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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史研究》:司马迁的两两对照方法及对三位中国古代将领记述

时间:2023-07-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司马迁善于用两两对照的方法来突出历史的问题,以见作者意指。司马迁是有意地把韩信跟萧何对照着写的。中间相隔的这一卷是《匈奴列传》,也是跟这两卷有密切关系的。文章对卫青治军,无所称述。写卫青、霍去病屡次出击匈奴,并无这样的场面,也缺少对战争的正面叙述,而他们的战功多是在诏书里提的。司马迁对于这三个人的记述,是显然有所轩轾的。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

《史学史研究》:司马迁的两两对照方法及对三位中国古代将领记述

司马迁善于用两两对照的方法来突出历史的问题,以见作者意指。

我们还可以《淮阴列传》为例。这篇文章写韩信精于用兵而疏于自全,自以为能而有功,不措意于汉高帝的猜忌。文章写定燕赵后,汉王袭夺韩信张耳军,韩信并未因此引起什么警惕。定齐以后,韩信请立为假王,汉王发书大怒骂,而韩信仍懵然不能理会汉王对自己的反应,方且以为言听计从。他不听武涉、蒯通的游说,也全然不理会功高震主的危机,方且“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灭项羽后,“高祖袭夺齐王军”,韩信由齐王徙为楚王,似犹未觉察自己处于危疑的地位。到了进谒被擒,他并不谢过,还说“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从此他才“知汉王畏恶其能”,而他自处的办法却是“常称病不朝从”,“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甚至于在这时候,韩信还可以跟汉高帝有这样的对话:

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

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

上曰:“于君何如?”

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

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因此,他就终不免于被害,而高帝对于他的被害也就“且喜且怜之”了。

司马迁写萧何,在《萧相国世家》里写这位“刀笔吏”出身的政治家却有迥然不同于韩信的一套办法。文章先是写:

汉三年,汉王与项羽相距京索之间。上数使使劳苦丞相。鲍生谓丞相曰:“王暴衣露盖,数使使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也。为君计,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上必益信君。”于是何从其计。汉王大说。

其后,在汉十一年,

上已闻淮阴侯诛,使使拜丞相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诸君皆贺,召平独吊。……召平谓相国曰:“祸自此始矣。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中,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卫者,以今者淮阴侯新反于中,疑君心矣。夫置卫卫君,非以宠君也。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私财佐军,则上心说。”相国从其计。高帝乃大喜。

在汉十二年,

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相国为上在军,乃拊循勉力百姓,悉以所有佐军,如陈豨时。客有说相国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可复加哉?然君初入关中,得百姓心十余年矣,皆附君,常复孳孳得民和。上所为数问君者,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上心乃安。”于是,相国从其计。上乃大说。(www.xing528.com)

萧何不只随时考虑如何解除高帝的疑忌以自全,还考虑到子孙的安全。文章说:

何置田宅必居穷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像这样的小心谨慎,还不免于触高帝之怒,曾被囚禁于廷尉。但这在当时究还只能算是小小的风险,毕竟是跟韩信的下场有天渊的不同。“淮阴、黥布等皆以诛灭,而何之勋烂焉,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与img夭、散宜生等争烈矣。”司马迁是有意地把韩信跟萧何对照着写的。这当然是写出了两人历史的不同的特点,更重要的是写出了汉高帝统治下政治倾向、政治气氛的一个重要的方面。

《萧相国世家》是《史记》的第五十三卷,《淮阴侯列传》是第九十二卷。以萧韩相比,是隔了三十八卷的书来相比的。而《史记》卷一百零九的《李将军列传》和卷一百一十一的《卫将军骠骑列传》,却只是相隔一卷而对照着写起来的。中间相隔的这一卷是《匈奴列传》,也是跟这两卷有密切关系的。在这两篇文章里,写出李广卫青霍去病的出身不同、治军不同、战争经历不同、所享名声和下场也各不同。

文章写李广的出身是“世世受射”,“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后来屡次参战力征,“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卫青的仕进则是由于“姊卫子夫平阳公主家得幸天子”。文章写道:“子夫为夫人,青为大中大夫。”“元朔元年春,卫夫人有男,立为皇后。其秋,青为车骑将军,出雁门。”后来官至大将军,自己和三子都封侯,当时有人就说青:“将军所以功未甚多,身食万户,三子皆为侯者,徒以皇后故也。”霍去病是卫皇后姊子,并且是“年十八幸,为天子侍中”。后来就一直青云直上,“日以亲贵,比大将军”。

文章写“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文章对卫青治军,无所称述。对霍去病,则说:“少而侍中,贵,不省士。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骠骑尚穿域蹋鞠。事多此类。”

文章写李广的战争经历,着意去写他的勇略。写他以百骑遇匈奴数千骑,沉着对敌,使敌卒引兵而去。写他以四千骑当敌四万骑,“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写卫青、霍去病屡次出击匈奴,并无这样的场面,也缺少对战争的正面叙述,而他们的战功多是在诏书里提的。对于霍去病所部士卒的优越条件,一则曰:“诸宿将所将士马兵,亦不如骠骑。骠骑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再则曰:“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对元狩四年的出击匈奴,写道:“上令大将军青、骠骑将军去病将各五万骑,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接着,写了他们的战功。最后写出:“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这似乎是说,虽有胜利,而损失很重。文章又说,此后“竟不复击匈奴者,以汉马少,而方南诛两越,东伐朝鲜,击羌、西南夷,以故久不伐胡”。原来后来竟因此而无力再出击匈奴了。

文章先后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左右以为广名将也。”“匈奴畏李广之略。”“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并记李广因受卫青督责,“遂引刀自刭。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文章记卫青,则说:“大将军为人仁善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然天下未有称也。”写霍去病,是写他“日以亲贵”,“上益重爱之”。

司马迁对于这三个人的记述,是显然有所轩轾的。在两篇列传的论赞里,他是说明了这样的意思的。他对李广的论赞是说:

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对卫青、霍去病的论赞是说:

苏建语余曰:“吾尝责大将军至尊重,而天下之贤大夫毋称焉,愿将军观古名将所招选择贤者,勉之哉。”大将军谢曰:“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彼亲附士大夫、招贤绌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骠骑亦放此意。其为将如此。

这就点明了,《李将军列传》写的是一个将才,《卫将军骠骑列传》写的是两个为君主宠幸的没有将略的腐才。这也不只是要写这三个很不相同的将军,更写的是对匈奴战争的用非其人。司马迁在《匈奴列传》的论赞里就更明确地说出这个意思了。他说:“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时之权,而务谄纳其说,以便偏指。不参彼己;将率席中国广大,气奋。人主因以决策,是以建功不深。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

《史记》中有不少篇是用两两相对的写法,两篇对看而意旨更明。《项羽本纪》和《高祖本纪》《张释之冯唐列传》和《万石张叔列传》《平津侯主父列传》和《汲郑列传》,都是可以对照着看的。至如两人的合传,如《刘敬叔孙通列传》,刘敬和叔孙通都以“口舌得官”,而两人的为人大不同,放在一篇文章里,正好相得益彰。《魏其武安侯列传》写的是两个外戚,但这两个外戚放在一起来写,也就更可看出两人的不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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