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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生态哲学:江湖生命的故事与节气

时间:2023-07-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马婉婷导演江湖这一集,没有大海征程中的波澜壮阔,唯有江河湖泊中最渺小、最不起眼的生物。这一季的江湖,要讲的就是这一类生命的故事。第三层,也是最有野心的一层,“江湖的节气”。这个概念在几个故事中都有体现,比如说,就连养殖鱼也要模拟江湖的节气来,水的咸淡、制造水流、漩涡,这些都是人们在长久以来,掌握了一定的江湖习性后总结出来,用在生产中的。难能可贵的是,珠湖水系至今没有被工业污染。

中国生态哲学:江湖生命的故事与节气

马婉婷

导演

江湖这一集,没有大海征程中的波澜壮阔,唯有江河湖泊中最渺小、最不起眼的生物。虽然不起眼,但在它们生活的区域,它们的生物链中,却占据着不可取代的地位。这一季的江湖,要讲的就是这一类生命的故事。

确定用长江来讲述江湖之后,更多的难题随之而来。长江如此之长、支流如此之广,水系复杂,生物圈繁多,如何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讲清楚长江与人的关系?几番讨论后,我们选取了长江最有代表性的三个地区:上游的重庆,中游的鄱阳湖,下游的长江入海口崇明岛。我们试图通过这些地区的水生物和人之间的故事,从以下层面入手,展现出这里的物产与饮食文化的关系。

第一层,鱼的时间。受自然和自身各因素的综合影响,鱼的活动时间尤其固定和严格。它们既对江湖的变化尤为敏感,又反过来规定了人类的活动时间。

第二层,人的时间。这个概念在青虾的故事中体现得最多。因为青虾的趋光性,只在夜晚月亮高升时,才频繁活动。人如果要捕捞青虾,就需要配合他们的时间。

第三层,也是最有野心的一层,“江湖的节气”。这个概念在几个故事中都有体现,比如说,就连养殖鱼也要模拟江湖的节气来,水的咸淡、制造水流、漩涡,这些都是人们在长久以来,掌握了一定的江湖习性后总结出来,用在生产中的。

还未到鄱阳湖之前,它只是个地名或是符号,但真正一路沿着鄱阳湖行进,我觉得它更像是海。清晨烟波浩渺;晌午烈日当头,无处躲避;傍晚,偶尔微波泛起,偶尔大风呼啸,如碧色大海。将鄱阳湖作为这一次的拍摄起点,最合适不过。

捕青虾的毛先生

鄱阳县城边,有一条通往鄱阳湖的府饶河。这里是毛细文师傅和家人捕青虾的地方,他们居住的小船,就停靠在港口边。

青虾的产卵期为每年4月至9月初,盛期为6月和7月。青虾本身繁殖力极强,因此虽然青虾寿命很短,但捕捞的人还是很多。人们带着成排的虾笼出船,沿着河岸边投下虾笼,每天下午去放虾笼,第二天一早两点钟去收笼,一直收到中午才完工。一艘渔船每天大概能收上十几斤青虾,新鲜的青虾立即被卖到隔壁的青虾水产市场,再被运往附近的城市。渔民喜欢叫它们“虾子”,也许是因为像对孩子一样熟悉。

毛先生的妻子在织渔网

毛先生原本不是渔民,因为父亲去世早,15岁辍学,18岁便外出去钢铁厂打工。20岁时遇到同村的渔民女孩,以毛师傅的话来说,娶了渔民家的女孩,自己也就变成了渔民,至于捕鱼的本事,当然是老婆教的。

和一般渔民不同,毛先生的思想比较开放。对于三个远嫁的女儿,他还会开导她们,不要有思想负担:“如果你留在我们身边,但你过得不好,你也没面子经常看我。但如果你能幸福,过得好,嫁得再远你也会回来。”虽然毛先生自己读书不多,但他仍记得爷爷曾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的小儿子在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上学。毛先生认为,一定要让儿子考上大学,出去见见世面才行。

常年生活在渔船上的人,对于青虾吃得比较简单,放一些生姜大蒜辣椒,加一点点料酒。有时候他们也会直接吃下到滚烫的锅里面涮一下就上来的虾子,很嫩。在毛先生家,几乎每一餐都有河鲜,他认为河鲜要比其他的有营养,虽然夫妻俩常年在船上无遮挡地被风吹日晒,看起来也比较显老,但他自认为身体要比城里人健康许多。正在读书的小儿子倒是不太喜欢吃河鲜,这让毛师傅有些头疼。毕竟儿子没有从小跟随父母在渔船上长大,口味也比较倾向于猪肉一类食物。毛先生的妻子会经常带些青虾,给儿子补充营养,从去年夏天开始,儿子小波已经开始慢慢接受河鲜,这让毛师傅很是欣慰。

毛先生的儿子小波

毛先生和儿子在吃饭

银鱼的舅舅

汪丹丹原本在镇上的河边帮婆家照顾小馆子,因为做的菜口味地道,便将饭馆也开到了鄱阳湖的余干县。在所有本地食材中,汪丹丹最喜爱的就是银鱼,而捕银鱼的舅舅张明凤也最让她感到自豪,因为在她看来,像舅舅一样用老方法捕银鱼的已经不多了。

银鱼源于鄱阳湖珠湖银鱼。珠湖为鄱阳湖自然形成的内湖,黄山余脉绵延入湖。众多水系不仅为珠湖带来的丰沛的水资源,也带来的丰富的营养物质。难能可贵的是,珠湖水系至今没有被工业污染。鄱阳县史有“银鄱阳”之称,据说就与珠湖银鱼有关。

鄱阳湖2018年是6月20日开湖,大概可以捕捞到9月份。张明凤每年7月份就要进湖,每次要半个月左右才回来。一条船上四个人配合,用只有几毫米缝隙的渔网捕银鱼。银鱼多生活于中下层,除缺氧外,极少在上层活动,如池周、池底有水草,往往钻入其中,在湖面上通常不容易发现。根据舅舅近四十年的捕鱼经验,银鱼常常隐藏在水流有旋涡的地方。银鱼捕上来后,大概还能保持鲜活10分钟,为了保证品质,捕捞后要立即将挑选出银鱼放在船头晒干,也方便储存。每几日,便会有货船载着需要补给的蔬菜来收购银鱼。

近距离拍摄银鱼

张明凤记得,从1989年开始,银鱼便开始减少了,过去一天最多能有几百斤,现在每年只有几百斤。张明凤从18岁开始捕鱼,因为捕鱼辛苦,收益也不多,所以儿女也反对他继续捕鱼,但捕鱼是他做了半辈子的事,而且他特别喜欢在鄱阳湖捕鱼,朋友多,能玩的地方也多,累了就上岸,到亲戚朋友家玩几天,休息好了再继续,十分自在。但是他捕捞银鱼讲究十分多,要有特定的日期,还有就是大风天气,这样水面有可能被翻起,银鱼也会被翻出来,而且出发前一定要祭拜水神,这是当地所有渔民出船前的习俗。

邹正水和他的鸬鹚

第一配角——鸬鹚

鸬鹚捕鱼,是渔樵文化中的重要内容。据民国《余干县志》记载:鸬鹚“啄锐而长。颈能伸缩,喜啄鱼。瑞江一带渔户视作家畜。见鱼纵使没水,少顷以杵击砧,口中若歌若唱——渔人勒颈取鱼,百不失一。”

据介绍,鸬鹚主人多用“白话”与其驯养的鸬鹚进行沟通,渔民有以歌代令的鸬鹚号子,有不同的调子和不同的节奏,表示捕捉不同的鱼及作业时的不同“指令”。对于仅有“喔呵呵依唷呵呵”而无歌词的鸬鹚号子,鸬鹚都能听懂。鸬鹚捕鱼使用的木船与普通木船不同,是由两只不同形状的单船组合而成。单船身长6尺多,宽不过2尺,船腹两块隔板分成前舱、中舱和后舱。船的头尾形状一样,常以人站在船上放鸬鹚时分辨前后。单船因小不能载重、因窄容易摇晃,故用两根横杠将两只船并排相连,中间前后左右留一尺五见方的空间,便于站人。两船中间内侧各钉上一块踏板,渔民就站在踏板上放鸬鹚。因为鸬鹚船是由两只单船相并而成,船身短小、划行轻便、掉头灵活,所以在水上划行十分平稳。(www.xing528.com)

打个简单的比方,鸬鹚也和家中的宠物一样,有血统和基因之分,有的聪明,一教就会,有的不努力干活,每天只想着偷懒,还有的看着其他人家好,会偷偷溜走。拍摄时,才领教了鸬鹚真的很顽皮,总有那么几只偷懒耍滑,要么围着渔船一圈圈地转,要么就是趁你不注意,偷偷跳上船,东摸摸,西摸摸,总之就是不干活。

渔民对鸬鹚,每一只几岁、叫什么,都了如指掌,更像是合作伙伴关系。邹正水家养鸬鹚已经三四代人。现在,邹正水家中只有他一个人靠鸬鹚捕鱼,儿子也已经上岸,当上了村长。过了今年的禁渔期,他就会带着家中这二十几只鸬鹚到鄱阳湖,一待几个月。但是,长江开始禁渔后,鸬鹚怎么办?邹正水还没有想好。毕竟每天给二十几只鸬鹚投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即使再舍不得,也要做出选择。

“暴躁”的老太太

老人家叫涂水莲,2019年3月刚过了自己的104岁大寿,家在余干县其中的一个小渔村,这个村几乎家家都是渔民。老人4岁做童养媳,先生比她大6岁。但先生家里也并不富裕,每日三餐,都是两人能在路边找到什么吃什么。饿得不行就吃榆树皮,将树皮捣烂咽下,但又很烧胃。有时候还会在路边挖些野菜,蒲公英、甜菜、沙菜,都是老人常吃的东西。当问到想不想父母,老人说,小孩子,白天玩,晚上睡觉,也不知道想父母。

年纪再大一些,老人家便开始帮工种地,饿了,就在路边的荷塘里挖出藕带,洗干净,撒上盐,放在米饭上蒸,一大锅够十几口人吃上几天。

老人说,六七岁的时候曾做帮工,帮忙做捕银鱼用的麻线网,因为年纪小手也快,每天从早到晚能搓很多。从那时候起,老人和捕鱼就有了断不开的联系。十几岁时,她和先生一起做拉货船,偶尔也会自己打渔。但因为自己在船上站不稳,经常摔跤,只能在岸边拉船。天气再冷,小腿也常年泡在水里。

老人现在老人和儿媳生活在一起,一日三餐由儿媳照顾。上年纪以后,每天的菜邻居家人都会送来。在她的生命中,也许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现在每日还是以素菜为主,但她记得,年轻时候最喜欢吃当地的青皖鱼和银鱼。

这位老奶奶让人印象最深的是暴躁的小脾气,因为老太太全程用当地最老的方言与我们沟通,就连当地的翻译也只能大概猜测,所以不免有些提问重复或是理解有偏差,这时候老太太就会小暴躁地数落翻译几句,有一次,翻译问老太太“年轻时候吃鱼牙口还行吗?”老太太急了,劈头盖脸地用方言说,“我年轻时候咬得动!又不是没有牙!”看着老太太生龙活虎的样子,不难想象出她当年一定是个十分俏皮可爱的姑娘。

洄游的蟹与人

第一次登上崇明岛,我们就感受到了与上海精英城市完全不同的氛围,这里更像是个朴实小海岛,岸边的人捕鱼,陆上的人种地,这里有自己的各种市场,人们数着各种时令,期待着只有这个时节才有的新鲜食材。崇明岛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吃着自己的小讲究,格外像个世外桃源

在崇明岛,不得不提的一种生物是老毛蟹,学名“中华绒螯蟹”,生于长江水系。有名的阳澄湖大闸蟹也是长江系,源自崇明岛的蟹苗。也许是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它们极其熟悉,所以一定要加上老字。

老毛蟹

上海人爱吃的六月黄,指的就是七月份刚脱壳的,黄是流沙状,肉质鲜嫩的毛蟹。真正的毛蟹成熟期会在10月底。而最讲究的螃蟹吃法也在上海,吃蟹分为“文吃”和“武吃”。在明代,闺阁小姐还会准备吃蟹的工具“蟹八件”。顾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顾忆是建筑师,年轻时曾到非洲工作了十几年,近几年才回国定居。走到哪里都忘不掉的一口就是螃蟹,他说年少时的梦想就是走到哪里都可以吃到螃蟹。回国后,顾忆不仅做建筑方面的工作,也继续发扬自己爱吃的天性,和几位好友合作开了餐馆。

在我们遇到的所有故事中,顾忆的故事最能传达出节制的精神。他的餐馆,只问客人喜好,却不为客人点单,每日的餐食都是提前设计好的,以少和精为主,吃完了一份,想再吃第二份,却不能了。顾忆说,这么做是希望大家可以节制一些,一是给自己留有更多回味,二是为了健康。

再到重庆

在重庆生活四年的经历,使我对这个城市的吃喝住行都再熟悉不过,但这里的渔民和长江,我却是第一接触,十分忐忑。

在重庆,有一个被迫舍弃的故事。重庆的温老大和朱叔叔,是摄制组相处最久的一对拍摄对象,也是最打动我的故事,他们举手投足、吹牛打闹,都能百分之百地展现重庆的江湖气与烟火气。尤其是走到市场上,人人一句“温老大”,可以感受到这些渔民之前的深固的感情。只可惜,在拍摄过程中,因为出现技术问题,几乎所有的画面都毁掉了,只保留下了很小一部分在片中得以呈现,但并没能完整的讲述他们的故事,十分可惜,但是在这里我想讲出来。温老大和朱叔叔从小是邻居,但是按辈分来说,温老大可比朱叔叔大了半辈。朱叔叔本身不是渔民,但一直爱好捕鱼,所以退休了以后,先是自己研究着怎么捕鱼,出船的次数多了就认识了很多渔民。听朱叔叔说,朱沱镇的渔民都很友好,自己有什么方法经验都会交给他。时间久了,他和温老大也就熟了起来。朱叔叔很爱玩,除了捕鱼,还和几个朋友养蜜蜂。休渔期时,他就到山里去养蜜蜂,采蜂蜜,温老大也是他的常客。但捕鱼还是温老大在行,他从八九岁开始便跟着父亲打渔。六十几年的捕鱼生活,使得温老大对于各个鱼类的生活习性无比熟悉,对于什么季节、在哪里会出现什么鱼,他了如指掌。看天气、看水面,就能知道河里的状况,有没有鱼,适不适合捕鱼,这些他都说得准。

老哥俩的江湖气体现在哪里呢?大概是他们之间那种义气,虽然大家都是捕鱼,要分享河中有限的资源,但是只要需要帮忙,他们都立马出现,谁家的船遇到问题了,哪里有危险了,都是第一时间赶到。

温老大和朱叔叔

因为温老大是老渔民,走在市场上人人都认识,因为现在捕鱼少了,偶尔想吃鱼到市场上去买,大家喊着“温老大”、“温老大”,会把鱼送给他,也不要钱。如果是谁想买一条什么样的鱼,但朱沱市场上没有,也会联系温老大,他帮着人家从其他市场上调过来。

温老大还救过不少人,吵架投河的,不慎落水的,还有半夜发大水,船被冲走,他最后救了船上的人和猪。1999年,温老大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由于为人仗义、做事公道,镇上的渔船都听温老大指挥,涨水要警惕,风暴不出船,大雾不行船,以前全凭经验。现在有了渔政的气象信息,温老大直接在微信群里通知大家。在江上捕鱼,渔民也有自己的忌讳,“倒、翻、跳、跑”不能说,过去不顺的时候,会用鸡血洒船头拜海翁菩萨,现在基本靠忍让和多协调。在他们看来,所有事情当中,“安全”当排在第一位。上船不喝酒,不抢行,不夜间作业。几家渔船之前不管闹出了什么矛盾,如果正在打架,风来了,两船挂上了,所有的人都会全力救助,很是团结,不会因为之前的矛盾视而不见。而渔民最有特色的,就是吃饭的时间,江上几条船围在一起,米饭各吃各家,但菜全部端出来一起吃。

写在最后

暴晒,炎热,中暑,晕船,这是我对2018年夏天所有的恐怖回忆。因为捕鱼要到大湖中,从岸边出发往往要三四个小时,摄制组每天就这样跟着渔船一起往返,天气炎热,渔船上遮挡物极少,不经常上船的团队成员,每天也暴晒在体感50℃的户外,不是中暑就是晕船,十分难过。但是我们也深刻体验了到渔民的辛苦,每日清晨出船,到傍晚才回来,短暂休息,再次开始一天的工作,十分不易。

每天,靠着喝参续命的摄影师强打着精神组队出发;经历从小白人晒到小黑人的摄影助理,把“中华鲟”说成“中华熊”,为我们提供不断的笑料;和我一起晕在船舱中的录音师,即使吐上千百回,一听开工也迅速起身,举竿立在船头;在岸上准备一切后勤,开车莽撞的现场制片,被一次次打击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来。等待拍摄星空延时片段的夜晚,大家围坐在岸边,最后躺在地上;素材损坏到无法弥补的夜晚,一顿烧烤过后,不再回头。十分感谢团队的每一个人,在顺境和困境中,相互扶持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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