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谏,《大唐大典》释为:“谓致物以明其意。”用通常的话说,进谏应随情境,即景即兴,连类比物,豁然意解。
《说范》载有“危如累卵”的典故,荀息劝谏晋灵公,就是采用致谏之术。
春秋时,晋灵公骄奢淫逸,专横朝纲。建造九层高台,征用了大批民夫,动用了国库巨额银两,还不许侍臣劝阻,传谕道:“有谁敢来谏我,处死不饶!”
荀息明知君王寸言不进,仍要求面见。灵公料想他为劝谏而来,便拈弓搭箭,只要荀息说半句谏劝的话,就把他一箭射死。
荀息来到朝堂,对灵公笑嘻嘻地说:“我来表演一套小魔术让大王开开心。我能把十二个棋子叠起来,上面再垒九个鸡蛋。”灵公一听很感兴趣,便收弓卸箭,叫他当众表演。
荀息表演成功了。灵公见状惊呼:“危险呀,太危险了!”
荀息不慌不忙地说:“这算不了什么,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哩!”
灵公说:“是吗?还有什么更危险的绝技,快表演给朕开开眼界。”
荀息沉下脸说:“九层高台造了半年,尚未竣工,男的误了耕田,女的误了纺织,国库也快耗空了,邻国正在谋划趁机进犯我们,眼下情势危如累卵,照此下去,用不了多长日子,社稷就会灭亡。”晋灵公恍然大悟,哀叹道:“唉,没想到我的过错发展到这步田地!”便下令停止了九层台的工程。
晋灵公拒谏饰非,剑拔弩张,荀息只是耍了个小小的魔术,竟使紧张局势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这,不在魔术本身的魅力,而归于荀息类比诱导,托物暗示的结果。
古代哲人惠施曾说:“以其所知,谕其所不知,而使人知之。”用它来说明致谏的特点最恰当不过的了。用辞法的话来说,思想的对象,用另外事物有类似点,就用那另外的事物来比拟这思想的对象。(www.xing528.com)
吴国想要攻打楚国,吴王警告左右的人,有胆敢劝谏的一律处死。这天早晨,吴王到御花园散步,见到一位少年手持弹丸在林中转悠,露水打潮了衣裤也全然不顾。吴王问他:“你何苦把衣服打湿成这样?”少年回答说:园中有棵树,那树上有只蝉,蝉在高处唱哀歌,饮露水,不知道螳螂在它的后面;螳螂在附近树枝上,张牙舞爪想要捕取蝉,却不知道黄雀在它的旁边;黄雀伸长脖子想要啄取螳螂,却不知道弹丸在它的下边。这三种生灵,都想努力获得它眼前的利益,却不顾身后布满祸患。吴王听后,连声夸少年说得好。不久,他下令军队停止进攻楚国。
战国时,韩国的使者史疾来到楚国,楚王问:“贵客信奉何种方术?”史疾答道:“我研究列御寇的学说。”楚王又问:“你推崇什么道理呢?”史疾随口说:“推崇正名。”楚王来了兴趣:“正名能治国吗?”史疾说可以,楚王问:“用正名的方法如何防范强盗?”
楚王这样倒有诡辩之嫌了,恰巧此时有只喜鹊落在树梢,史疾便反问道:“请问楚国人把这种鸟叫作什么?”楚王不假思索回答:“叫作喜鹊。”“称作乌鸦,可以吗?”“不可以。”史疾便说:“如今大王的国家有柱国、令尹、司马、典令等官出售,在您选用、安置官吏的时候,一定讲究廉洁奉公,胜任其职。如今贼盗公然横行,却没能力禁止,这就属于乌鸦不称作乌鸦,喜鹊不叫作喜鹊的事了。”楚王无言以对。
致谏具有强烈类比影射的意味。犹如咀嚼橄榄,“其味苦涩,久之方回甘味”。
《庄子·天道》:齐桓公在大堂上读书,一个名叫扁的车轮匠在大堂下制做车轮。轮扁放下锤头和凿子走上大堂,问桓公说:“请问您读的是什么言论呀?”桓公说:“是圣人的言论啊!”轮扁说:“圣人还健在吗?”桓公说:“已经死了。”轮扁说: “这么说来,您所读的,不过是古人的糟粕吧!”桓公说:“寡人读书,做车轮子的怎么能妄加评议呢?能说出道理就算了,不能说出道理就得处死。”轮扁说:“我通过我从事的活计来考察。制做车轮的时候,卯榫之间宽了就会松动而不牢固,紧了就会滞涩而难于套人,这不松不紧的分寸,全凭心的感应和手的操作,无法用言语表达,度数技巧就存于其中。我不能教会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不能从我这儿继承;因此,我70岁了还一直做着车轮。古人与他无法传授的东西都已经消亡了,那么您所读到的,只是古人的糟粕吧!”
老子认为:大道的真义是不可言传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庄子则说:“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认为古籍能记载圣人真言,使之流播后代,这是不对的。车扁以制做的车轮作比,道出了老庄哲学的真谛,令齐桓公不得不信服。
三国时,魏太祖曹操刚定都许县(许昌),国事纷杂,所以用刑非常严酷。魏太祖的马鞍挂在马厩的柱子上,被老鼠咬了个大窟窿。管马厩的官吏很害怕,担心会因此被处死。邓哀王曹冲知道后故意用刀将自己穿的单衣划破,像老鼠咬的一样。然后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魏太祖问他为什么发愁,他说,依照风俗,老鼠咬破衣服预示着不吉利。太祖说瞎扯,一会儿管马厩的官吏胆战心惊地前来报告,马鞍被老鼠咬破了。太祖笑着说:“衣服就在身边还被老鼠咬了,何况马鞍挂在外边柱子上呢?”结果,魏太祖没有追究那人罪责。
蜀先主刘备时,天候干旱,先主下令禁止百姓私下酿酒。一天?官吏在民家搜出酿酒的器具,准备定罪处罚。简雍与先主出游,看见一对男女在路上行走,于是对刘备说:“他们准备通奸,为什么不拘押起来?”刘备说:“凭什么说他们会如此?”简雍一脸正经地回答:“他们各有可以通奸的器官,与要酿酒的人情形相同。”刘备听了大笑,就释放了因有酿具而被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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