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体塑造与形体文化解读：哑剧进阶为图像默剧

在正式进入各式戏剧版图之前，先就手势动作的语言进行研究，从不同的方向来探索身体的表现力。这个研究方法能够丰富我们之后所有的戏剧探索，并且为这些探索提供一个形式语言的共同发展基础。就技术层面而言，在哑剧中文字被手势动作所取代。我们平时说话时使用语言的地方，在哑剧里我们就必须用手势动作来代替。这种语言方式的起源来自市集剧场^[1]，当时演员必须在极嘈杂的环境下让观众了解舞台上的演出，不过也因为有来自政府当局的禁令：法国政府禁止意大利演员说话，以确保法国戏剧的优势地位。哑剧的诞生起源于种种限制，就像在监狱的犯人为了彼此沟通而发明出来的手势。这套极为传统的技艺其实是戏剧上一条“没有出口的道路”，因为能够让它成立的方式只有靠着熟练而高超的技术。我们必须拥有在空间中引入对象与意象的能力，并且找到符号性的姿态（其中某些甚至可以在东方戏剧中得到响应）。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将那些把手势动作的功能限制在翻译文字的哑剧称为白脸哑剧，这个词来自哑剧全盛时期的角色皮耶侯。这个技术主要着重于手部动作的应用，以及如何用身体的姿势来帮助它。当然，手势动作的语言句法和说话是不同的。“你很漂高，跟我来，我们一起去游泳。”将会变成：“你和我，你很漂亮，一起去，游泳，那边。”在这里我们进入一种句法结构完全不同的逻辑中，它使我们必须以一种清晰、极简与精确的方式来进行表达。

学生经常会倾向于使用日常生活里的常用手势，而使得哑剧的语言变得模糊。哑剧需要的是有限制的手势动作，一种超越日常生活，与说话的语言具有不同节奏感的手势动作。另一个会碰到的困难是，学生经常以挤眉弄眼来替代话语文字。他们必须不断练习以回到“脸即面具”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们能够根据所表达的情绪的不同，而在句子中变换表情，但不是一个字就变一次。

我们研究的第一种语言叫作具象默剧，它的意思为运用身体，而不再是文字，来表现物品、建筑、家具摆设等元素。它有两种可能的工作方式：一种是演员利用他的身体来演出个门，其他演员可以将其开启或关上（一个人的身体变成了另一人的布景）；另一种则是演员在空间中虚拟描绘出一个房子，有屋顶、墙壁、窗户、门等等，让房子在观众面前成立，而且角色还可以从这个房子进进出出。虽然极度受限，但这个形式提供了一套就手势语法而言极为有用的技术，对于日后的探索将有莫大的帮助。

图像默剧是一种与电影十分类似的语言，它借由身体姿态来呈现图像内部的动力状态。它不再只着重表现文字或是物品，而是如何以集体的方式表达图像。让我们想象一个场景：一个角色拿着一根蜡烛，就着烛光走到地下室。演员们可以同时表现出火苗、烟雾、墙上的影子、楼梯的台阶等。所有的图像都可以由无声状态中演员的动作暗示出来。我们最早所做的练习之一，包括如何从一个画面转换到另一个。

目前在独立创作课里，一般会要求各组学生试图不用语言而只用手势动作来重新诠释一部完整的电影。图像默剧能够对应到电影所使用的所有技术，比如特写镜头、长镜头、幻觉、闪回等。换句话说，所有现代视觉图像的语言，它的韵律，它的快速跳接，它的省略手法，都在这里被转化到戏剧层面之中。(www.xing528.com)

为了进行深入的探索，我们开始挖掘隐藏在角色内部的手势动作、情感以及情绪状态，我们称之为意象默剧。它是角色内在戏剧状态的某种“超级特写”。它代表的是那种迅如闪电的手势动作，从一种逻辑来意象化角色在某个时刻的内在状态（有点像是一段表演的肢体旁白）。

另外，还有一种默剧则应用跟以上不同的形式语言来口述故事。它代表的是将说书技术与以上各种形式语言，通过交替（或融合）的方式来叙述一个故事。这个形式可以一人独自完成，形式是同一个演员扮演两种角色，既是说书人又是默剧者时；也可以多人合力，形式是由多个默剧者与一个说书人合作。我们从不同的面向来探索这个关系，从最私密的表演（一个默剧者坐在桌边一边说一边用手表演），到最大化的空间使用（多个默剧者在舞台上伴随着乐师、歌队与戏剧角色共同演出）。这一过程涉及了说书表演的悠久传统，不管是在中国、非洲或是许多其他国家，都存在着叙事与意象暗示互相伴随的表演形式。

通过以上的各式主张，学生们将会发现许多不同形式的默剧语言，它们包括情境式的语言，比如，我坐着看一本书时，有人抓门板，我回头。抓门板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开始害怕，然后门被慢推开，一只猫溜了进来；行动式的语言，比如，我拿着一袋土豆，我把它背起来，我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暗示性的语言，比如，我从蒙马特山上回来，我用身体表现我所看到的画面，有轻柔的风、建筑物的屋顶、埃菲尔铁塔，于是我就用印象画派的方式，使外在的形象借由我而存在；内在意象默剧，比如，在内在的空间里，为没有形象的事物找到形容它的动作。

以上这些形式语言将为学校接下来整年的“短篇戏剧”创作提供帮助，某些学生甚至把这些形式语言运用于未来的观剧创作中。就课程设计而言，将这些训练内容安排在学年的起始，是为了让学生能渐进地以技术性的方式进入表演，它是一头栽进各式戏剧版图之前的暖身运动。最重要的是，不要满足于这些形式语言的技术层面，而要不断地以戏剧状态来支撑技术的执行。光知道如何表演太阳但手势中却缺少太阳的动态是没有用的，光知道如何暗示月亮但动作的韵律里却没有显现出它的苍白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