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家族秩序：皇帝为亲属的服丧制度

1.皇帝为父（先帝）之服

与皇帝立遗诏命令即位皇太子三日理政、为自己服丧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相对，继位的新皇帝认为三年之丧为天下达理，不忍变除。如玄宗、肃宗同年死后，肃宗长子代宗依礼哀毁，“杖不能起，哭不绝声，常膳顿咸，至于一溢”（于邵《劝释服听政表》[72]1912），不愿释服听政，但终下《终丧制》[72]217：“三年之丧，天下达礼，苟或变革，何以教人？”但公卿固请听政，按仪注当本月十三日大祥，十五日从吉，遗制不得不遵，但哀思无以消除，“朕将继武丁之道，《素冠》之诗，恭默再周，不忍权夺”^[58]。下制终丧，但恭默十日。

德宗（代宗长子）《禫服终制诏》[72]238曰：“礼贵缘情，因心展孝。”朝有股肱之臣，足以保邦，且即位后身负国事之重，只能因公权宜，“将从禫服，以终丧纪”，下诏释服终丧。另一篇《素服练巾听政诏》[72]238曰：高宗谅阴三年，舜禹皆为先君服丧三年，因此《礼》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但奉遗诏并迫于群议，欲从吉又未忍割哀，命百官“以今月十七日释服”，自己“素服练巾，衔哀听政”，着白衣白巾听政。

皇帝在先帝遗命和群臣的上请下，为父和先君服丧之礼已退居为一种形式，通过诏令公告天下即可变改礼仪，这表明唐代君臣对古礼并非严格执行。

皇帝屈礼听政，群臣往往上表固陈，不可耽于亲情而违父兄遗命、误国政，表奏再三，皇帝才下诏从命以日易月。此类上表如于邵上奏代宗《中书门下请听政表》《第二表》《劝释服听政表》《第二表》《第三表》[72]1912，皆固陈不可为私哀之情而忘大公，不可胶柱循礼而轻忽遗制、旷慢国务，子事父当无违，臣事君当直谏，请求皇帝不要过哀毁身，并引据前人旧例“陈元宗先帝即位故事”，晓之以理，劝谏不止。皇帝下诏方休。这种情况体现了情、礼对孝道、国政的让步。中宗、睿宗、玄宗朝苏《为群官请公除表》《为群官固请公除表》《第二表》《将加神龙尊号群官请公除表》《为群官请虞卒哭表》《为政事请公除状》《第二状》《第三状》[72]1139；敬宗朝林逢《宰臣等请听政表》连上七表[72]3391，皆与此类似。

对于皇帝丧亲的哀毁行为，也有臣子劝谏，如中宗即位时豆卢钦望《请谅暗进膳表》[72]764称：“孝子居丧，朝一溢米，暮一溢米。食之无算，或粥或饭；不能食粥者，饭羹以菜可也。又曰，五十不致毁。又曰，丧有疾，食肉饮酒，加以姜桂。又曰，若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哀毁不得泯灭人道。劝皇帝稍进美食，以疗病体。韩愈《顺宗实录》载[72]2507，德宗崩，顺宗即位，百官请听政。杜佑上奏疏称“陛下安得守曾闵匹夫之小行，忘皇王继亲之大孝，以亏臣子承顺之义？”皇帝不许，后宰臣又上言，终许听政。后杜佑又奏“陛下至性殊常，哀毁之甚，臣等不胜惶灼。伏望为宗庙社稷割哀强食”。这些劝谏从儒家礼也是说得通的，曾参、闵子贱的孝被认为是小孝，而继承先祖遗志、不废国事才是大孝。

2.皇帝为母（太后）之服

顺宗永贞年间（《唐会要》载永贞九年九月，显误），礼仪使奏定曾太皇太后服制，称（曾）孙为（曾）祖母当服齐衰五月，以日易月，皇帝当为曾太皇太后服五日后除服，百官亦从服5日。（《曾太皇太后沈氏服制奏》[69]270[66]804）

武宗会昌五年，义安皇太后遗令：“皇帝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为依父在为母三年27月以日易月）。兵部尚书归融进状，称按义安太后遗令，因武宗生母宣懿太后已追尊附庙，应当有一定等差，因此上请降义安太后服为期年，以日易月，13日释服。（又见陈商《请定义安太后服制状》[72]3307）武宗下敕同意：奉太后遗命以日易月，因承国重，不敢自私，所有降服及山陵制度并依旧例。（《定义安太后服制敕》[72]351）(www.xing528.com)

3.皇帝为其他亲属服制

太宗女豫章公主薨后，皇帝久着素服，魏征上疏称，古之王者服绝于期亲，而如今为公主服已经旬月，悼亡之义已隆，希望皇帝割痛改常服（《豫章公主薨素服逾制疏》[72]625）。

文宗开成三年十月，皇太子薨于十六日，至二十八日满十三日，中书门下奏请皇帝公除，并“令百寮二十九日概行参假，便赴延英奉慰”。（《皇太子丧公除奏》[69]280[66]804）为嫡长子服丧十三日，可见皇室确行以日易月之制。

天宝五载敕：“九庙子孙并宜升入五等亲，以为常式。”[66]1349

天宝七载，褒信王李璆奏请皇妹、皇女出嫁后不再准礼降服，而依妹、女在室的本服，并请永为常式。（《皇妹服制奏》[69]55[66]1350）

长孙无忌《请废白帢从素服议》[72]607称：皇帝为诸臣及五服亲举哀，依礼着素服，当今《令》称“白帢”，与礼文不一致，请改从素服。

综上，皇帝为亲属服丧的特征是：第一，准照魏晋旧例，比照普通丧服以日易月；第二，由于已对古礼做了重大变通，每逢皇亲丧事可专门讨论定制，不一概以礼为定；第三，有抑制私亲服从国事的倾向，有时不遵照死者的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