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280英尺,位于哈得孙河上,华盛顿堡坚固的东墙上排满爱国者的140多门加农炮。多石的斜坡和险峻的峭壁,给这座堡垒一种攻不破的假象。坚守城墙的是近3000名美军,其中也包括马里兰军分队。乔治·华盛顿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采纳了坚称有必要守住那座堡垒、谨防英国海军进犯哈得孙河的纳萨尼尔·葛林将军之建议,留下那些军队保卫华盛顿堡。该城堡虽然表面上看坚不可摧,实则设计拙劣[1]。堡垒里面没有燃料,没有军需库,还没有水井。士兵们必须从堡垒下方的河里打水才行。一星期前,美军副官长威廉·德蒙特,独立战争期间最臭名昭著的叛徒,曾溜出堡垒,逃进英军营地,把堡垒的作战指令及作战计划透露给敌军。这种叛变行为更让堡垒的防守显得不堪一击[2]。
一队马里兰军和弗吉尼亚军,由摩西·罗林上校和奥索·霍兰·威廉斯少校率队,守卫小山北坡。威廉斯的少年时期是在马里兰乡下的农场里长大,13岁那年父亲死后,他做了见习办事员。1775年,他加入了大陆军,担任中尉,在被任命前来保卫华盛顿堡之前,参与了波士顿围攻战,那场战役中,爱国者们成功地将英军困在波士顿。威廉斯的朋友有塞缪尔·史密斯、杰克·斯图尔德和纳撒尼尔·拉姆齐。
为攻破华盛顿堡,威廉·豪将军集结了近1.3万人的大部队。11月15日清晨,英军齐聚在堡垒三面。3000名黑森雇佣兵——约翰·拉尔上校就是其中一员——在北面登陆,此时休·珀西将军则从东面逼近,查尔斯·康沃利斯伯爵从南面攻打城堡。黑森雇佣兵登上华盛顿堡北面的陡坡,一路或正面迎击或策略性绕过美军事先安插在路上的障碍物,同时还要面对致命的枪林弹雨。2个多小时过去了,马里兰军等军队死守一条要道,将雇佣兵牵制在海湾。由于长时间作战,他们的多支步枪因使用过度而被堵塞。起初,华盛顿“很有信心能将敌军全数击退”。然而,到了最后,坚定的黑森战士登上山顶。拉尔对手下大吼:“所有掷弹兵听令,前进!”黑森雇佣兵也高声呐喊:“冲啊!”人声和鼓点、号角声相互呼应。雇佣兵一起冲向守卫军。
拉尔迫使南坡和东坡的美军撤回堡垒里,英军舰船又在哈得孙河伺机而动;于是,2800多名美军此时被困在缺水而易受水上轰炸的堡垒里。
主堡被攻破之后,拉尔派信使带着一支绑上白旗的步枪,要求美军投降。他要求所有美军放下武器、弹药;向士兵保证,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的私人物品。美军只有30分钟做决定。华盛顿刚从哈得孙河的另一头发信激励他们坚持,城堡的指挥官罗伯特·马戈不确定他们能够再挺多久。与其看到自己的士兵遭遇屠杀,马戈宁愿投降。英军最后抓获了2838名俘虏,并缴获140门铜制和铁制加农炮。
战俘中有一位威廉斯少校,他的“肩章沾满了血……在这次行动中受了伤,血流不止”。一份战地报告上写道:“马里兰军队里有罗林斯上校、威廉斯上校,以及约200名该营士兵被俘。在他们防守一条要道,同黑森雇佣兵作战2小时的过程中,200名士兵牺牲。”
有几个士兵奇迹般地逃过死神的魔爪和被囚的命运,马里兰军的劳伦斯·埃弗哈特就是其中一个。他和其他几人“坐小船逃到李堡,继而又去了哈肯萨克”。埃弗哈特在新泽西见到了华盛顿,华盛顿在远处目击了堡垒陷落的全过程。“我在这里见到了乔治·华盛顿将军,走过门廊时脸上挂着泪。”
这次战役中损失那么多兵力,黑森雇佣兵一怒之下,猛冲进华盛顿堡,开始屠杀里面的美国士兵——虽然他们已经投降。英军军官最终出面制止了,可雇佣兵的怒火依然未消。俘虏纷纷逃出堡垒,一长排雇佣兵和部分红衫军站在两侧,强迫爱国者忍受屈辱的夹道鞭笞的刑罚。行刑者破口大骂,羞辱并不时踢向受刑人,扒走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财物。许多美军士兵都没有鞋,被困堡垒之后,身上也邋遢,因此,他们成为笑柄。一个英军军官记录道:“他们古怪的模样常引得我们的士兵哄堂大笑。”
一个英军军官命令一个叫理查德·托马斯·阿特金森的美国士兵背上美军旗帜——加兹登旗,旗帜上写着“不要践踏我(Don’t Tread on Me)”——走出华盛顿堡。阿特金森刚走出大门,还没来到夹道鞭笞的刑场,就悄悄“取下旗帜”塞给其他士兵了。他们不愿把旗帜交给敌军,那个士兵“就把旗帜夹在马裤里”,一直保留到能够交给华盛顿之时。
就连美军——其中有许多马里兰军——走向牢房之际,辱骂仍未停歇。第一站是纽约市的商店和教堂,那里被临时改装成牢房,收押了许多人。在华盛顿堡被俘的士兵在那里和在布鲁克林会战中被俘的兄弟们重逢了。对于独立战争期间被俘的诸多爱国者来说,监禁真是有些生不如死。据一些历史学家所说,英军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俘虏了3万美军。当然,有大概1.8万人或者说60%都在关押期间死去。这个数字是在战场上牺牲人数的2倍多。那些在纽约及其周边战役中被俘的士兵,面临的条件也是最艰难的。虽然军官有时得以留在单间牢房里,许多普通士兵被带上英军停泊在纽约湾的运囚舰。这些船只超员得简直离谱,环境肮脏,滋生了疾病,这些囚犯大多营养不良,没有体力战胜病魔。估计仅在这些船上死去的美军就超过1万人。许多马里兰军在这些漂浮着的死亡陷阱中经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再默默无闻地死去。大部分骨瘦如柴的尸体像一袋袋垃圾似的,被随意扔出船外。
根据战俘和狱卒的档案显示,敌军军官通常会询问这些爱国者们参军之前做什么生意,以此取笑他们。这些职业军人,多数出生于军人世家,认为美国人选择商贩和农民领导军队非常滑稽。一个黑森军官回忆道:“这些囚犯中,有许多上校、中校、少校之类的军官以前就是些技工、裁缝、鞋匠、做假发的、理发师之类的市井小民。有的弱不禁风,绝对不能成为军官啊。”
一位英军军官对曾在华盛顿堡指挥过马里兰和弗吉尼亚联合军团的奥索·霍兰·威廉斯用过这套战术。这个红衫军问威廉斯,威廉斯拒绝做对方的笑料,相反,“他回答道,他生长的家境,教会他要对侮辱性的言行加以指责并惩罚,这样质问者就会充分体验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威廉斯的回应让他和英国人关系紧张。此番对话后不久,那个英国人就指控他秘密联系华盛顿,最后给威廉斯安排了更差的膳宿条件。威廉斯住的房间“大约有16平方英尺,暗无天日,永远都呈现着令人作呕的肮脏”,与他同住的是另一位独立战争期间的美军英雄——伊桑·艾伦,他是在率队进攻蒙特利尔时被捕的。“他们的健康情况大大受损,因为他们的食物都是最恶劣的,很难维持生存,除了这些不便之外,焦虑也蚕食着他们的思想,糟糕到极点。威廉先天的好条件遭受巨大折磨,他再也没能从监禁导致的影响中完全康复。”
在华盛顿堡被俘的美军士兵中有一个名叫威廉·斯莱德的康涅狄格人,他保存了日记,按照时间顺序把每天英军对他们施加的残酷行径记录在内:
17日,星期天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安息日。我们一整天都处于忧伤和饥饿之中,他们毫无怜悯之心……
19日,星期二
一直被关到晚上也没有发任何吃的,我们得到了一点发了霉的饼干,大概每人4块。这4天来,我们一直又饿又愁,每个人都来欺负我们,叫我们“叛徒”。(www.xing528.com)
20日,星期三
今天又多了300个人进来,之前我们已经有500个人了。然后就是无止境的吵闹和非常非常严重的拥挤。到了深夜才给我们每人6盎司的猪肉,都是生的,我们各吃各的。
21日,星期四
我们今天过得很痛苦,没有吃没有喝,只有泵里的生水……
22日,星期天
昨晚除了一整晚生病垂死的呻吟声之外,什么也没有。人们惊讶地过去看。那种无情和疾病传播得很快。死亡人数增加了……
几个幸运的马里兰军士兵设法逃出这些人间地狱。巴尔的摩人威廉·斯特雷特——斯莫尔伍德营的一名军官,后来成为莫迪凯·吉斯特的小舅子——在英军停在布鲁克林沃勒堡湾的运囚舰上待了几个月。1777年4月,负责战俘给养的约书亚·洛林——他的妻子是豪的情妇——探望了斯特雷特,尝试说服他发誓效忠于英国政府,只要斯特雷特妥协,洛林答应不会亏待他。斯特雷特拒绝了,“说我情愿继续被关在牢里,也不愿向随时威胁我们的痛苦屈服。”斯特雷特后来如是写道。
狱卒很狡猾,没有在花名册上填写斯特雷特的名字,使之看上去像是斯特雷特宣誓效忠了。12月时,当美方试图交换俘虏,把斯特雷特换回来时,由于他没有被以囚犯身份正式登记,英军不肯放斯特雷特走。马里兰军可能使诈拿走英军的效忠宣誓书,带斯特雷特回到美军战线,让他继续为大陆军服役。
还有几个俘虏也得以逃跑,并躲过敌军的追捕。13岁的克里斯托弗·霍金斯在被派去取清洗衣物时从小镇逃跑了。他搭了便车,走走停停,最终搭上一艘船,回到了家,“父母高兴坏了,我一点也不高兴”。掌旗官詹姆斯·费南迪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衰弱的他被送上一艘运囚舰,直到1777年交换俘虏时才被释放。
在长岛战役中被俘的俘虏里,隶属斯莫尔伍德营的麦克米兰兄弟已逃了出来。威廉·麦克米兰回忆起他所经受的残酷待遇,首先是从他被黑森雇佣兵抓住开始。“黑森雇佣兵用加农炮打断了我们的枪托,还抢走了我们身上的所有东西,”他回忆道,“他们用我们的钱点烟斗,用笞杖打我们,连续5天没给我们任何吃的,后来他们从船上给我们发了饼干,呈蓝色,都发霉了,全是虫子和霉斑。”正如其他战俘一样,麦克米兰兄弟也被迫给敌军做奴隶劳工,为他们拖加农炮。
不过,麦克米兰兄弟在海湾被扣押数天之后,英军用船转移麦克米兰兄弟等囚犯去新斯科舍省的哈利法克斯。横跨痛苦的冬季,又熬到初春4月,兄弟俩成功越狱。“我们十个人从哈利法克斯逃出来,有两三次差点被英军逮到。”威廉说道。然而,英军不是他们唯一的敌人。麦克米兰继续说,“要是没人会说加拿大话(法语),我们有七次差点被印第安人杀掉了。”他们艰难跋涉了几英里,穿过荒凉的荒野,吃“海湾里石头上长的草、贝壳,还有蜗牛”,终于来到了波士顿。“除了死,我们什么苦都熬过来了。”麦克米兰说。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折磨,塞缪尔·麦克米兰立即重新加入了大陆军,这一次他被分配到马萨诸塞团,威廉则在康复一段时间之后,重归马里兰兄弟们的队伍。
在大陆军撤离之后,一些纽约俘虏从船上回到市里。许多俘虏被关在改造后的教堂,另有一些被关在利伯蒂街上的“糖厂”。当时住在糖厂街对面的目击者后来回忆道,糖厂是一座很大的房子,“有一层重一层的小舷窗”。在酷暑难耐的夏天,“那面石墙上的每条窄缝都挤满了人,大家争先恐后地把脸贴在墙上,呼吸一丝屋外的空气”。冬天也不比夏天好过。一位俘虏——他和500人关在一起——记录道,几乎400人死于“暴晒、虐待、寒冷和饥饿”。
俘虏若要寻求医治,通常就是自寻死路。英军把曾经收押的法国囚犯当外科医生用,尽管其实那人没有受过训练,还被判有一身的罪。监狱里的护士披露“好几次,她听那个法国人说他在这个房间里害死了10个革命军士兵,又在那个房间里害死了5个,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些话总会应验”。2个美国人后来服了这个法国人给的“药”,结果发现那是毒药。在战争结束后,这位所谓的外科医生自白说,他“在纽约的医院里,用毒药谋杀了许多革命军人”,当豪将军听说法国人的行为之后,却给他加了薪。法国人还承认“往美军飞行团的水井里投毒,导致1776年该团出现大批异常死亡事件”。
【注释】
[1]这座堡垒位于离今天的乔治·华盛顿桥1英里。
[2]据英方记录,威廉·德蒙特在费城陷落之后负责战俘给养,后来在战时当上了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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