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以来民众对民主的认知

拉美人民是如何看待他们的民主的？人民支持和信任民主体制及其机构吗？这种支持是否足够坚定？特别是在出现巨大困难和动荡的时候，拉美民众有可能愿意接受威权体制甚至军人干政吗？

一般观点认为，民主将权力交给人民，人民行使权力实现他们的诉求和利益，因此，人民理所应当支持民主。遗憾的是，在拉美，似乎还没有达成这种共识。

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拉美地区的民主化进程，一直持续至今，是拉美历史上最长的一轮民主进程。然而，在此期间，民主化进程并没有始终带来增长、进步和繁荣。整个80年代，拉美经历了“失去的十年”，经济全面衰退；90年代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收效并不理想，甚至给一些地区大国带来了灾难性后果；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在全球金融危机和原材料市场不振的拖累下，拉美经济再次出现疲软。对于经过了漫长的专制与民主的钟摆式探索的拉美地区，民主制度似乎只是一种全新的试尝。“作为历史经验的结果，还存在着一种可想而知的选项：一个党、一个执政团或一位克里斯玛式强人的威权统治。没有理由认为民主是理所当然的。”^[33]

调查显示，拉美民众对民主的观念和美国有很大差异。当被要求用一个词来定义民主和对民主的期望时，绝大多数美国人认为民主意味着“自由”（68%），希望从民主中得到“自由”（48%），而在拉美大国墨西哥和智利，认为民主意味着“自由”的比例只有20%多，对民主的期望，选择“自由”的更低，仅有15%左右。超过25%的拉美人希望民主能够带来“进步”，而选择这一点的美国人仅占3%。^[34]这突出显示了拉美民众对民主的理解更偏向于经济要求。

这一理解也相应地显示在了他们对民主制度和民主治理的满意度上，2013年拉美晴雨表的调查数据显示拉美地区的民主支持率为56%，而对民主体制的满意度仅为39%。^[35]

民主政治文化是民主制度建立的前提和保障。“一个政治制度只有获得了公众的普遍认可，才具备了存在的合法性基础。合法性指的是社会秩序和权威被公众自觉认可和服从的性质和状态。”^[36]民主政治文化需要民众无条件地认可民主制度优于其他任何制度，是应当且必须存在的，民主不是一个选项，而是唯一选择，是必由之路。然而拉美社会尚未达成这样的民主政治信念。民众对民主制度的支持和忠诚度是有条件的：他们想要实际效果，具体而言，集中于经济利益的诉求。一旦经济不景气，认为威权政体优于民主政体的民众比例就会增加。人们对立竿见影的经济效益的追逐超过了对自由的渴望，人们愿意让渡部分的自由，换取经济增长，这种态度造就了奥唐奈所描述的拉美的“委任制民主”。在国家危急时刻，对某个克里斯玛式的强权人物或对某个精英阶层、职团的期望从来没有彻底从拉美社会绝迹。

政治文化代表着民众在政治领域普遍存在的价值观和对政治行为的接受方式，其作用方式是隐性和渐进的，但其对一个国家政治发展的影响却是不容低估的。虽然拉美的民主已经获得了初步的巩固，但民众对民主理解的偏差和不够忠诚使拉美民主的稳固和政治发展存在着不确定性的隐忧。

【注释】

[1]Michel Crozier,Samuel Huntington,Joji Watanuki.The Crisis of Democracy:Report on the Governability of Democracies to the Trilateral［R］.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75.

[2]Michael Coppedge.Party Systems,Governability,and the Quality of Democracy in Latin America［C］.Conference on “Representation and Democratic Politics in Latin America”.Buenos Aires Argentina,June 7,2001.

[3]Andrea Ancira García.Gobernabilidad Democrática en América Latina［OL］.2003.http://www.summit～americas.org/SpecialSummit/CallforEssays/Andrea_Ancira.doc.检索日期2009年3月10日。

[4]Isabel Allende Bussi.Gobernabilidad en América Latina［OL］.2004.http://www.isabelallendebussi.cl/contenidos/ver/8.检索日期2009年3月10日。

[5]袁东振.可治理性与拉美国家的可治理性问题［J］.拉丁美洲研究，2007（10）.

[6]张凡.拉丁美洲民主化与可治理性问题分析［J］.拉丁美洲研究，2008（8）.

[7]Flacso.Amenazas a la Gobernabilidad en América Latina［R］.Informe Preparado para el Foro de la Sociedad Civil con Occasion de la XXXIII Asamblea General de la OEA.Santiago de Chile:2003:18-19.

[8]IDB.Economic and Social Progress in Latin America［R］.Washington,D.C.:2007:173-174.转引自袁东振.理解拉美国家主要政治制度的变迁［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7（10）.

[9]袁东振.理解拉美国家主要政治制度的变迁［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7（10）.

[10]袁东振.拉美国家执政党的合法性困境与执政难题［J］.拉丁美洲研究，2014（8）.

[11]张凡.当代拉丁美洲政治研究［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235.

[12]张凡.当代拉丁美洲政治研究［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248.

[13]César Cansino.Partidos Políticos y Gobernabilidad en América Latina［J］.Nueva Sociedad,1995(10):51-58.

[14]Francisco Rojas Aravena,Claudio Fuentes Saavedra.Gobernabilidad en Amé rica Latina［J］.Informe Regional.Santiago de Chile:2004:11-12.

[15]袁东振.可治理性与拉美国家的可治理性问题［J］.拉丁美洲研究，2007（10）.(www.xing528.com)

[16]彼得·H.史密斯.论拉美的民主［M］.谭道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360.

[17]拉美晴雨表（Latinobarómetro).http://www.latinobarometro.org.索日期2017年12月20日。

[18]La Confianza en América Latina 1995-2015［OL］.http://www.latinobarometro.org.检索日期2017年12月20日。

[19]袁东振.拉美国家的可治理性问题研究［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10：27.

[20]UNESCO.Historia General de América Latina Volumen I［M］.Paris:Edución UNESCO/Editorial Trotta,2006:14.

[21]参见阿尔蒙德，维巴.公民文化：五个国家的政治态度和民主制度［M］.张明澍，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22]彼得·H.史密斯.论拉美的民主［M］.谭道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348-349.

[23]张凡.当代拉丁美洲政治研究［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153.

[24]韩琦.论拉丁美洲殖民制度的遗产［J］.历史研究，2000（6）.

[25]哈罗德·布莱克莫尔等.拉丁美洲地理透视［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267.

[26]参见Simón Bolívar.Pensamiento Fundamental［M］.Quito:Editorial Ecuador,2006:115.

[27]汤世铸.拉丁美洲军人政权之研究［M］.台北：知书房出版社，1996：138.

[28]O.Carlos Soetzer.El Pensamiento Político en América Española durante el Período de la Emancipación,1789-1825［M］.Madrid:Instituto de Ciencia Política,1966:86.

[29]张凡.当代拉丁美洲政治研究［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160.

[30]张凡.当代拉丁美洲政治研究［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9：162.

[31]王晓德.关于拉美历史上“考迪罗”统治形式的文化思考［J］.政治学研究，2004（3）.

[32]Lawrence E.Harrison.Underdevelopment Is a State of Mind:The Latin American Case［M］.Lanham:Madinson Books，2000.转引自袁东振.理解拉美主要国家政治制度的变迁［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7（10）.

[33]彼得·H.史密斯.论拉美的民主［M］.谭道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347.

[34]R.Ai Camp ed.Citizen Views of Democracy in Latin America［M］.Pittsburgh: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2001:17.

[35]拉美晴雨表（Latinobarómetro).http://www.latinobarometro.org.检索日期2017年12月20日。

[36]谢晓娟.政治文化：民主政府的制度环境与制度精神［M］.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