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以來,金石在一切文物中,具有獨特的地位,金石學家研究的重點是文字,當作歷史文獻對待的青銅器銘文,在以文物當作商品的時代,往往有很高的經濟價值。那個時候,收藏家們對青銅器的搜集,往往偏重在銘文方面。晚清是銘文作僞的主要時期。
古代青銅器銘文的鑄造,是另做一塊銘文範,嵌入主體内範中。有的銘文範嵌得很平整,周圍没有明顯的痕迹,也有的嵌得很粗糙,突出器的表面,如都器組的銘文皆如此。古代鑄造長篇銘文,有的還要劃好綫條或打好格子,所以一般銘文横行、直行都比較規整。
由於範上的銘文是陽綫條,因此範上空隙的陰綫在刻劃時不免要微呈底狹面寬,在鑄成青銅器後,銘文陽綫翻成陰綫,倒過來成了底寬面狹,這必需精細的觀察才能發現。同時在字口内具有磨砂玻璃那樣的無光感,字體筆畫的轉折處,呈非常自然的圓勢。而後刻的銘文,有的是有所本,字體比較拘謹、呆板。有的用翻砂法製造的青銅器,泥料顆粒比較粗,因此銘文筆畫的表面與細膩的範土鑄造不同,後者表面相當光滑。
僞刻銘文可以分成以下幾種情况。
(一)整器皆僞。這一般都是仿西周時代的名件。如晉侯盤,是一件絲毫没有根據的、雜湊的設計。銘文無論從書體還是從辭意的時代特點來看,是一件早期著名的僞器。另外,毛公鼎傳世有幾種僞拓本,大貌相同,僞銘水平比晉侯盤高得多,但長篇僞刻,具體核對字迹,容易看出破綻。曶鼎在早年燬於兵火,器已不存,唯獨留下一紙拓本,後世曾僞造過一些拓本,最近還見到一件曶鼎,其銘文(圖19)也是模仿原曶鼎拓本而鑄的。
圖19 僞 曶鼎(銘文)
銘文是模仿原曶鼎拓本,但筆畫呆滯
(二)真器僞銘。即原器没有銘文,爲了售得高價而在真器上僞刻銘文。這類情况在兵器劍、戈類中發現較多,因平面容易刻鑿銘文。
除平面器外,大口的器如鼎、簋之類後刻銘文也比較容易。上海博物館所搜集的作僞標本有商晚期蛇紋簋(圖20),器形和紋飾與銘文不屬同一時代的風格,此器爲真器是無疑的,但腹内底五行銘文(圖21)則是早期僞刻。西周早期龍紋簋(圖22),腹内底銘四行(圖23)爲後刻。此銘文曾歷見著録。早期僞鑿銘文不注意銹斑的連續特點,腹内底有銹斑,而字口内却没有任何銹斑。而自然形成的銹斑,往往在器表和字口内分布得很自然。西周早期鳥紋方座簋(圖24),腹内底刻西周中期的銘文六行(圖25),風格不一致,銘文顯然後刻。西周早期獸面紋簋,腹内底銘文三行,作己侯簋(圖26),上海博物館藏有一西周中期己侯簋,銘文(圖27)可作比較,前者銘文是抄襲後者,但是用了一件西周早期形式的器。西周中期異仲壺,上海博物館原藏一器身,蓋後配(圖28),銘文後刻(圖30),今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標本室已將原蓋撥贈與上海博物館(圖29、31),原蓋銘文可作比較。西周晚期重環紋鼎,腹内側刻銘四行(圖32),銘文的横竪筆道都是用同一寬度的小鑿子鑿出來的,因此字口寬狹都相等,極爲呆板,這也是早期刻鑿僞銘的特點。西周晚期龍紋鬲,口沿上僞刻銘文爲魯伯愈父鬲(圖33),今將上海博物館所藏春秋早期魯伯愈父鬲銘文(圖34)與之比較,真僞立顯。西周晚期龍紋鐘,僞刻兮仲鐘的銘文(圖35),上海博物館所藏西周晚期兮仲鐘銘文(圖36)可資比較。上海博物館藏戰國禾簋,蓋爲後配(圖37),今將原器的銘文(圖38)與後配蓋的銘文(圖39)作一比較,後者是根據前者刻的,很明顯是可以分辨的。
一些小口的器,要刻鑿長篇的銘文比較困難,早期的做法是在原器上鋸片刻鑿。上海博物館搜集的一對春秋早期鱗紋壺(圖40),器内壁自口沿至頸腹處有銘文三行廿四字(圖41),爲仿刻易簋,銘文最下面幾個字,目察已經困難,後經拓片與著録校對,行款字數完全相同,但文字精神却大不一樣。易簋屬西周時代,而此壺的器形和紋飾已是春秋時代,經仔細察看,發現壺的頸部有很多泥土和假銹,而腹部却很少,將泥土去除後,在壺口至頸腹間顯示兩道銲接痕迹(圖42)。原來當時作僞者,是將該器自口至頸腹間截下一塊,刻鑿文字後再銲接上去的。
(三)僞器真銘。這是因原器已殘缺,有的只剩下了器的銘文部分,而古董商借此配了一個僞器。對於這種僞器,如稍粗心就會上當,因爲有些銘文還曾見過著録。
圖20 商晚期 蛇紋簋(器形)
此爲真器,但銘文僞鑿
圖21 商晚期 蛇紋簋(銘文)
爲圖20 器僞鑿銘文,筆畫粗細一致,是早期僞鑿銘的特點
圖22 西周早期 龍紋簋(器形)
此爲真器,但銘文僞刻
圖23 西周早期 龍紋簋(銘文)
爲圖22 器的僞銘,器底有銹,而字口内没有真銹斑。銘文筆畫有粗細,起止皆鋭,是近代僞刻較進步的實例之一
圖24 西周早期 鳥紋方座簋(器形)
此爲真器,但銘文僞刻
圖25 西周早期 鳥紋方座簋(銘文)
爲圖24 器僞銘,筆畫呆滯,過於均匀
圖26 僞 己侯簋(銘文)
此銘文係按圖27 真拓本所刻,而刻鑿未精者
圖27 西周中期 己侯簋(銘文)
此爲真器,銘文原拓,與圖26 相比,自可分辨
圖28 西周中期 㠱仲壺(器形)
此爲真器,蓋爲後配
圖29 西周中期 㠱仲壺(器形)
此爲真器,蓋爲原配
圖30 僞 㠱仲壺蓋(銘文)
此銘文係鑿刻,雖技巧較好,然銘文仿製尤未精
圖31 西周中期 㠱仲壺蓋(銘文)
真器原拓
圖32 西周晚期 重環紋鼎(銘文)(www.xing528.com)
銘文筆道是用同一寬度鑿子鑿成的,因此字口寬狹相等
圖33 僞 魯伯愈父鬲(銘文)
鬲的銘文刻鑿部位在唇口,甚爲方便,故刻鑿較精,但因字多,新刻字口毛糙,故往往將其器表面磨去一層,再做色,故也容易鑒定
圖34 春秋早期 魯伯愈父鬲(銘文)
真器原拓
圖35 僞 兮仲鐘(銘文)
鐘銘作僞者甚多,因其刻鑿較易。早期刻鑿僞銘,字口較光潔,一般不作厚的假銹。此銘是按真銘刻鑿,是早期僞刻較好的實例之一
圖36 西周晚期 兮仲鐘(銘文)
真器原拓
圖37 戰國 禾簋(器形)
此爲真器,蓋爲後配
圖38 戰國 禾簋(銘文)
真器原拓
圖39 僞 禾簋蓋(銘文)
傳世禾簋無蓋,此蓋係後配,銘文係刻鑿,且筆畫有錯,如亥字和乍字
圖40 春秋早期 鱗紋壺(器形)
此爲真器,銘文係僞鑿
圖41 春秋早期 鱗紋壺(銘文)
仿易簋銘文刻鑿
圖42 春秋早期 鱗紋壺(頸部)
壺頸内刻銘不便,作僞者截下一塊,刻完後再焊好做假銹。圖爲假銹清除後顯露的截痕
(四)真器增刻僞銘。有的器原來就有銘文,但有些古董商人認爲價值不高,因此在真銘的前後增刻了僞銘。在鎮江市金山公園内有一件西周大鼎,腹内壁銘文十二行一百三十三字(圖43)。從銘文拓本來看,無論書體、文義均不合常規,内容與虢季子白盤略有相似處。後經查對著録,知該器係道光末年秦中出土,原有銘文二行九字:“遂啓諆作叔寶尊彝。”爲蘇兆年所得,後屬張二銘,張當時請人在原銘文的上下加刻了一百二十四字。道光二十四年,張將此鼎以三百金售與葉志銑(東卿),然而當時金石學家劉燕庭與鮑康都收藏有二行原拓本,因此葉東卿不高興,將鼎送往金山寺,置之金山。該鼎原銘二行,《攈古録金文》卷二之一第32 頁、《愙齋集古録》卷六第13 頁均經著録。又如上海博物館有一件西周晚期重環紋盉,口沿部分後配,原有銘文已缺失,剩下“子子孫孫用享”六字,古董商在後配的口沿上加刻“父乙册作寶盉”六字(圖44),使真僞結合。這一些都是在原來真銘的上下增刻僞銘的實例。
(五)鑲嵌僞銘。這種銘文作僞方法,是將銘文刻在銅片上,在器的内壁挖一相應凹框,把銘文銅片鑲上。上海博物館有一西周中期龍紋方鼎,腹内側的銘文(圖45)就是用這一方法做成的。
(六)腐蝕。在近代,後刻銘文爲了避免露出刀痕,也有用腐蝕的方法來做假銘文。方法是在青銅器表面塗上蠟,留出文字部分,將文字用化學物質如三氯化鐵之類腐蝕後,再去掉蠟,銘文部分就會出現凹陷的字口。上海博物館搜集的一件標本,是西周晚期竊曲紋鼎,腹内側刻一篇師趁鼎銘文(圖46),在銘文筆道中没有任何鑿刻痕迹,這是用腐蝕方法做的僞銘。
圖43 西周晚期 遂啓諆鼎(銘文)
原銘二行九字“:遂啓諆乍叔寶尊彝。”其餘都僞刻。仔細辨認,字體風格都不相同
圖44 西周晚期 重環紋盉(銘文)
“父乙册乍寶盉”,是在口沿後配部分鑿刻的。“子子孫孫用享”,爲原鑄銘
圖45 西周中期 龍紋方鼎(銘文)
銘文刻在銅片上,鑲嵌於器壁,僞銹去除後露出原形
圖46 僞 師趛鼎(銘文)
此銘非刻鑿,是用腐蝕方法做出來的僞銘,筆畫粗細不同,也没有刀痕,但起止皆笨拙,而缺少變化
商和西周時代的青銅器,絶大部分的銘文是用範鑄的,但也有極個别是刻的。自春秋晚期起,青銅器上出現了整篇是刻的文字。原刻和後刻的銘文,應該是能够分辨的。原刻是當時青銅器脱範後不久刻的,因爲那時没有鋼刀,刻銘文是用做玉器的小轉輪琢磨出來的,字口比較光潔,而不會有刀痕,但也没有筆意;而後刻的銘文是用刀刻的,長筆竟要刻三四刀,那就一定會留下刀的痕迹。此外,青銅器經過若干年,表面已經生成一層氧化層,原刻和範鑄的銘文字口裏也同樣應有氧化層,而後刻銘文就破壞了青銅器的表面腐蝕,在字口上會出現爆裂的現象,有的在字口内還會露出青銅的本色。爲了掩蓋這一缺點,作僞者就要做假銹。假銹的顔色一般是用漆調成,有的是用牙刷將“銹”填進去的,因此,點子是圓的。這種假銹時間長了就發暗,與表面的真銹無法接氣,這一現象一般是容易分辨的。
鑒定青銅器銘文的真僞,除了要知道各種作僞的方法外,還要懂得各個時代銘文的風格、書法結體、語彙文法等。另外,要掌握大量的標準字形,掌握得愈多,判斷也就愈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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