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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道:茶品与天人合一

时间:2023-07-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此标准贯穿于采茶、造茶、藏茶、烹茶等过程中,明显受道家道教法天贵真、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蔡襄进一步批评当时的点茶,认为如果烹点之时,另加入珍果香草,更加夺其真香,正当不用。崇奉道教的宋徽宗赵佶在其茶书《大观茶论》中,对茶的真味、真香、真色作了品质上的划分,进一步分析了相应的茶艺上的要求。茶的真味、真香、真色,或者说卓绝之茶,必然是“天时得于上,人力尽于下”的结果。

中国茶道:茶品与天人合一

中国历代茶人非常注重茶的品质,其评价标准之一是真,即保持茶的“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的真香、真色、真味。此标准贯穿于采茶、造茶、藏茶、烹茶等过程中,明显受道家道教法天贵真、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

茶道产生之前,已经出现了真茶的名称,晋代张华(232—300)的《博物志》记载了饮真茶能使人少睡,“饮真茶,令人少眠”[7]

中国现存最早、最完整、最全面的茶书是《茶经》,其作者陆羽(约733—约804)被尊为茶圣、祀为茶神。陆羽与唐代女道士李冶、著名道士张志和等交往密切,因此《茶经》深受道家道教思想影响。陆羽在《茶经》中引晋代刘琨与其侄子的信,认为饮真茶可治病、解闷,“吾体中溃闷,常仰真茶,汝可置之”[8]。不过,《博物志》与陆羽的《茶经》所言“真茶”,应该是与以柳叶等制作的“假茶”对应。这种语境中的“真茶”,只是茶道中求真、贵真的基本而粗浅的层次。

宋代茶书关于“真茶”的记载明显增多,已经摆脱了与“假茶”对应的含义,而是受道家道教思想影响,进一步追求“真茶”生长的自然环境,以及其中所蕴含的真香、真味、真色。

宋人丁谓(966—1037)的《北苑茶录》记载了茶品受其生长环境的影响:“建安茶品,甲于天下,疑山川至灵之卉,天地始和之气,尽此茶矣。”[9]“石乳出壑岭断崖缺石之间,盖草木之仙骨。”[10]建安茶是宋代著名的贡茶,石乳亦是宋代名茶,它们的生长环境皆远离人,免受人的干扰与污染,处于一种自然而然的自然环境之中,能够蕴含天地始和之气以及山川的灵气。这种天地始和之气、山川灵气,是受于天也,自然之不可易,便是真茶香色味之所以然。饮茶也就有了食气或丹道的意义。

宋人蔡襄(1012—1067)的《茶录》认为,茶有本身的真香,但入贡的茶加入少量龙脑,想增加其香味,却夺其真香茶的真香:“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建安民间试茶,皆不入香,恐夺其真。若烹点之际,又杂珍果香草,其夺益甚,正当不用。”[11]入贡的茶叶加入龙脑增香,按照庄子的说法,是出于礼法的需要,是一种“世俗之所为也”。而建安民间试茶却不加香料,唯恐夺其真香,反而保留了真茶之真香。蔡襄进一步批评当时的点茶,认为如果烹点之时,另加入珍果香草,更加夺其真香,正当不用。可见蔡襄主张贵真,保持真茶的真香。

蔡襄对茶之真香的推崇,直接影响到当时的茶艺。宋人熊蕃在《宣和北苑贡茶录》中引用了蔡襄《茶录》的观点,记载了宋宣和年间(1119-1125),担忧夺去茶的本真味道,贡茶已经不入龙脑,“初,贡茶皆入龙脑,蔡君谟《茶录》云: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至是虑夺真味,始不用焉”[12]。宣和是宋徽宗赵佶(1082—1135)的年号,此时贡茶强调真味,不入龙脑,应该与宋徽宗的崇奉道教有关,但也可见蔡襄的影响。

茶叶并非能够直接饮用,而是需要特定的技艺制作。排除龙脑增香之外,如何保持、提高真茶的真香,显然需要更多的制茶技艺。崇奉道教的宋徽宗赵佶在其茶书《大观茶论》中,对茶的真味、真香、真色作了品质上的划分,进一步分析了相应的茶艺上的要求。《大观茶论》载述:

夫茶以味为上,甘香重滑,为味之全,惟北苑、壑源之品兼之。其味醇而乏风骨者,蒸压太过也。茶枪乃条之始萌者,木性酸,枪过长,则初甘重而终微涩。茶旗乃叶之方敷者,叶味苦,旗过老,则初虽留舌而饮彻反甘矣。此则芽胯有之,若夫卓绝之品,真香灵味,自然不同。[13]

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要须蒸及熟而压之,及干而研,研细而造,则和美具足,入盏则馨香四达,秋爽洒然。或蒸气如桃仁夹杂,则其气酸烈而恶。[14]

点茶之色,以纯白为上真,青白为次,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天时得于上,人力尽于下,茶必纯白。天时暴暄,芽萌狂长,采造留积,虽白而黄矣。青白者,蒸压微生;灰白者,蒸压过熟。压膏不尽则色青暗,焙火太烈则色昏赤。[15]

上述三段引文分别涉及茶的味香色。首先是味,宋徽宗认为,茶叶以其味道最为重要,其味甘甜、馨香、厚重、顺滑四味俱全,可以称之为真香灵味,卓绝之品,也唯有建安的北苑和壑源茶才具备此种品级。某些茶叶或是味道醇但缺乏风骨者,是蒸压太过也;或是味道开始甘重而终微涩,则是采摘的枪过长;或是采摘之叶过老,味道先苦后回甘。因而,茶的真味,极需要采摘及蒸压技艺。其次是香,宋徽宗也认为茶有真香,但同样需要一系列的蒸压研造技艺,使其发挥出来。否则,如果蒸压环节出错,其气味变酸而使人恶心。最后是点茶之际茶的颜色,宋徽宗认为,其颜色可以分为四等,从上真到最次依次为纯白、青白、灰白、黄白。之所以出现此等差别,也同样是因为采摘、蒸压、烘焙方面的技艺原因。

在茶叶的地产环境,宋徽宗认为阴阳相济才能出产好茶叶;茶工方面,以“天时为急”;采摘方面,则是从黎明开始,见日为止[16]。这些都体现出顺应自然的道家理念。茶的真味、真香、真色,或者说卓绝之茶,必然是“天时得于上,人力尽于下”的结果。但从上述分析管中窥豹,其整个制作工艺极其繁复,需要相当精细的人力把握,才能获得茶的真香味色。而这与庄子所言自然之真不大符合。明代罗廪的《茶解》就批评唐宋茶叶制作工艺,认为“碾造愈工,茶性愈失”[17],有损茶的本真。换言之,宋徽宗的茶道,虽然革除了人为的龙麝杂香,但是依然以穷尽人力而求茶道自然,这其中存在着内在张力,需要新的茶道革新。

金代著名道士,全真七子之一的马钰(1123—1183)在《长思仙·茶》中提出了“无为茶”“自然茶”的新概念,“一枪茶,二旗茶。休献机心名利家。无眠为作差。无为茶,自然茶。天赐休心与道家,无眠功行加”[18]。缺乏文献之故,尚不清楚两者的具体内涵,但就道学的一般理念而言,无为茶、自然茶显然有别于宋徽宗极尽技艺的茶道观,或者可以视为道家对茶道新的革新的预演。(www.xing528.com)

明代茶书中关于茶之真香真色真味的记载更多,见诸采茶、造茶、藏茶、烹茶等过程中,体现出了对宋代茶道的一种新的革新。

明代著名道教学者朱权(1378—1448)[19]在其茶书《茶谱》中,一方面高度评价陆羽和蔡襄二人及其著作;另一方面又用对比的手法,说明唐宋时期的团茶不如明代的叶茶,因为前者杂以诸香,饰以金彩,夺其真味,而后者遂其自然之性,保持了其真味,“盖羽多尚奇古,制之为末,以膏为饼。至仁宗时,而立龙团、凤团、月团之名,杂以诸香,饰以金彩,不无夺其真味。然天地生物,各遂其性,莫若茶叶;烹而啜之,以遂其自然之性也。予故取烹茶之法,末茶之具,崇新改易,自成一家”[20]。也就是说借鉴唐宋烹茶方法与用具,另创饮茶之法。在茶叶的制作及真香方面,朱权主张,“于谷雨前,采一枪一叶者制之为末,无得膏为饼。杂以诸香,失其自然之性,夺其真味;大抵味清甘而香,久而回味,能爽神者为上。独山东蒙山石藓茶,味入仙品,不入凡卉”[21]。茶叶依然采摘一枪一叶,研细为细末,但不用米膏来制作成饼。也不用杂以其他香气,免得夺去茶叶本身的香气,使茶叶失去自然之性。对“自然之性”的强调,“寄形物外,与世相忘,斯则知茶之为物,可谓神矣”[22]志趣,体现出朱权的道教学者特色。在收茶方面,朱权认为天色晴明的中午取收,不夺茶味,“凡收天香茶,于桂花盛开时,天色晴明,日午取收,不夺茶味”[23]。这明显不同于宋徽宗黎明开始,见日为止的采茶规定。这些都体现出朱权“崇新改易,自成一家”的见解。不过,朱权又认可点茶之际可以梅花、桂花等替代果品入茶;在制茶时,可以用百花熏茶,甚至用龙脑来熏茶[24]。这又与其保持茶叶自然之性的本身香味的观念相矛盾。整体而言,朱权的《茶谱》,“继承了唐宋茶书的一些传统内容,同时开启了明清茶书的若干风气,具有承前启后意义”[25],但主要是一种过渡意义。

朱权之后的明代茶书,围绕着茶的真香、真味、真色,对唐宋的点茶方式、团茶制艺进行了诸多的批判。钱椿年原辑,顾元庆删校的《茶谱》认为点茶时杂入珍果、香草,易夺茶的真香、佳味、正色,并详列了夺香、夺味、夺色之果,“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之际,不宜以珍果、香草杂之。夺其香者,松子、柑橙、杏仁、莲心、木香、梅花、茉莉、蔷薇、木樨之类是也。夺其味者,牛乳、番桃、荔枝、圆眼、水梨、枇杷之类是也。夺其色者,柿饼、胶枣、火桃、杨梅、橙橘之类是也。凡饮佳茶,去果方觉清绝,杂之则无辩矣。若必曰所宜,核桃榛子、瓜仁、枣仁、菱米、榄仁、栗子、鸡头、银杏山药笋干芝麻、莒莴、莴苣、芹菜之类精制,或可用也”[26]。此书明确指出了哪些果品会夺去茶的真香,包括松子、柑橙等,也包括朱权认可入茶的梅花和茉莉花;而牛乳、番桃等则会夺取茶的真味;柿饼等则会有害茶的真色。所以,凡饮用上佳好茶,不添加果品才觉清绝。不过,可能与当时的世俗日用妥协,作者又认为,“若必曰所宜”,一定要加的话,核桃、榛子、瓜仁等也可以入茶。但与朱权差不多,此书也记载、认可百花可以熏茶,制作各类花茶,如莲花茶等,甚至包括橙皮所制的橙茶[27]

《茶谱》所附《竹炉并分封六事》则从藏茶、造茶、点茶等方面说明潮湿、杂入龙脑、茶具不净、杂入珍果等易失茶之真味、真香。“茶宜密裹,故以蒻笼盛之,宜于高阁,不宜湿气,恐失真味……古者,茶有品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反失其真。煮而羶鼎腥瓯,点杂枣、橘、葱、姜,夺其真味者尤甚。今茶产于阳羡山中,珍重一时,煎法又得赵州之传,虽欲啜时,入以笋、榄、瓜仁、芹蒿之属,则清而且佳。因命湘君设司检束,而前之所忌乱真味者,不敢窥其门矣。”[28]

明代道士屠隆[29]的《茶笺》,基本承继了钱椿年和顾元庆二人《茶谱》对入茶果品的看法及分类。《茶笺》中记载了烹点茶时,不宜杂入珍果、香草,因为易夺茶的真香、佳味、正色,并列举了夺香、夺味之果,“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之际,不宜以珍果、香草夺之。夺其香者,松子、柑、橙、木香、梅花、茉莉、蔷薇、木樨之类是也。夺其味者,番桃、杨梅之类是也。凡饮佳茶,去果方觉清绝,杂之则无辨矣。若必曰所宜,核桃、榛子、杏仁、榄仁、菱米、栗子、鸡豆、银杏、新笋、莲肉之类精制或可用也”[30]。后者除了个别果品不同于《茶谱》外,与前者基本一致。如杨梅,《茶谱》认为其夺色;《茶笺》则认为夺味。

田艺蘅(1524—?)撰的《煮泉小品》(1554)从制茶、烹饮方面论述了保持茶之真味、真香的原因。首先是制茶,他认为团茶损害了茶的真味,不如当时的芽茶,因为芽茶更天然,“茶之团者、片者,皆出于碾硙之末,既损真味,复加油垢,即非佳品,总不若今之芽茶也,盖天然者自胜耳”[31]。同样是芽茶,他又认为晒的比炒的好,因为前者未被烟火、人手污染,更近自然,更能保持其真香,“芽茶以火作者为次,生晒者为上,亦更近自然,且断烟火气耳。况作人手器不洁,火候失宜,皆能损其香色也。生晒茶,瀹之瓯中,则旗枪舒畅,清翠鲜明,尤为可爱”[32]。其次是烹茶,他批评了在茶中下果、和酥酪、入白盐、杂花的做法,因为有损茶之真味,“今人荐茶,类下茶果,此尤近俗。纵是佳者,能损真味,亦宜去之。且下果则必用匙,若金银,大非山居之器,而铜又生腥,皆不可也。若旧称北人和以酥酪,蜀人入以白盐,此皆蛮饮,固不足责耳。人有以梅花、菊花、茉莉花荐茶者,虽风韵可赏,亦损茶味,如有佳茶,亦无事此”[33]。田艺蘅的批判最为全面,涉及团茶制作以及炒制,在点茶之中,除了批评茶中入果、入花之外,甚至批评了北方和酥酪、四川入白盐的饮法,以及金银铜等器具的使用。

高濂的道教医学养生著作《遵生八笺》(1591)似乎整合、承继了田艺蘅《煮泉小品》和钱椿年、顾元庆二人《茶谱》的真茶观。在其卷十一《饮馔服食笺上》中,批评了团茶、炒制、点茶入果等唐宋传统,认为这有失茶之真味、真香、真色。首先,高濂认为茶团、茶片大失真味,同时认为日晒的茶比火炒的茶更好,“茶团、茶片,皆出碾硙,大失真味。茶以日晒者佳甚,青翠香洁,更胜火炒多矣”[34]。其次认为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时不宜杂入珍果香草,并列举了夺味、夺色之果,“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之际,不宜以珍果香草杂之。夺其香者,松子、柑橙、莲心、木瓜、梅花、茉莉、蔷薇、木樨之类是也。夺其味者,牛乳、番桃、荔枝、圆眼、枇杷之类是也。夺其色者,柿饼、胶枣、火桃、杨梅、橙橘之类是也。凡饮佳茶,去果方觉清绝,杂之则无辨矣。若欲用之所宜,核桃、榛子、瓜仁、杏仁、榄仁、栗子、鸡头、银杏之类,或可用也”[35]。从文本的角度分析,可见《煮泉小品》与《茶谱》的影响。

陆树声(1509—1605)的《茶寮记》(1570前后)与张谦德的《茶经》(1596)二书,进一步记载了怎样尝茶、以何种水入茶才能得真味。陆树声认为,“茶入口,先灌漱,须徐啜。俟甘津潮舌,则得真味,杂他果,则香味俱夺”[36]。喝茶之前要先漱口,不能吃水果。张谦德则认为水泉不甘,损茶真味,“茶味主于甘滑,然欲发其味,必资乎水。盖水泉不甘,损茶真味,前世之论水品者,以此”[37]

明代后期,在茶的真香、真味、真色的追求主旨下,对唐宋团茶的研细、点茶方式等的批评基本形成了一个传统。张源在《茶录》(1595前后)中介绍了哪些点染使茶失去真香、真色、真味,“茶自有真香,有真色,有真味。一经点染,便失其真。如水中着咸,茶中着料,碗中着果,皆失真也”[38]。张谦德的《茶经》(1596)从造茶、烹茶介绍了夺、损茶“真”的不当做法:入以龙脑诸香,反夺真香,“茶有真香,好事者入以龙脑诸香,欲助其香,反夺其真,正当不用”[39]。烹点时,不应杂以珍果、香草,“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之际,不宜以珍果、香草杂之”[40]。罗廪的《茶解》从造茶上对唐宋的团茶与明代的散茶进行对比,认为前者不如后者,因为后者不损本真,“即茶之一节,唐宋间研膏蜡面,京挺龙团,或至把握纤微,直钱数十万,亦珍重哉。而碾造愈工,茶性愈失,矧杂以香物乎?曾不若今人止精于炒焙,不损本真”[41]。其中最为直接尖锐的批评来自许次纾(1549—约1604)的《茶疏》(1597),该书对古今制茶之法进行了对比,认为团茶杂以香药,易失真香,同时认为冰芽真味、真香皆失,因其先水浸、再和以名香。这两种制茶法皆不如当今旋摘旋焙的制法,因为后者尤蕴茶之真香、真色、真味,“古人制茶,尚龙团凤饼,杂以香药。蔡君谟诸公,皆精于茶理,居恒斗茶,亦仅取上方珍品碾之,未闻新制。若漕司所进第一纲名北苑试新者,乃雀舌、冰芽。所造一之直至四十万钱,仅供数盂之啜,何其贵也。然冰芽先以水浸,已失真味,又和以名香,益夺其气,不知何以能佳?不若近时制法,旋摘旋焙,香色俱全,尤蕴真味”[42]。文中直接点名批评蔡襄为代表的唐宋团茶制法,其代表性冰芽茶,先用水浸,然后又杂糅其他香气,所以作者说“不知何以能佳”?

颇有意思的是,诸多茶书都主张茶有真香真味真色,其造作点饮不应该损害其本真。但对于何为真香味色,诸多茶书载述都比较模糊。如《大观茶论》只提到“真香灵味”“入盏则馨香四达,秋爽洒然”。明代后期的茶书则对茶的真香真味真色做了进一步的分析。

张源在其《茶录》(1595前后)中,先对茶香进行了分类,从好到坏,分别为真香、兰香、清香、纯香、含香、漏香、浮香、问香,认为雨前神具之香才能称为真香,“茶有真香,有兰香,有清香,有纯香。表里如一曰纯香,不生不熟曰清香,火候均停曰兰香,雨前神具曰真香。更有含香、漏香、浮香、问香,此皆不正之气”[43]。色则“以青翠为胜,涛以蓝白为佳,黄黑红昏俱不入品”[44]。味则“以甘润为上,苦涩为下”[45]

程用宾的《茶录》(1604)出现了“品真”条目:“茶有真乎?曰有。为香、为色、为味,是本来之真也。抖擞精神,病魔敛迹,曰真香。清馥逼人,沁入肌髓,曰奇香。不生不熟,闻者不置,曰新香。恬澹自得,无臭可伦,曰清香。论干葩,则色如霜脸菱荷;论酾汤,则色如蕉盛新露;始终惟一,虽久不渝,是为嘉耳。丹黄昏暗,均非可以言佳。甘润为至味,淡清为常味,苦涩味斯下矣。乃茶中着料,盏中投果,譬如玉貌加脂,蛾眉施黛,翻为本色累也。”[46]文中体现了程用宾对真茶的追求,即对茶之真香、真色、真味的追求,并具体解释了何为真香、真色、真味,“是本来之真”,以及累及本色的因素。在茶的味道方面,相较于张源,程用宾新增加了一个“淡清为常味”。

整体而言,相较于唐宋,明代逐渐形成了一些新的茶道传统,以叶茶、芽茶取代团茶,茶叶不再研细碾造,烘焙取代蒸压,点茶为泡茶取代。这种制作饮用的革新,完全是在道教求真、追求茶叶的天然而自然之色香味思想主旨的促进下展开的,充分反映了道学思想对茶道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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