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遍布城乡各地的寺庙多遭损毁拆除,偶有保留也被挪为他用,如作为识字班的教室或是仓库。没有了烧香拜佛的地场,许多善男信女便在家中设立简易的佛堂,来满足一己信仰。针对这一需求,聂家庄泥塑艺人又不失时机地制作生产了一批小型的佛像投放市场,有观音、弥勒佛(图189)、文武财神、胡三太爷、老母(碧霞元君)等。这些佛像,无一例外保留了聂家庄泥塑和当地年画大红大绿的施彩方式,非常喜相。后经历“破四旧”和“文革”运动,这些别具面貌的佛像也多被清理掉了。当时留存下来的庙,如果里面有佛像,是木头的,会被劈了当成柴火;是泥塑的,会直接被掀了,扔到沟里。往沟里一边扔泥佛像一边还有人喊着:有灵的上天,无灵的入地。所有的旧东西都要砸碎砸烂,就连房屋山墙上拼砌的一个用泥土烧制的“福”字,也要挖下来。以前高密有些村庄冲着路的房屋屋山上面都砌有一个龛,里面放置着关公泥像,是用来挡风险、镇宅的,跟泰山石敢当的作用一样,现在墙上只剩下了空洞。那时集也不让赶,做买卖被看作“投机倒把”。没有了集,泥塑这个市场也就没有了。怕犯私,聂家庄基本上没人敢做泥塑。1977年前后,市场放开,陆陆续续有人重操旧业做起泥玩具。所做的泥玩具竞争不过物美价廉的塑料玩具和机械玩具,干了一阵,有很多人失去信心,可能嫌挣钱太少,又放下不干了。1979年姜庄工艺品厂成立,聂家庄泥塑艺人重整旗鼓,想依靠集体的力量走出一条创新之路。他们从无锡请来退休艺人当老师,学着用石膏做塑像,认为石膏比泥巴结实。脱石膏的模具是用胶皮做的,胶皮软,外用硬纸壳捆扎,解开外壳,软软的胶皮便自动脱开,甚是便捷。石膏坯涂上粉,能发凉,定型快。用自制的小喷枪上色,主要在脸上,也在身体各个部位上,圈圈点点,确实有招数。货做出来,光说能出口创外汇,却卖不出去。干了不长时间,厂子就垮了。这是一次重创,外援都帮不上忙,说一百个好也白搭。聂家庄泥塑艺人算是彻底灰了心,一时间村边沟畔上丢弃了成堆的陶模、胶皮模,就像蝉蜕的壳。
【图187】20世纪50年代“抱鱼泥人”陶模
【图189】民国时期弥勒佛泥塑像(www.xing528.com)
时间走到1980年,一个人的频频眷顾让聂家庄泥塑从泥土中又焕发出生机。这个人名叫焦岩峰,是县文化馆的一名美术干部,画过连环画和年画。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有近十本(幅)连环画和年画出版发行,连环画有《西游记》《麦场小哨兵》《春雷》《智捉黑眼皮》等,年画有《洪水到来之前》《修堤防洪保丰收》《女队长》等(后来他一心忙于抢救高密民间美术,一度辍笔)。他认准高密泥塑是一个宝贝,不遗余力为之鼓与呼。1980年,由他组织在县文化馆举办了一次小型的聂家庄泥塑汇报展,把曾被视为“四旧”的泥人拿到公开场合展出,等于为泥人进行“平反”(李寸松语)。同年,高密县文化馆为山东省筹办民间美术展览完成收集展品任务,进一步提升了聂家庄泥塑的声誉。1981年冬,高密民间美术品随同山东省工艺美术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1983年春,中共高密县委决定,成立抢救民间美术领导小组,拨出了收集专款。1984年,高密民间美术品在首都博物馆展出(图190),引起轰动。1989年,由焦岩峰编撰的一部六集约180分钟的高密民俗艺术文献资料电视片,由烟台电视台拍摄完成。时间飞驰到2008年,高密聂家庄泥塑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终成正果。提到焦岩峰,聂家庄泥塑老艺人们激动不已。他们说,老焦是个好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到了他们家摸起炕上的旱烟卷起就抽。为研究一个图样,常常顾不上吃饭。可以这么说,没有老焦就没有聂家庄泥塑的今天。
【图190】1984年高密民间艺术展览请柬
往事是留给人的一座桥梁,你可能站在这一边,我可能站在那一边。时间是流淌着的,它宽宏大量地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流过,只带走流逝,不带走记忆。聂家庄泥塑在历史长河中坚守的可能就是这么一种品性,淡然却又满含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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