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朽的英雄作出重大牺牲之后,英军将斯特林的残部驱逐到布鲁克林高地上的堡垒,“敌军逼近距离堡垒不到150码处,但也因我军反击出现了大量伤亡。我们期待今天再战一场,他们则在酝酿对我们实施炮轰……我听到加农炮的轰鸣、火枪的枪弹声,所以我相信,进攻开始了。”一位马里兰幸存士兵如是写道。
整个晚上,从郭瓦纳斯高地逃走的士兵陆续赶往布鲁克林高地的美军堡垒中。布鲁克林会战(又称长岛战役)开始的钟声敲响了。据斯莫尔伍德估算,256名马里兰军士兵和军官牺牲或失踪。取得胜利的英军围在美军防线前的1.5英里处,但由于彻夜行军和一天的作战,英军明显体力不支,又累又饿。英军击败了华盛顿的前方防线,本可以扩大战果。也许是对邦克山战役中的惨烈伤亡心有余悸,而且由于马里兰军的坚守,耽误了战机,威廉·豪将军作出重大决定,命令部下原地休息,而没有乘胜痛击美军防线。“需要重复几遍命令,才能劝下那些士兵停止作战。”
美军的5座堡垒被长达1英里多的堑壕相连,直接袭击很难攻下。一位英军军官总结战况时记录道:“我们没有柴捆填充壕沟,没有斧头砍断鹿砦,也没有云梯翻越那么险峻的障碍物。防线长达1.5英里,其中有尖角,加农炮打不穿,还有一串精巧的内堡,或者说是带壕沟的要塞,半条防线都有间隔;整个悬空,每一处都由最难着力的鹿砦组成。”鹿砦是朝外插有许多顶端锐利的圆木,这在18世纪等同于一个满是尖刺的铁丝网。人们需要用斧头砍穿它,才能向前进攻。当然,防御工事不是完全不能翻越,只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并且会暴露攻方的位置,给守方当靶子。
豪把手下视为宝贵的资源,不愿让士兵们白白送死。邦克山战役之后,他写道:“当我看到此战的结果,得知我军损失了这么多勇敢的军官,我惊得毛骨悚然——胜利的代价太高了。”
威廉·豪没有指挥轻易发动正面攻击,而是命令手下士兵开始准备正式围攻。士兵有一半保卫堑壕,另一半则挖起弯曲的堑壕,有条不紊地向美军防线推进。为了剿灭爱国者,豪计划动用哥哥停靠在东河上的军舰去终结美军。正当豪展开致命一击时,乌云席卷,大雨滂沱,在堑壕积起齐及腰深的水。闪电在天空划过,冰雹也降了下来,强烈的东北风不断刮向美军防线和英军战线。美军二等兵约瑟夫·普拉姆·马丁回忆道:“突然下起一场大阵雨,把我们淋透了,我们的弹药也失灵了。”整片战场成为一片泥泞。大雨阻止了英军挖掘堑壕的工作,也为美军创造了一个天时条件。
就在倾盆大雨之中,会战的天平开始向武装民兵一方倾斜。约翰·休斯——来自马里兰弗雷德里克县的26岁士兵,在巴顿·卢卡斯上尉指挥的第3连——回想当年,卢卡斯发现难以承担如此重大的损失。休斯在战后申请抚恤金[1]时说:“在(布鲁克林)会战中,巴顿·卢卡斯上尉因为自己的连死伤惨重……除7人幸免于难外,全体牺牲或被俘的结果,变得神志不清。”此外还有一些士兵随意开枪。“直到傍晚,部队里也有人开枪,感觉就算是走在我军的战线里也是危险重重。”其中一人说道。
在位于布鲁克林高地上那宽阔的大楼——四烟囱旅馆——的房间里,乔治·华盛顿召开了一次紧急军事会议,透过窗户看他那支正在经历风雨的军队。那天的雨“下得太大,不论是堑壕、堡垒、军帐还是营地……都雨水泛滥”。由于暴雨如注,闪电划破长空,华盛顿询问来自布鲁克林高地防线的7位将军,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华盛顿的军官们质疑起撤退是否可行。因为东河宽1英里,水流湍急。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场暴风雨也把皇家海军困住,使他们不得航行至上游,堵住美军布鲁克林高地防线的后方,那几位将军相信他们的士兵若试图渡河来到曼哈顿,则容易遭到来自水陆两方的攻击。考虑到情势危急,伊斯雷尔·帕特南将军大吼,士兵们应该守在防御工事里,继续战斗。
华盛顿下令撤退,结束了几位将军的争论。因为意识到保密的重要性,清楚哪怕只有一个叛徒,也会葬送整个行动,华盛顿下令,作战计划的实情不许透露给除了少数主要中尉外的任何人。所有可用的船只都搭载着援兵运往布鲁克林,总人数接近9500人。幸运的是,由约翰·格洛弗上校率领的这批援兵里就有来自马萨诸塞州马布尔黑德的水手和渔民,他们穿着蓝色的短上衣和白色的防水长裤;那些水手是专业海员,是参与此次水陆合作的撤退行动的不二人选。剩余的马里兰军和哈斯利特的特拉华团一起接受了组成后卫部队[2]的光荣任务。斯莫尔伍德回忆起华盛顿命令他的战士们“到离敌军只有不到250码的帕特南堡前哨去”时,他们“只能喘一天气”。
晚上7时许,撤退开始了。军官们对于撤退计划故意没有透露给士兵们,此时军官则命令大家整理武器,收好行囊,告诉他们即将夜袭敌军。一开始,东河湍急,潮水迅猛,让船难以通行。可那9500名战士就是在英军眼皮底下连人带装备地横渡了东河。
到了11点,风向巧合地转向了,非常有利于美军。起初只有10艘船可以加入到撤退行动中来。他们不可思议地发现人数多了,可船必须载满人和装备,这样才能保证在天亮前转移所有人。哪怕是船被装满,舷缘也只浮在水面上3英寸处。变天之后,河水“明显稳定许多,水面像玻璃一样平滑”。一阵诡异的寂静笼罩着布鲁克林。美军用裹着布的船桨划水,以减小声音,格洛弗和马布尔黑德的水手们则不停来回渡河,将美军转移到安全地带。晚风变得更加适合航行,他们又张开帆,就能够让船尽可能推进得快速又安静。
接近凌晨2点时,这超现实的寂静被战场上的一阵轰炸声打破了。也许那声爆炸是加农炮的意外触发,因为美军已经塞住它的火门,不让英军使用了。一位目击者回忆道:“那声爆炸令人立即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待没有炮火声继续进发,渡船行动继续。
1小时之后,一个误传的指令差点让整个撤退计划付之一炬。托马斯·米夫林将军,来自宾夕法尼亚的前贵格会教徒,曾是美军中第一位兵站总监,命令自己的后卫部队提前出动。上百人如潮涌一般来到渡船处[3]。华盛顿将军此时仍在布鲁克林,朝米夫林咆哮:“我的上帝啊!米夫林将军,你如此不合时宜地命令军队从战线撤离,是要毁掉我们的军队吧!”幸运的是,英军并未注意到后卫部队的到来,而后卫部队也平安地回到原处。撤退行动继续进行。(www.xing528.com)
就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乘船处开始发生骚乱。当许多美国士兵成功渡河之际,还有不少依然留在布鲁克林的后方。天空露白,之前的行动很难瞒过敌军。成群的士兵涌向剩余的靠岸船只上。华盛顿亲自控制局面。他的一名副官回忆道,当时总指挥拣起一块大石头,高举过头顶,命令乱作一团的士兵下船。否则,他就会“让船沉到地狱里去”。此话体现了华盛顿的领导才能,而撤退得以更有秩序地进行。
而英军方面,豪的部队开始起疑了。大约凌晨4点时,约翰·蒙特雷索上尉——豪的首席技师,曾参加过法国-印第安人战争——组织了一次巡逻,结果发现美军的胸墙里空无一人。此外,一位托利党妇女派自己的黑奴向英军送信,但这名黑奴被黑森雇佣兵抓住且扣押了好几个小时。不知为何,这些反常情况都没有被通报给豪。
惊人的是,天气再一次发生变化。一阵浓雾飘来,掩盖了正在进行中的撤退。马里兰军邻近的一位军官回忆说:“我们那些仍留在堑壕里的人,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全来。等到天亮了,还有几支部队在执勤。这时,一场浓雾升起来了,像是故意落在两个军营上空似的,久久不能散去。我非常清楚地记得这有如神助的天象;那场雾浓密到距离我6码远的人我都看不清。”
塞缪尔·史密斯的第8连余部差点没赶上撤退行动,被留在帕特南堡。因为不知道撤离的计划时间,史密斯上尉的士兵们留在防御工事附近。“一个下士报告史密斯上尉说他跑遍防线上下,也没看到一个人影。”上尉出于担心,又派两名中尉继续搜寻。“他们回来后报告说,所有队伍都已经离开,只有他们不知道。”史密斯命令全连躲进主堡,他相信华盛顿的其他军队已经遗弃他们,把他们留在最后“作为一支敢死队”。他的恐惧逐渐缓和,然而,一个中尉前来通知他撤离的命令,并且其余“部队目前到纽约了”。史密斯及其部下即刻赶到河边,途中遇到了华盛顿将军。将军问这年轻的巴尔的摩上尉道“怎么这么晚;上尉回答说几分钟之前才收到命令。”马里兰军在关键时刻来到河边,真是幸运。他们爬进最后一艘船,离开河岸,“刚离开码头,英军的轻骑兵就现身山头,用卡宾枪射击,但没有伤到我们。”
布鲁克林会战对华盛顿来说,是一场损失惨重的大败仗。华盛顿后来估算美军此战的损失,约1000名士兵牺牲或被俘,大部分伤兵都被俘了。损失士兵多来自马里兰军。斯莫尔伍德营里有超过一半兵力,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俘。那些战俘几乎都死在泊于纽约湾的运囚舰里。英军和黑森雇佣兵的损失还不到那个数字的一个零头。
不过,到了8月30日破晓之际,华盛顿又躲过一次糟糕得多的命运。他指挥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撤退,给了美军重振旗鼓的机会。
【注释】
[1]从19世纪初开始,独立战争中幸存的美国退伍士兵可以申请抚恤金。这些退伍士兵还要专程前往当地法院,为其服役生涯作详细描述并宣誓。这个详细程度因人而异,有的很草率,有的则事无巨细。当地法院的行政人员不时会询问申请人诸如上级军官的姓名或者同属一支队伍的其他战友的名字等问题。其他退伍士兵的宣誓书有时也会作为支撑附在后面。本书广泛引用自独立战争的这些未经加工、非正规军的故事。
[2]同样被编入后卫部队的还有纽约第1团,有120名掷弹兵参加,每人分别携带6枚手榴弹,当时一枚手榴弹的大小相当于一个板球,里面填满了火药。
[3]这个地点位于今布鲁克林大桥底下一间雅致的河边餐馆附近。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