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末年,蒙古兴起,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通过西征和南进,建立了空前庞大的帝国。从此,中国进入了长期统一的历史阶段。在元明清时期,天府之国又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北京地区成为最有名的“天府之国”。古老的关中“天府”逐渐衰微,成都“天府”也受到战争的创伤。江南“天府”的称号被“苏湖熟,天下足”“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说法取代。闽中地区、盛京一带、武威地区和台东地区也加入了“天府之国”的行列。
元明之际,人们还保持着对关中“天府”的历史记忆。宪宗蒙哥曾大封同姓,让忽必烈在南京和关中之间选择封地。忽必烈选择了关中,原因是“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舄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58]。明初朱元璋曾与群臣讨论建都地点,有人建议他定都关中,理由是关中乃“险固金城,天府之国”[59]。有明一代,不少人都曾对关中形胜表示赞赏[60]。有人甚至从风水的角度,认为关中是“中龙”所在[61],认为“天下形胜,惟地与兵。汉都长安,阻河山之险,左殽右蜀,太华泾渭,表里襟带,金城千里,隐然天府之国矣……可谓兵形地势两兼得之,于以镇安四方,巩固万代,永永无斁”[62]。但到了清代,还有不少人将关中地区称为“陆海”。如清代中期,陕西巡抚毕沅说:“西安、同州、风翔三府,邠、乾二州,沃野千里,实为陆海奥区。”[63]清代晚期,胡燏棻说“天府之腴,崤函之固,莫如秦中”[64],甚至建议清政府迁都关中。但事实上,关中已失去了“天府之国”的美誉。“天府之国”这一称号仅见于方志之中[65],或成为人们对关中历史的追忆。清朝灭亡后,再也没有人把关中地区称作“天府之国”了,甚至就连生活在关中地区的一些人,都不知道关中曾经是“天府之国”,只知道它是“八百里秦川”。
这一时期,北京地区是全国政治中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成为人们心目中最重要的“天府之国”。明成祖诏群臣议建北京时,就有人将北京称为“天府之国”了。“公侯伯五军都督及在京都指挥等官上疏曰:‘臣等切惟北京河山巩固,水甘土厚,民俗淳朴,物产丰富,诚天府之国,帝王之都也。’”[66]其后李贤在《大明一统志》中说:“京师古幽蓟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形胜甲于天下,诚所谓天府之国也……自唐虞三代以来都邑之盛未有过焉者也。”[67]章潢在《图书编》中也有类似说法[68]。明代诗人欧大任有“万年天府国,佳气满燕州”的诗句[69]。清统治者更喜欢把北京一带称为“天府之国”。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敕撰之《皇朝文献通考》云:“京师为古燕蓟之域,地势雄厚,沧海环其左,太行峙其右,喜峰、古北诸关口卫其后,据九州之上游,南面而临天下。自古天府之国无过于此。”[70]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敕撰之《钦定日下旧闻考》云:“幽州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诚天府之国。而太行之山,自平阳之绛西来,北为居庸,东入于海,龙飞凤舞,绵亘千里,重关峻口,一可当万,独开南面以朝万国,非天造此形胜也哉!”[71]清人吴元莱在《畿辅通志》原序中说:“京师故燕冀地……倚长城为屏障,凭太行为股肱。潞水南趋,直沽东下,达济汶以通漕运,所谓金汤千里,天府之国也。故自辽、金、元、明皆都此而莫之易。”[72]由于统治者的重视和文人墨客的宣传,北京这个“天府之国”的知名度不仅超过了关中盆地,甚至超过了成都平原。
这一时期,成都平原曾多次遭受战争的破坏,但仍保持着“天府之国”的称谓。宋元之际,蒙古军对四川地区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蹂躏,导致成都“天府”严重衰退。但到元代中期以后,成都一度出现过“家给人足,民庶晏然,年谷丰衍”[73]的景象。元末刘桢认为,“蜀形胜之地,东有瞿塘,北有剑门,沃野千里,所谓天府之国”[74],建议徐寿辉部将红巾元帅明玉珍在四川称帝。明玉珍在重庆建立夏政权后,也曾派人向朱元璋夸耀其“天府之国”的富庶[75]。明人蔡清说:“自古说蜀道难,然其险处亦只在蜀门。若到其地,则所谓沃野千里,天府之国,似乎果平易矣。”[76]彭韶说:“蜀之地,南抚蛮獠,西抗吐蕃,上络东井。岷嶓镇其域,汶江出其徼,以褒斜为前门,灵关为后户,峨眉为城郭,南中为苑囿。缘以剑阁,阻以石门,而越负秦,地大且要,诚天府之国也。”[77]王士性说:“川中郡邑……惟成都三十州县一片真土,号称沃野,既坐平壤,又占水利,盖岷、峨发脉,山才离祖,满眼石垄,抱此土块于中,实天作之,故称天府之国云。”可见成都这个“天府”在明代影响是较大的。但明末清初,蜀中战火不息,遭受“开辟以来未有之劫”,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与前代“既庶且富”的情况形成巨大的反差[78]。直到乾隆当政时期,随着社会的稳定和“湖广填四川”活动的持续进行,才逐渐形成“无水旱之灾,秋成常丰稔”的局面[79]。
在明代,闽中开始跻身“天府之国”的行列。闽中即福州及其西南一带。福建在宋代得到较大发展,到明代形成八府分治的格局,人们在习惯上称之为“八闽”。位于福建东南部的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四府,自然条件相对较好,人口分布较为合理,粮食作物种植和经济作物的栽培达到较高水平,商业贸易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景象。时人屠本畯非常喜欢这些地方,他在《闽中海错疏·原序》中说:“禹奠山川,鱼鳖咸若。周登俎豆,鲂鳢是珍。海镜江珧,虎头脚凭。虾寄蟹变蛤化凫,奇形异质,总总林林。闽故神仙奥区,天府之国也。并海而东,与浙通波。遵海而南,与广接壤。其间彼有此无,十而二三耳。”[80]由于他的倡导,就有人把这里称为“天府之国”了。然而在历史文献中,这种称呼并不多见。(www.xing528.com)
到了清代,沈阳一带成为“天府之国”。沈阳位于辽河平原中部,在清代称为“盛京”,是清王朝的发祥地。这里海拔较低,属暖温带季风性大陆气候,物产较为丰富。清代有学者从尊君的角度出发,有意抬高盛京的地位。盛京是清王朝的发祥地,故在统治者的心目中也成了天府之国。清高宗至盛京,认为该地“洵乎天府之国,兴王之会也”[81]。但终清之世,将盛京称为“天府之国”的人很少。辛亥革命之后,随着清王朝的覆灭,再也没有人说“盛京”一带是“天府之国”了。
继沈阳之后,武威地区也被称为“天府之国”。武威古称“姑臧”“凉州”,地处甘肃河西走廊东部,是丝路重镇之一。这里曾经是前凉、后凉首都的所在地,至唐代趋于繁荣。唐人沈亚之说“唐之盛时,河西陇右三十三州,凉州最大,土沃物繁而人富乐”[82],但安史之乱后一度陷于吐蕃,“顿化为龙荒沙漠之区,无复昔之殷富繁华矣”[83]。宋元以降,河西走廊一带的经济有所恢复。清代学者吴大成对凉州十分赞赏,他在《西夏书事》中写到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冬十月赵保吉袭破西凉府时说:“得西凉则灵州之根固。况其府库积聚,足以给军需、调民食,真天府之国也。嗣后保吉身亡,德明终能保守灵、夏,岂非凉州畜牧甲天下,借以养成锐气哉!”[84]这是将武威称作“天府之国”的唯一记载。
把台湾东部地区称为“天府之国”也是清代的事。清初郑成功准备收台湾的时候,有“荷兰甲螺何斌负债走夏,盛陈(台湾)沃野千里,为天府之国,且言可取之状”[85]。《台湾通史》的作者连横也说:“台湾为天府之国”,“台东,天府之国也”[86]。在清代,台湾自然条件较好,且农业较发达的地区主要是台东和嘉南平原。其所谓“天府之国”,主要是指台东。
近代以来,随着政治、经济形势的深刻变化,“天府之国”逐渐沉寂。沈阳、闽中、武威、台东等地区自不待言,就连北京地区也失去了“天府之国”的美名,只有四川还保有“天府之国”的美称。于是,“天府之国”便成了四川的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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