢再战的真相(《世说新语·方正第五》刘孝标注引),这都是在撰史态度上的缺点。

(四)天人感应与灾异应验的迷信观念。在孙盛的历史著述中,反映出浓厚的天人感应思想和灾异应验观念,如西晋太康十年十一月太庙梁折,孙盛论曰:“于时后宫殿有孽火,又庙梁无故自折。先是帝多不豫,益恶之。明年,帝崩,而王室频乱,遂亡天下。”(《宋书》卷三十《五行一》引)《晋阳秋》的一段记述中,一连列举了诸如秦始皇时东南金陵言有天子气,西晋时社中有青气,芜湖出石函以及童谣、星变,等等,归结为西晋亡而晋元帝建东晋之兆。(《太平御览》卷九十八《皇王部》引)一个仅存半壁江山、庸庸碌碌的晋元帝,竟使天地间自五百年前就不断地出现符瑞、征兆,可谓荒诞之极。其他如大星陨而诸葛亮卒[39],妖星见而祖逖自知将死(《世说新语·赏誉第八》刘孝标注引),荧惑(火星)守端门而东晋皇帝(海西公)被废(《世说新语·言语第二》刘孝标注引),此类记述在《晋阳秋》中俯拾皆是,不胜枚举。

《魏氏春秋》载孙盛之论:“盛闻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孙)权年老志衰……而伪设符命,求福妖邪,将亡之兆,不亦显乎!”[40]他还反驳吴国赵达有逆算将来之术的记载说:这是“流俗好异,妄设神奇”[41]。而在《与罗君章书》(载《弘明集》卷五)中认为“吾谓形既粉散,知亦如之,纷错混淆,化为异物,他物各失其旧,非复昔日”。这些是否可以证明孙盛具备无神论思想呢?不能!孙盛否定的仅是流俗妄设的怪力乱神以及佛教的灵魂不灭之说,却坚信董仲舒等汉儒主张的正宗神学体系。同在《魏氏春秋》中,他绘声绘色地记述了张掖郡“玄川溢涌,宝石负图”[42]的情景而作为西晋将兴的符瑞,甚至还载有:“初,(杜)畿尝见童子谓之曰:‘司命使我召子。’畿固请之,童子曰:‘今将为君求相代者。君其慎勿言!’言卒,忽然不见。”[43]“司命”之神见于《楚辞》,可谓“出身”高雅,于是信而载入史著,《晋阳秋》中也有魏舒夜听神语,预知自己会位至三公的记述。(《太平御览》卷三百八十一《人事部》引)因此,孙盛不但具有浓厚的天人感应和灾异应验的思想,而且是个迷信鬼神的史家。《辞海》及一些论著仅据片面资料轻许他为“无神论者”,真是不察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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