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统治者与史官虽然已开始了总结历史盛衰的尝试,但是,天地万物及社会历史为何有盛必有衰?盛衰之间的内在联系究竟怎样?他们还未能从哲学的高度来很好地阐述这个问题,然而先秦诸子在这方面有重要突破。
首先,先秦诸子认识到盛衰之间的对立而依存的关系。《老子》认为,无论是自然界或社会,都存在大量矛盾事物,这些矛盾事物双方处于对立统一体之中,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它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老子》第二章)揭示出这种矛盾存在着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关系,认为这是永恒的道理。盛衰也是如此,不可能只有盛而没有衰,也不可能只有衰而没有盛。韩非子引“周公”的话说“万物必有盛衰”,又说“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韩非子·解老》),对《老子》之意的解喻可谓中的。《易传》说“一阴一阳之谓道”(《易·系辞上》),说明事物都存在着“阴”“阳”的矛盾对立面,仅有“阳”而没有“阴”不成其为“道”,仅有“阴”而没有“阳”也不成其为“道”,盛与衰的关系,也是阴与阳的关系,同理,也是对立而依存,缺一不可的。这句话还包含另一层含义:一阴一阳、阴阳转化,乃是“道”的法则。
其次,先秦诸子认识到盛衰必然转化的法则。《老子》认为,矛盾的双方均会向其反面转化。它说:“反者道之动。”又说:“物壮则老。”“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共。”“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老子》第四十章、五十五章、七十六章、五十八章)说明事物向其反面转化是一个普遍的法则。事物为什么一定要向其对立面转化呢?韩非子从祸福之间的相互转化过程的论述,回答了这一问题。例如福之转化为祸,他说:“人有福则富贵至,富贵至则衣食美,衣食美则骄心生,骄心生则行邪僻而动弃理。行邪僻则身死夭,动弃理则无成功。夫内有死夭之难,而外无成功之名者,大祸也。而祸本生于有福,故曰:‘福兮祸之所伏。’”(《韩非子·解老》)韩非子认为,人有福,继踵而来的是富贵和良好的物质条件,有了良好的物质条件,就容易产生骄奢之心,有了骄奢之心,往往行动邪恶不正,举动违背常理,这样,大祸就降临了。事物的盛衰也是如此,彼此是要发生转化的。他又说:“国无常强,无常弱。”(《韩非子·有度》)说明不仅是个人,国家也是如此,强弱盛衰并非永恒不变的。《庄子》说:“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庄子·天道》)郭庆藩注曰:“夫春夏盛长,秋冬衰杀,或变生作死,或化故成新,物理自然,非关措意。”(《庄子集释》)可见,《庄子》此句意为盛衰的转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庄子》还说道:“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一盛一衰,文武伦经。”(《庄子·天运》)意思与此相类。《管子》称:“奋乃苓……奋,盛;苓,落也。盛而不落者,未之有也。”(《管子·宙合》)说明盛一定会向衰转化,兴盛而不衰落,这是不可能的。作者说:“地大国富,人众兵强,此霸王之本也,然而与危亡为邻矣。天道之数,人心之变。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人心之变,有余则骄,骄则缓怠。……此危亡之时也。”(《管子·重令》)强盛与危亡为邻,“至则反,盛则衰”,可见,《管子》对社会历史的盛衰转化问题,具有辩证思维的特点。《易传》中这方面的思想也非常丰富,如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易·乾·象》)在此,《易传》以“龙”喻君子,“亢龙”是龙处“上九”即乾卦最上位之象,说明事物盛衰变化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易·丰·彖》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盈”“虚”亦即盛衰,这里,很重要的一点是,它谈盈虚,不是谈自然法则,而且是从日月、天地的盈虚而延衍于人,这反映出《易传》天人合一的思想特点,以及关于盈虚盛衰的辩证观念,同时,也体现出作者历史盛衰的观点。(www.xing528.com)
先秦诸子关于历史盛衰的思想,还表现出一个特点,就是不空谈历史盛衰,而是将历史和现实联系起来论述社会历史变动。从某种角度看,治乱兴亡也是盛衰的征象:治为盛象,乱为衰象;兴为盛象,亡为衰象。先秦诸子兴起的一个重要动因,就是“救世之弊”,而现实与历史是紧密相连的,今天看来的历史,也曾经是昨天的“现实”,而今天的现实,也将成为明日的历史。因此,要“救世之弊”,就必须对历史上的治乱盛衰进行总结,探寻其原因,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以匡时弊。先秦诸子着重探讨了决定历史治乱盛衰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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