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其鐘青銅器論集：專家揭示鐘聲之美及其祖先的祝福

高55.4、舞縱19.8、舞横25.6、鼓間22.6、銑間32.7、銑長38.1 釐米。

銘文九行七十三字，重文六，四行在鉦部，五行在鼓左部。

且（祖）考穌鐘，鎗鎗鏓鏓（），用卲（昭）各（格）喜

（侃）前文人，用（祈）匄康（娱）屯

右（祐），繛（綽）（綰）通彔（禄）。皇且（祖）考其嚴

才（在）上，，降余大魯福亡

昊（斁），用窺光（廣）梁

其身，（樂）于永

令（命），梁其萬年

無疆，寵臣皇

王，眉壽永寶。

且（祖）考穌鐘。

此句應承接《商周金文録遺》3 梁其鐘銘末句。全句應爲“用作朕皇祖考穌鐘”。

鎗鎗鏓鏓（）。

是形容鐘聲的鏗鏘和諧。《説文》金部：“鎗，鐘聲也。”鎗、鏓都是同一聲類。也是鐘聲的形容詞，一説是和諧的意思。當讀作“喈”聲。《詩·小雅·鼓鍾》：“鼓鍾喈喈。”又《爾雅·釋訓》：“噰噰喈喈，民協服也。”又《文選·潘岳·笙賦》：“雍雍喈喈，若羣鷄之從母也。”

用邵（昭）各（格）喜但（侃）前文人。

卲各，讀爲昭格。昭是格的修飾辭，格是至的意思。在這裏是指鐘聲之美通達祖先。昭格是用於人鬼或人天相通之辭。人與上帝和上帝與人皆可用昭格一辭。昭格，經籍作昭假，是周人的成語。《詩·大雅·烝民》“天監有周，昭假于下”，這是上天對下而言。《禮記·孔子間居》：“昭假遲遲，上帝是祗。”這是世俗對上帝而言。《烝民》鄭玄箋云：“假，至也。天視周王之政教，其光明乃至于下。”説解得太紆曲。又《詩·商頌·長發》“聖敬日躋，昭假遲遲”，鄭玄箋：“假，暇。其聖敬之德日進，然而以其德聰明寬暇，天下之人遲遲然。”在上帝解釋爲光明，在世俗則解釋爲聰明，不免有望文生訓之感。其實都是指人的願望或意志通達於天。

喜侃，歡喜和樂。喜侃一辭習見於鐘銘，士父鐘銘“用喜侃皇考”，單伯昊生鐘銘“用喜侃前文人”，兮仲鐘銘“用侃喜前文人”。《説文》喜部：“喜，樂也。从壴从口。”段玉裁注：“壴象陳樂立而上見，从口者，笑下曰喜也。聞樂則笑，故从壴从口會意。”侃，和樂貌。《論語·鄉黨》“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孔安國注：“侃侃，和樂之兒。”《三國志·吴志·虞翻傳》裴松之注：“翻别傳曰：……傍聽鐘鼓，侃然之樂。”可以作爲以鐘聲之美喜侃先祖的注解。

文人，是所謂有文德之人。兮仲鐘銘：“其用追孝于皇考已伯，用侃喜前文人。”所以前文人是對先祖的美稱。方濬益釋昊生鐘云：“前文人即《尚書·大誥》、《君奭》等篇之前寧人。古文字作或作，其繁文則作，史喜鼎、君夫諸器字可證也。漢時《尚書》出於壁藏，學者罕見古篆，誤以爲寧，於是前文人之文均識爲寧，而文考爲寧考，文王爲寧王矣。”此説甚是。《大誥》之“予曷其不于前寧（文）人圖功攸終”，“予曷敢不于前寧（文）人攸受休畢”，寧人即文人，皆指文王而言。

用（祈）匄康（娱）屯右（祐）。

用來祈求康娱大福。頌鼎銘“用追孝旂匄康屯右”，意義相同。即旂，假作祈。祈匄是詞組，是乞求的意思。

從虍聲，象手張網狀，甲骨文网字作，其義相同。所以這個字是从网虍聲，网與是簡繁之别，更有作“”者，象兩手張網狀，則與作“”意義相同。虍是聲符，通轉假借爲娱。虍、娱同部，虍屬曉紐，娱屬疑紐，上古屬同聲類，都爲喉音，可以通轉之例甚多。康讀作康娱。《廣雅·釋詁》：“娱，樂也。”《楚辭·離騷》：“日康娱而自忘兮”，“日康娱以淫遊。”康娱與康樂含義類似，都是安樂、康樂的意思。(www.xing528.com)

屯右即厚祐。《廣雅·釋詁》：“屯，滿也。”《國語·晉語四》：“厚之至也，故曰屯。”祐，神助之意。屯祐即神有厚助。學者中有的引申神助爲福，則屯祐就是厚福。

繛（綽）（綰）通彔（禄）。

繛，寬裕的意思。《説文》素部：“繛，也。从素卓聲。”繛、綽相通。《詩·衛風·淇奥》：“寬兮綽兮。”毛亨傳：“綽，緩也。”綰字古讀緩，同音通假。

禄，泛指福。《説文》示部：“禄，福也。”綽綰通禄，即《漢書·樂志》的“克綽永福”。通禄即常禄之意。通讀作甬，通、甬通假。《淮南子·本經訓》：“甬道相連。”即通道相連，甬道即飛閣複道。《廣雅·釋詁》：“甬，常也。”常禄和永福的含義相當。

皇且（祖）考其嚴才（在）上。

言先人在上帝之廷。嚴，讀作儼然之儼，儼然在上，是周人以爲先王死後在上帝處。

。

徐中舒先生在《金文嘏辭釋例》^〔11〕一文中，認爲“”即形容威嚴之盛也。這一説法已爲多數學者所贊成。周人在銘辭中形容其祖考在天威嚴之盛，多用此辭。，从攴豐聲，應是蓬蓬的聲借。，从泉聲。《説文》木部：“，从木聲，讀若薄。”亦當如此讀。

降余大魯福亡昊（斁）。

是説皇祖考降下盛大的美福於我，而無所厭惡。這是梁其向祖考祈求祜福。魯福，嘉福，《史記·周本紀》“魯天子之命”，《魯世家》作“嘉天子命”。所以魯、嘉可以相通。

亡昊，即無所厭惡，這是周人的吉語。昊字作。毛公鼎銘：“皇天亡昊。”昊作，與陝西省扶風出土南宫乎鐘律名“無射”之射同。湖北省隨縣出土曾侯乙鐘銘“無射”則繁寫作睪，或从金作鐸，所以知道昊是本字，睪是繁文，鐸爲孳乳字，古音相同可通。亡昊，文獻作無射、無斁，是當時的成語。如《詩·小雅·車舝》：“好爾無射。”《詩·周頌·清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鄭玄箋：“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爾雅·釋詁》：“射，厭也。”無射即無厭，也就是無所厭惡。《詩·周南·葛覃》“服之無斁”，鄭玄箋：“能整治之無厭倦。”《詩·魯頌·泮水》：“徒御無斁。”所注並同。

用光（廣）梁其身。

字不識。梁其，據銘文梁其的先人世代爲周的王臣。梁其之梁不當是嬴姓梁伯國，史籍記載周有梁其氏。《通志·氏族略·以名爲氏》：“梁其氏，姬姓，魯大夫，梁其踁之後，《英賢傳》云：‘魯伯禽庶子梁其之後。’”在此或是只稱氏而未稱名。光、廣音同，《説文通訓定聲》：“光，叚借爲廣。”叔向父禹簋銘：“廣啓禹身。”士父鐘銘：“用廣啓士父身。”光猶光啓，是當時的習慣語。

（樂）于永令（命）。

同，从龠从力，可假借爲樂。龠是管樂器，“于永命”即樂於永命，永命是長命，樂於上天所賜予的長命，簡言之就是樂天長命。《易·繫辭上》：“樂天知命故不憂。”孔穎達疏：“順天施化，是歡樂于天。識物始終，是自知性命。任自然之理，故不憂也。”《尚書·召誥》：“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孔安國傳：“王當其德之用，求天長命以歷年。”叔向父禹簋、士父鐘銘皆曰：“于永命。”

臣皇王。

即堪臣皇王，就是能臣事於天子。《説文》龍部：“，龍皃。从龍今聲。”段玉裁注：“此篆之本義也，叚借爲亂字，今人用戡、堪字。”又云：“各本作合聲，篆體亦誤，今依《九經字樣》正。”臣用爲動詞。寵臣皇王即能事天子。眉壽鐘銘：“寵事朕辟。”

梁其鐘舞部飾對稱龍紋，篆間飾兩頭龍紋，鼓部作對稱相背式的卷龍紋。上海博物館原藏兩器，一器銘七十八字，《上海博物館藏青銅器》圖六〇著録，高53.5、舞縱19.3、舞横27.1、鼓間21.7、銑間31.8、銑長36.5 釐米。一器銘四十一字，《上海博物館藏青銅器》中曾經提及，高38.1、舞縱13.3、舞横17、鼓間15.3、銑間24.1、銑長24.7 釐米。《商周金文録遺》3 著録一器，銘七十四字。巴黎吉美博物館藏一器，銘七十四字。至此，梁其鐘傳世已發現五件。這五件鐘可分爲三組：《商周金文録遺》3 銘文是上篇，應接此梁其鐘下篇，兩器合爲一整篇銘文。《上海博物館藏青銅器》圖六〇梁其鐘銘文爲上篇，應接巴黎吉美博物館所藏一器下篇，而連成整篇。原館藏銘四十一字梁其鐘銘爲整篇銘文的三分之一，應缺失二鐘，唯此鐘銘最後兩字爲“梁其”，或者有另一篇内容大同小異的銘文。因此，梁其鐘傳世至少應有三組七器以上，全篇銘文應有一百四十七字。

梁其曰：不（丕）顯皇且（祖）考穆穆異異（翼翼），克哲氒（厥）德，（農）臣先王，得屯（純）亡敃，梁其肇帥井（型）皇且（祖）考，秉明德，虔夙夕，辟天子，天子仴事梁其身，邦君大正，用天子寵，蔑梁其曆，梁其敢對天子不（丕）顯休揚，用乍（作）朕皇且（祖）考龢鐘，鎗鎗鏓鏓（），用卲（昭）各（格）喜（侃）前文人，用（祈）匄康（娱）屯右（祐），（綽）（綰）通彔（禄）。皇且（祖）考其嚴（儼）才（在）上，，降余大魯福亡昊（斁），用窺光（廣）梁其身，（樂）于永令（命），梁其萬年無疆，臣皇王，眉壽永寶。

梁其諸器傳1940 年陝西省扶風縣法門寺任村出土，當時出土情况未詳，以後又流散各地。上海博物館近年來陸續收集到一些從器羣中散佚出來的梁其鐘、簋、盨等。綜合各家著録，今將傳世的十七件梁其器簡述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