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开国帝王均重礼乐,所谓“治定功成而作乐”,以教化天下。明兴,朱元璋驱除胡虏,重建汉室,慨然以复三代礼乐为旨归,其礼乐建设较之前代焕然有异。早在初克金陵时,即立典乐官:
其明年置雅乐,以供郊社之祭。吴元年命自今朝贺,不用女乐。先是命选道童充乐舞生,至是始集。……是年置太常司,其属有协律郎等官。……又置教坊司,掌宴会大乐。设大使、副使、和声郎,左、右韶乐,左、右司乐,皆以乐工为之。后改和声郎为奉銮。[2]
永乐北迁后,于北京重新设立教坊,故南北两京各有教坊。洪武二十八年(1395)又设钟鼓司。其中太常与教坊均属礼部,系外廷。《明史·职官志》称:“太常掌祭祀礼乐之事,总其官署,籍其政令,以听于礼部。”教坊司“掌乐舞承应,以乐户充之。隶礼部”;钟鼓司则属内府,为宦官二十四衙门之一,“掌管出朝钟鼓,及内乐、传奇、过锦、打稻诸杂戏”。[3]
太常司置于吴元年(1367)七月,洪武三十年(1397)乃改“司”为“寺”,下设卿、少卿、丞,其属有典簿厅典簿、博士、协律郎、赞礼郎、司乐诸职。洪武初置各祠祭署,又设署令、署丞二职,后于二十四年(1391)改各署令为奉祀,署丞为祀丞。洪熙元年(1425)置牺牲所,又设吏目一职。太常职属虽经建文、永乐朝两次反复,但大体保持洪武间制,至嘉靖时始大为更张,史称“世宗厘祀典,分天地坛为天坛、地坛,山川坛、籍田祠祭署为神祇坛,大祀殿为祈谷殿,增置朝日、夕月二坛,各设祠祭署,又增设协律郎、赞礼郎、司乐等员”[4]。此外,太常下尚隶有两个特殊部门:一曰提督四夷馆,掌译书之事,初设于永乐五年(1407),其时隶翰林院,因弘治七年(1494)增设太常寺卿(嘉靖中革)、少卿各一员为提督,乃改隶太常。另一曰神乐观,以太常乐舞生居之。出于对祭祀礼乐的重视,朱元璋对乐舞生的择选十分谨慎,“洪武初命选道童为乐舞生,后以古制文、武生俱用公卿子弟,乃令乐生用道童,文舞生于教官学生内、武舞生于军职舍人内选用”[5]。后于十二年(1379)专建神乐观以处之,下设提点一人、知观一人(嘉靖中革)[6]。《明史·职官志》虽将其列于道录司之下,但强调“神乐观掌乐舞,以备大祀天地、神祇及宗庙、社稷之祭,隶太常寺,与道录司无统属”。[7]以非乐籍中人的太常乐舞生承应祭祀,可见洪武对祭祀礼乐之重视;但与前代相比,太常寺在明初礼乐体系里的地位实际是有所下降的。自中唐迄元,太常的职权已逐渐让归于礼部,但始终未改变其作为独立乐署的性质;直至明代,才完全隶于礼部祠祭司之下[8]。太常职能有二:一是承担具体的考音定律、制造并校定乐器等职责。洪武礼乐制作之初,即招冷谦为协律郎,命其“协乐章声谱,令乐生肄习之”,同时“校定音律及编钟、编磬等器”。此外,神乐观承担有教习雅乐之责,如洪武十七年(1384)尝命神乐观选乐舞生五人,往各王国教习[9]。二是承担具体祀典。据《续文献通考》载,礼部“祠祭掌祭享、献荐、天文、国恤、庙讳、术艺、佛道之事,以赞尚书。凡祭有三,曰天神、曰地祇、曰人鬼,辩其大祀、中祀、小祀而敬供之……稽诸令甲播有司,以时谨其祀事”[10]。可见其时一应礼乐制度,均由礼部参订、呈进、实施,太常诸职不过参与并执行其事而已。宣德就曾明言:“国家祭祀,掌之礼部,而复置太常,尤重其事也。”[11](www.xing528.com)
与太常寺地位下降相对应的是教坊司的升格。教坊司置于吴元年(1367)十二月,稍晚于太常寺,下设和声郎、左右韶舞、左右司乐等职,后于二十五年(1392)重定百司职名时,乃改和声郎为奉銮[12]。明代祭神与娱人严格有别,所谓“其雅乐备八音、五声、十二律、九奏、万舞之节,俗乐有百戏承应、队舞承应、讴歌承应。祭祀用雅乐,太常领之;宴享朝会兼用俗乐,领于伶人。奉銮、韶舞、俳长、色长、歌工、乐工、舞人,各专其业而籍用之”[13]。教坊司特强调“以乐户充之”,即从人员配置上将乐籍中人与太常乐舞生区分开来。如此,教坊司与太常职属分离,从原属内务部门转列于礼部祠祭司之下,二者地位实一升一降。并且在教坊承应的方为乐籍中人,则乐籍由太常转归教坊就成必然之势,所谓“乐户统于教坊司,司有一官以主之”[14]。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教坊司隶于礼部祠祭司,但其为具体职司,礼部不过总其大概而已,故不妨说天下乐籍归于教坊。同时,地方上亦设有教坊司[15],如此,洪武初搜求四方乐工,著立在籍,从京师到地方,一应用乐俱由乐籍中人承应,一应乐籍俱由教坊司管理,从而保证了乐籍的管理并礼乐的上下一统性。
历来认为,所谓礼者,“仅鬼神祠祀而已”[16],然明礼部下仪制、祠祭、精膳、主客四司职属却远远大于前代。一些史籍在论及礼部沿革时都特别强调这一点,认为明代礼部“掌天下礼仪、祠祭、宴飨、贡举之政令,凡典乐典教,内而宗藩,外而诸蕃,上自天官、下逮医师、膳夫、伶人之属,靡不兼综,职任綦重。成化以后,率以翰林诸臣为之,其由此登公孤、任辅导者最多,盖冠于诸部焉”[17]。总而言之,太常与教坊的职属严格分离,并一统于礼部,礼部之权由此冠于诸部,正是洪武君臣在建制上欲复三代之治的一次精心结构,史称“我太祖众建诸司最得周官精义,而尤垂神于礼”[18]。
钟鼓司于洪武二十八年(1395)重定内府官秩时始真正设立[19],其时宦官设十二局、四司、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钟鼓司即为四司之一。初置时下设司正一人、左右司副各一人,后渐更易,设掌印大监一员,佥书、司房、学艺官无定员[20]。朱元璋制礼作乐,每以天下为念,于内廷宴乐不甚提倡,虽于内廷专设钟鼓司,但从其命名来看,最初可能只执掌出朝钟鼓,至于《职官志》所言掌“内乐、传奇、过锦、打稻诸杂戏”事,当是后来方流变至此。但其究竟于何时开始兼掌内府杂戏,史载不明,较早提及的已是景泰间事。可以推知即使钟鼓司承应宫中演剧,在明初时亦当不甚发达。至正德间,政局大变,钟鼓司乃势力大炽。当时,教坊司与钟鼓司已无大界限,二者一同承应宫中乐舞,一同择选天下乐(伎)人入宫,钟鼓司不只兼掌内府演剧而已,教坊之权、甚至一应司乐之权原属礼部外官者,均日益转移至钟鼓司,以至于外廷哗然。[21]如此,相应钟鼓司及俗乐的兴起,以神乐观、教坊司为代表的雅乐逐渐趋于衰落,而明初以教坊司为核心、集权于君主的演剧制度则就此全方位地衰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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