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笺与指门道：传统过年装饰的意趣

现今过年，在大门上贴对联、挂灯笼是习以为常的事，而如果在门楣上贴过门笺，在门楼两端插指门道，说不定会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20世纪50年代以前，在山东农村每逢过年，几乎家家户户都要贴过门笺、插指门道，以应节景。此种风俗久已有之，有些地方在宋代就很盛行。如《武林旧事》曰：“都下（临安，今杭州）自十月以来，朝天门内外竞售锦装、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狻猊、虎头及金彩缕花、春帖幡胜之类，为市甚盛。”又《岁时广记》“剪年幡”条云：“皇朝岁时杂记：元旦以鸦青纸或青绢剪四十九幡，围一大幡，或以家长年龄戴之，或贴于门楣。”其中所提的“春帖幡胜”，很可能指的就是过门笺、指门道。其为用纸或绢剪出的彩花，又称“彩胜”“春胜”。有人美其名曰“长春花”，意为永不凋谢。民间称其为“寄生花”“闹蛾儿”“斗蝶”“闹嚷嚷”，含“生机无限”之意。《招远县志》对过门笺有这样的描述：“除日……又制金银纸如钱状贴门上楣，谓之过门钱，其五色纸为之者亦如钱。”此所说的如钱状，观现今流传下来的老式过门笺图样，与我国最早（宋代）的纸币——“交子”（后改称“钱引”）的式样有些相像。其上印有方孔钱纹及花草人物图案，很美观。且“钱引”二字又附会“引钱入门”的意思，很合民众的心意，以它为样本裁剪出花纸，作为门头装饰再理想不过了。过门笺，又称“过门钱”“挂钱”“门吊子”“挂帘花”“福贴”“罗门笺”（图227）， 寓“财源茂盛”“财源广进”“进门就有钱”之意。其由中心花纹（亦称“膛子”）、边框、穗子三部分组成。有的直接用金银纸或剪或凿出方孔铜钱的样子贴在门楣上。通常大门贴五幅，内门贴三幅（尺幅比贴在大门上的要小）。也有的贴在影壁墙上或是鸡舍、猪舍处，各色相间。花纹图案有挖有补，有的玲珑剔透，有的层峦叠嶂。纹饰图样多取谐音和象征，寓意吉祥，如有“天官长赐福”“利市仙官来”“恭喜发大财”等。贴上这些五颜六色粘金带银的过门笺，风一吹，招招展展，好似财源滚滚而来，让人看了心中不胜欢喜鼓舞。过门笺备有特殊的品种，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张贴，如碰上喜事就全贴红色的，碰上丧事就全贴蓝色的，被认定是一种符号。

【图227】20世纪50年代过门笺半成品（局部尚需添加文字和花叶）

指门道（图228），俗称“指道”“知道”“之道”“过家之道”，其意是“过了门就知道怎么过日子了”。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在老百姓眼里光有钱不行，要知道怎么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有关指门道用途的说法有多种，一个说法是，指门道原名为“火罩”。传说“年”是个吃人的怪兽，老百姓都怕它。“年”怕火，一点火，就会把它吓跑。于是每到过年，老百姓就在家门口点火来吓唬它。后来就用红纸，或用红、黄、绿多种颜色的纸，缠连在一起，扯成一长条挂在门口，充当火把，以避“年”的侵害。另有一说是，过年的时候，小孩好玩火，农村草垛多，不小心会引起火灾。用红、黄、绿、蓝多种颜色的纸扎在一起，插在门口，风刮着滴溜溜转，可引逗小孩看、玩耍，忘了玩火，是避火（祸）之物。也有说插指门道是种摇钱树，有招财进宝的含义。还有说是用来祈雨的，预祝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更多的说法是，插着光鲜、好看。用来插指门道的杆子，多用芝麻秆，寓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会越过越好。也可用高粱秸秆，人要往高处走，希望步步登高，带有“高”的字眼，表示好。不能用苘麻秆（苘麻也叫青麻，一种草本植物，可用于编制绳索，过去在乡下很常见，多种植于田头沟畔），“苘”与“穷”谐音，不吉利。所插之处，除了门楼两端，也可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而定。如可插在过道里（门楼里面）和门外草垛之上，还可插在家堂（一种彩绘的挂式家谱，年节举行家祭时悬挂）的两边，都能增加红火喜庆的气氛。指门道为多张彩纸叠合而成，要按凿出的纹线从两头对着撕开，里外相连，拉扯成条，寓好日子长长远远、接连不断。

【图228】20世纪50年代叠合一起的指门道和打开的指门道

【图229】20世纪50年代过门笺模板(www.xing528.com)

【图230】20世纪50年代垫板和木锤

【图231】20世纪50年代凿刻过门笺用的刀具

在山东高密，制作过门笺和指门道，多是由一些年画作坊兼带着干的，年画艺人管它叫“铰花纸”“打花纸”“打门笺”“凿门笺”。所用纸张，为手工染色刷制，当地有专门的刷纸业，出产的纸有绿、黄、粉红、紫、大红等多种颜色。早期过门笺的图案，是用铜钱在纸上熏烤出个轮廓样，把样子安放在五种颜色的纸上（纸裁截整齐，用纸捻穿订在一起），然后依铜钱纹样一点点剪或凿刻出来。后期有了模板（图229），局部并配有小模板，可用炭笔把模板上的花纹反复勾描在纸面上，方便使用。凿刻时，下垫一木板，板中部掏有一槽，内填置蜂蜡，以防凿刻时硌了刀刃（图230）。所用的凿刀多为自制，大小不一、粗细不等。根据需要，刀口被打制成扁形、圆形、弧形、三角形等，样式有40余种（图231）。用小块模板勾勒凿制的纸片，有带金银彩的文字，有带不同颜色的花叶，可用来补贴在空心处，起到装点作用，如在蓝中添加上黄，在黄中添加上蓝等，行话叫“换膛子”，如此处理，会显得色彩更加丰富。

被岁月浸染过的过门笺和指门道永远那么多情，站在门口，无论是从里向外看，还是从外向里看，呈现的都是满园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