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四年,神宗开始借口不上朝,万历十七年雒于仁上著名的酒色财气疏:
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者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利则乱神,尚气则损肝。以皇上八珍在御,宜思德将无醉也,夫何浓味是耽,昼饮不足,继之长夜,甚则沉醉之后,持刀舞剑,举动不安,此其病在嗜酒者也。以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夫何宠十俊以开幸门,宠郑妃册封遍加,即王妃有育皇冢嗣之功,不得并封,甚则溺爱郑妃,而惟言是从,储位应建而久不建,此其病在恋色者也。以皇上富有四海,宜思慎乃俭德也,夫何取银两动支几十万,索潞至几千匹,略不知节慎,甚则拷宦官得银则喜,无银则不喜……此其病在贪财者也。以皇上不怒而威,宜思有忿速惩也,夫何今日杖宫女矣,明日杖宦官矣……其病在尚气者也。夫君犹表也,表端则影正;君犹源也,源洁则流清。皇上诚嗜酒矣,何以禁臣下之宴会?皇上诚恋色矣,何以正臣下之淫荡?皇上诚贪财矣,何以惩臣下之饕餮?皇上诚尚气矣,何以劝臣下之和衷?……[1]
此疏一上,万历震怒,雒于仁引疾辞朝。这一疏标志了万历君臣之间彻底不合作的开始,而万历的怠政,论其实质,只在于君臣间的不合作,逐渐长成的万历皇帝开始以自己的方式与整个士林清流相抗。(www.xing528.com)
雒氏此疏与成化初年章懋等人谏元宵灯火疏、正德初年刘健等人谏刘瑾等引帝游宴诸疏颇有相似之处,一方面是廷臣以礼乐自任,而对帝王的私欲严厉斥责;另一方面却是帝王在内廷的礼乐自为,俗乐也因此而渐炽于内廷。也就是说,由于帝王与廷臣之间矛盾激化,形成了内廷与外廷的不合作,帝王在事实上放弃了对外廷礼乐系统的控制。外廷礼乐诸事不过依违而已,此即荒礼怠乐;却于内廷中别设机构自张宴乐,正是矫然相抗之意。具体而言,成化皇帝大好新声,广征地方乐工入京,以至于教坊新声大炽;正德时更以钟鼓司驭于教坊司之上,又专设豹房以处地方乐工,遂为娱乐渊薮;嘉靖时大扩西苑,自立社稷,自建无逸殿以观耕讲学,雅俗乐遂日益混淆;神宗更于钟鼓司外,于四斋与玉熙宫新设演剧,选近侍演习,宫中俗乐遂日新月异。
由此来看,一方面是礼乐机构的日益内廷化,另一方面则是礼乐人,或者演剧人的日益内廷化,即由教坊乐工变成内廷近侍。明建以来,以教坊司为核心的礼乐宣化结构,至此彻底崩溃。可以说,成化以来,四朝帝王别设乐署,这一假内廷以自张礼乐,终致俗乐大兴的局面,正与当时假内侍以与外廷相抗,终至朝政不可闻的局面互为表里;由此也可以明了,为什么朝堂之上,一代又一代士大夫慨然以复古乐、反俗乐为号召,复古不能,遂弃朝堂而去。最终,帝王在宫廷自放于俗乐,文人士大夫在市井(山林)自放于俗乐,最终构成了晚明教坊内外演剧的趋同,以及晚明演剧的大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