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姣上。
孙玉姣 (诗)父亡母老家缘薄,
孤女尚未结绫罗。
母女相依守贫淡,
奴乃玉姣。我父去世,我母吃斋念佛,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是我养了鸡儿一群,藉度生活。清晨早起,梳洗已毕,不免饲鸡一回。〔喂鸡介〕喂鸡已毕,母亲出帘来矣。
〔孙姥上。
孙 姥 (诗)女儿年纪幼,
叫人多担忧。
愿别红尘路,
要把烦恼丢。
孙玉姣 母亲万福。
孙 姥 我儿少礼。
孙玉姣 母亲为何起早?
孙 姥 我儿不知,普救寺新来一位丹髯法师,普渡众生,为娘去到那里吃斋念佛,因而起早。
孙玉姣 他乃云游僧人,母亲何必信他。
孙 姥 哎!女孩儿人家,背地里怨僧恨佛,后来难免狱牢之灾。不要多言,听娘道来!
(唱)娘去后在家中不要懒惰,
须要把女针工用心去学。
到饭时入厨下将羹做好,
等娘回我母女同吃同喝。
孙玉姣 送母亲。
孙 姥 免送。〔下。
孙玉姣 (唱)我的娘临行时叮咛于我,
她叫我把针工用心去学。
到饭时入厨下将羮做好,
等娘回在一处同吃同喝。〔出门做针工介〕
〔傅鹏上。
傅 鹏 (唱)闲无事我从那孙家门过,
门儿外站一个美貌娇娥。
梳油头挽发髻艳如花朵,
假意儿买雄鸡看事如何。
生,傅鹏。以在郿邬县左街居住。拜别母亲,大街游转,来至已是孙家门口。观见一位大姐,门外刺绣。我有道理。大姐请来见礼了。
孙玉姣 素未平生,不便还礼。君子何来?
傅 鹏 这可是孙妈妈的家中?
孙玉姣 孙妈妈就是我母。相公家住哪里,因为何事来问家母?
傅 鹏 小生姓傅名鹏字云程,以在本县左街居住。闻听妈妈广养雄鸡,特来买一只鸡使用。
傅 鹏 哎呀,是!好一个雄鸡倒有,只是她母不在家中,孤男幼女,怎样交易。哎呀,观见此女生得十分美貌,若能与我做妻,方称我意。我母赐我玉镯一对,我不免假意掉下一只,他若有意拾去,这婚姻就有八九,我便是这个主意。大姐,既然令堂不在,我向别处去买,告辞。
孙玉姣 奉送。
傅 鹏 告辞了!
(唱)从腕上忙卸下玉镯一个,
假意儿甩衣袖掉下一个。
若捡去这婚姻八九定妥,
回家去禀母亲央媒说合。
〔掉镯介,玉姣拾镯介,胡氏上偷看介〕
孙玉姣 (唱)那公子临行时偷看于我,
假意儿甩衣袖掉下玉镯。
我二人作婚姻有何不可,
那时候满炉香大谢我佛。
胡 氏 (唱)有老身大树后亲眼看过,
孙玉姣和傅鹏有些做作。
老身刘门胡氏,东庄探亲回来,路过孙寡妇门前,观见傅鹏与孙玉姣眉来眼去,有些姻缘,不能得到一处。只说这这这,有了,我不免去到孙玉姣家中,讨来绣鞋一只,送与傅鹏。亲事若成,这个中间的花红钱,岂不是我婆子的么。说到这个事上,我可莫说孙玉姣,我把你个小渣渣果子,年轻轻的,在妈我这个老在行手中耍起把戏来了,叫人可喜、可笑也!
(唱)东庄上探亲回从此路过,
孙玉姣和傅鹏有些做作。
他二人做此事莫非学我,
幼年间我做过那样生活。
〔花梆子下。孙玉姣上。
孙玉姣 (唱)适才间将那人细看一遍,
那公子只生得风流少年。
〔胡氏上。
胡 氏 (唱)方才间到我家未曾用饭,
急忙忙我来到孙家门前。
孙大姐开门来。
孙玉姣 何人叩门?
胡 氏 你听。
(唱)我本是你刘妈前来游转。
孙玉姣 原是刘妈到了,待我与你开门。刘妈在哪里?
胡 氏 孙大姐。
孙玉姣 刘妈,请到家里中。
胡 氏 要到家中。
孙玉姣 刘妈,你看什么?
胡 氏 哎,孙大姐。
(唱)怎不见你母亲她在哪边?
孙玉姣 什么,你问我母亲哩。
胡 氏 正是。
孙玉姣 我母亲普救寺念经拜佛去了。
胡 氏 (唱)绣阁内冷清清何人做伴?
孙玉姣 儿我是孤身。
胡 氏 (唱)一句话问得她两泪不干。
孙玉姣 刘妈,可想用茶否?
胡 氏 什么,有茶?
孙玉姣 有茶。
胡 氏 有茶了打茶来。
孙玉姣 是。
胡 氏 (唱)只见她手腕儿明光闪闪,
一霎时管叫她露出真言。
〔孙玉姣捧茶,胡氏烧手介〕(www.xing528.com)
胡 氏 噫!甩,甩,你端的茶来了,都不言传,看把妈指头都烫红了。
孙玉姣 刘妈,妨事不妨事?
胡 氏 不妨事。
孙玉姣 还用不用?
胡 氏 不用了。妈妈饮茶中间,观见我娃手腕以上,明光闪闪,那是什么东西?
孙玉姣 没有什么。
胡 氏 妈妈看见了,快与妈说。
孙玉姣 实不瞒哄妈妈,那是一只玉镯。
胡 氏 什么玉镯?妈妈生世以来,没有见过那个玉镯,拿来待妈妈我先广见广见。
孙玉姣 什么,刘妈你要看?
胡 氏 叫妈妈我广见广见。
孙玉姣 刘妈,这东西卸不下来。
胡 氏 怎得上去来?
孙玉姣 这是自幼儿带下的,所以卸不下来。
胡 氏 你对了,对了,放快卸下来。
孙玉姣 刘妈,你可小心些。
胡 氏 妈妈比你小心的多着哩。
孙玉姣 刘妈,你还是个近视眼。
胡 氏 妈妈近视了半辈子了,你才知道我是个近视眼。
孙玉姣 刘妈,拿到亮处去看。
胡 氏 是,待妈妈拿到亮处去看。人都说玉石是光的,料子是涩的,待我先摸揣摸揣。光不溜丢的,真当是个玉的。好东西,好好收藏。我娃乃贫寒之家,哪里来的这只玉镯?
孙玉姣 我母亲与我买下的。
胡 氏 你妈可啬皮,还与你买这哩,快与妈妈说。
孙玉姣 儿我清早出门望母,在门外无意拾下的。
胡 氏 拾下的?妈我每天东街跑到西街,西街跑到各巷,连个砂眼榆钱怎么都拾不下哩?
孙玉姣 刘妈老了,没有运气了。
胡 氏 对着哩。妈妈我老了,没有运气了。我娃年轻轻的,正走红运哩。以妈妈看来,这不是你拾下的,恐是旁人赠你的。
孙玉姣 住了吧!好一刘妈这就不是,青天白昼,哪个肯把玉镯赠送与我?
胡 氏 你嘴莫犟,还叫我与你明言价吗?
孙玉姣 你就实说!
胡 氏 哎哟,我的孙大姐。
孙玉姣 你坐去吧。
胡 氏 看这娃,先把我掀了这一下,你的性子还不小。妈妈一霎时将话说明,定要刷一刷你这火性子。哎!我的孙大姐,你看妈妈我这奶头子着!
(唱)提起来那人儿却也不远,
他名儿叫傅鹏青春少年。
假意儿买雄鸡前来游转,
临行时把玉镯掉你门前。
孙玉姣 刘妈,你在哪里看见?
胡 氏 (唱)有妈妈大树后亲眼瞧见,
叫一声孙大姐你敢不实言。
孙玉姣 〔跪〕刘妈,此事你既然知道就是了,千万莫对我母亲提说,若与我母亲说了,我就不得活了。
胡 氏 起来,起来,妈妈说对了,我娃你笑了。
孙玉姣 刘妈,快快与儿定上计来。
胡 氏 妈妈我是诸葛亮把捎马子遗了——简直没计了。
孙玉姣 大家想来。
胡 氏 你家中可有什么稀罕之物?
孙玉姣 儿乃贫寒之家,哪有稀罕之物。
胡 氏 你有绣鞋没有?
孙玉姣 刘妈要多少,就是三双五对,红的绿的都有。
胡 氏 好娃哩,要一只就对了。要下那些是开鞋铺子不成?
孙玉姣 如此,待儿与你取来。
胡 氏 那些是什么东西?
孙玉姣 那是一只绣鞋。
胡 氏 鞋么就放口里塞哩吗。
孙玉姣 那是新鞋。
胡 氏 什么新的,妈我先闻着一股子葱叶子气。
孙玉姣 那是新的,并未沾脚。
胡 氏 待妈妈我先看这娃活做的出息了没有。噢!到底比以前出息的多了。红鞋绿花子,上边集的狗牙子。好,孙大姐你在,妈妈我就走了。
孙玉姣 我的刘妈妈!
(唱)此事儿我被你一人瞧见,
听儿把言共语细说心间。
若能说我二人成了亲眷,
你与我亲生母如同一般。
胡 氏 (唱)孙大姐你不必嘱托万千,
管保你此事儿不过三天。
孙玉姣 什么三天,三天太远。
胡 氏 那么两天。
孙玉姣 两天,儿我等不得。
胡 氏 三天嫌远,两天等不得。啊,你急得和妈妈我拜天地呀吗?妈妈我幼年的时候,都没像你那个样子,快回去。
孙玉姣 吩咐妈妈要谨言。
胡 氏 何必叮咛再二三。
孙玉姣 奴在绣阁常计算。
胡 氏 孙大姐你准备着。
孙玉姣 准备什么?
胡 氏 准备蝴蝶入花篮。
孙玉姣 送刘妈。
胡 氏 免送。你妈回来,就说刘妈问候她哩。快回去。
孙玉姣 刘妈回来。
胡 氏 讲说什么?
孙玉姣 倒底是几天?
胡 氏 三天。
孙玉姣 除皮不除皮?
胡 氏 三天两头除皮,才丢一天,就是人家答应都来不及,快回去。
孙玉姣 刘妈回来。
胡 氏 可说啥价些?〔附耳介〕你大家都看,这大的女娃子,把这话都能说出口来,真真女娃大了害怕。〔下。
孙玉姣 刘妈真是一个好人。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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