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跨文化研究的交融：流动影像

早在电影出现之前，动画就已经面世了。“动画”这一名称，带有明显的技术性含义，它是伴着一百多年的世界电影发展史不断成长的。在数字时代的今天，动画电影创作更凸显出了它的先天优势，它能打破真实电影的诸多弊端，凭借创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天马行空地展开叙事。与日本版的《白蛇传》相比，《白蛇：缘起》作为一部中美合拍的动画电影，不仅有技术上的通力合作，在艺术追求上也体现了多方位的交融互动。

首先是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风格融合。白蛇故事是典型的具有浪漫主义气质的传奇故事，这种浪漫主义也是诸多改编版本中一直秉承的气质。在影片《白蛇：缘起》中，创作者同样把这种浪漫主义巧妙地融入了情节叙事的肌理之中。许多场景的造型设计带有明显的浪漫主义色彩：许宣与白蛇在仙山缥缈之间拉伞遨游、漫天飞舞的蒲公英随身飘浮、静静的河面上两人在船上浅吟低唱、夕阳下塔楼上相依相偎等，都为他们的爱情故事增加了不少瑰丽的色彩。不过，为使白蛇故事更接地气，创作者在故事改编中倾入更多心血的则是它的现实依据。就像恩格斯对现实主义的精彩论断，“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所谓“典型环境”，按照著名电影美术设计大师韩尚义的看法，是指“时代背景、社会变迁、政治动态、人与人复杂关系的‘时代环境’和体现人物的阶级、个性、职业、身份的‘社会环境’，也可说是‘生活环境’”。［295］《白蛇：缘起》在营造典型环境时联想到了柳宗元的《捕蛇者说》，这篇著名的散文为本片找到了很好的切入口，不仅在时间上与五百年后的那个宋代故事有了渊源，而且故事发生的具体时间（晚唐）、地点（永州），也有了可信的现实依据。影片还发扬了柳宗元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把晚唐的暴政和人民疾苦联系起来，通过捕蛇这件事，引出蛇妖与国师之间的力量对抗。这种艺术风格的交融互动，增加了影片文学性和时代感，是一种值得推崇的尝试。

其次是水墨动画与三维动画的结合。动画电影在表现风格上，可以融各种形态于一体，增加动画电影的观赏性。“动画可以创作条件让人们去表达新的视野或看法，这就要看能不能发明出一套新的语汇，这种语汇既能无限制地表达，又能有不断进取的潜力，因为它无须参照更不必遵循那些已制订出来的再现和表达的规矩和俗套。”［296］它可以与真人结合（如《小猪佩奇过大年》），也可以把水墨动画与三维动画结合（如“功夫熊猫”系列）。水墨动画电影，把国画的泼墨技巧与西画的三维透视融合起来，汇聚东西方绘画的优势于一体，作为中国电影民族性的典型注脚，早在20世纪60年代已经在国际上产生了一定影响，但由于制作工艺的繁杂，中国水墨动画电影的制作始终举步维艰。影片《白蛇：缘起》中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运用水墨动画制作的内容，但足以说明创作者在这方面的尝试。这段水墨动画带有浓郁的民族特色，把白蛇修行时差点走火入魔的状态描摹得十分细腻与精准。无形中的黑手撕扯，白蛇在虚无中的挣扎，通过一种全新的视觉感受，使画面表现更具张力，留给了观众更多的遐想空间。

无疑，《白蛇：缘起》创作上的交融为作品赢得了市场上的成功，8000万元的投资成本，票房收入近4.5亿元，为追光动画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不仅得益于它精良的故事内容，还得益于合理的市场化策略。2019年2月13日，华夏电影发行公司和追光动画微博平台同时宣布，《白蛇：缘起》将推出3D版本，追光宣称：“我们将会以更高的要求，让中国风和3D形式进行一次融合、碰撞，期待会给大家带来更加愉悦的观影体验。”出于3D效果自身的视觉优势，以及它能带给观众切身的真实性体验，这次从2D到3D版本的升级改造，受到了部分观众的追捧。可遗憾的是，由于春节档期佳片云集，追光的这次努力似乎没有太大的成效，影片票房攀升已是强弩之末。然而，多版本的市场营销策略，可以满足不同口味的观众群体，也为动画电影在创作上和发行上拓宽了一定的渠道。(www.xing528.com)

追光动画作为国产动画制作公司的后起之秀，一直在努力寻求作品的商业性与艺术性的结合点。为提升作品的艺术内涵，从民族文化中凝练创意，《小门神》对中国农历新年的来历进行了追寻；《阿唐奇遇》通过一个茶宠的冒险经历重新阐释了中国的茶文化；《猫与桃花源》依托“桃花源”的故事，揭示了人类与动物之间的生态关系；《白蛇：缘起》则通过旧瓶装新酒的形式，为中国的民间故事赋予了新的生命力和异样的文化内涵。影片中的许宣，面对残酷的现实，对人生的感悟似乎更为深刻：“都说人生无常，苦多乐少，既然这样，多记住些美好的时候就好了。”这一番富有哲理的人生感悟，传达了一种乐观主义的生活态度，无形中也为当下日益焦虑的观众群体提供了一剂排解现实压力的心灵鸡汤。

［295］韩尚义. 电影美术漫笔［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34.

［296］［英］吉尔·内尔姆斯.电影研究导论［M］. 李小刚，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