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认为戏剧艺术的本质,或者说戏剧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表达宗教的色彩和形而上学的色彩。因此戏剧不能被限定在语言之中,且同时必须与现实进行决裂。阿尔托将戏剧的语言等同于表演,认为这是一个可被导演当做具体物质来操控的实质存在,具有非常丰富且广阔的表现可能性。当戏剧表演在一定设计空间内被巧妙运用时,将会产生一种戏剧的诗意,这就是戏剧本质上的语言。
阿尔托提出的这种特殊的戏剧表演形式,与传统戏剧表演、风格化的戏剧表演截然不同,其内容包含演员的动作、舞台声音、文字、音乐以及各个元素相互组合而产生于舞台上的化学反应。这一特殊戏剧表演的结果也只能在舞台上才能得以一观。
(一)表演语言的概念
阿尔托所提倡的戏剧表演,是脱离了实际语言的、具有纯粹地戏剧语言的表演,它不是一种对思想的再现或对现实世界动作的临摹,而是类似于“象形文字”的充满想象力的舞台动作,它由心而生,不受任何技巧的限制,因为技巧等同于一定程度上的僵化,而这就是阿尔托尽力想逃离的东西。
阿尔托用他对巴厘戏剧的表演的发现来解释他心中最为理想的表演,他强调那是一种“语言前状态的语言”,它包括:“音乐、动作、运动、字词”。[4]
除了戏剧中的语言表达,阿尔托认为戏剧之中的身体表演也是表演技巧僵化的表现。他个人经常拿欧洲的哑剧来进行贬损,认为这种表演形式只是不用语言,但其它部分全是经过设计的情节和细节,这与阿尔托所倡导的戏剧模式相差甚远,因此他嘲讽其为“意大利喜剧无声部分的畸形儿”。阿尔托的戏剧表演理念,也是属于视觉语言范畴之内的,他所提倡的戏剧动作仍然处于一个可视的状态。但他在戏剧表演上的探索,都是他创作理论的揣测和实验,对于其诞生的根源,我们只能通过他的少数言语表达来进行推测。
阿尔托将自身戏剧表演的组成比喻为类似于“象形文字”的表演,这也是他的戏剧中最常出现的内容。演员在舞台上的动作充满了冲突和对峙感,处于不断的变化和运动之中,是一种内在力量极强的变形式的舞蹈,它能向观众传递十分炙热的情感动力。这种直接又富有冲击力的舞台动作与传统的戏剧舞台动作显然是极为不同的。这种动作似乎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它来自于演员内心受到外部刺激后真实的反应,因此在阿尔托戏剧中的演员,必须完全无碍地掌控自己的身体,摈弃杂念和束缚,去进行全身心的表达。也正是因为这样,阿尔托的戏剧舞台才会具有如此激烈的冲撞感,同时又带有一些冷漠与疏离,演员的肢体动作充满了非理性的天然感。
(二)表演语言的元素
阿尔托式的戏剧表演,是以演员为绝对中心的,他们用肢体表情构成了舞台上的各种基本要素。对于阿尔托式戏剧来说,舞台上的每一个元素都是十分重要的,它们之间并没有主次之分,他认为,当某一元素被改动或出现偏差时,整个表演也将会随之产生变化。
1.声音元素
在谈论声音元素之前,我们要先厘清阿尔托式戏剧关于语言的概念。在阿尔托式戏剧中,是明确排斥阻碍身体进行自由表达的语言的,但它并不是排斥语言或者说字词本身。阿尔托式戏剧尝试找到一种更贴合肢体动作表演的语言,这就是其戏剧中的声音元素。这些声音元素,是演员在阅读完剧本后,以直觉出发用身体传达出来的语言。它可以是哀叹和低声吟唱,可以是神秘的祷告仪式,可以是古老的咒语,也可以打破事物的界限自由组合出新的含义。在这些声音元素中,最能表现阿尔托式戏剧风格的还是音效。例如撞击的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撕裂的声音、雨滴声、乐器声、汽车轰鸣声,等等。
阿尔托戏剧理念之中关于声音的部分,是受到巴厘戏剧的启发而产生的。这些声音在传统的西方剧场中是被排斥的存在,因此阿尔托式戏剧的演员需要对身体进行专门的训练,来满足戏剧表演的要求。但庆幸的是,这些形体训练也在彼得克鲁克和格洛托夫斯基等后现代戏剧导演那里得到了传承与扩展。演员可以根据音节、音符、对白、经典段落等材料,进行各种排列组合,打破它们原有的意义,对其进行加快、变慢、加重、减轻或是重复等机型的声音练习。让这些元素相互碰撞,从而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练习形式本身也是符合阿尔托所提倡的“残酷戏剧”的基本理念的。以此为开端,西方戏剧表演方法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围绕声音进行的练习,直至今日戏剧导演们对其热情也未曾消退。
2.肢体动作(www.xing528.com)
阿尔托式戏剧表演十分注重演员肢体的表现力和可塑性,作为一种直观的物质存在形式,肢体语言起到直接传递戏剧内容的作用,这对于演员和表演要求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阿尔托所推崇的巴厘戏剧,在肢体语言上呈现出经过高度训练和严格规范的特征,不是自然状态下肢体能表现出来的形态。因此,阿尔托虽然十分认可巴厘戏剧肢体动作给他带来的精神震撼,但同时也强调必须规避“人工的”“造作的”肢体设计。他对演员的肢体动作的要求是从精神层面出发的,阿尔托式戏剧的演员也必须要先领悟其剧本的精神内涵,并将其与肢体动作相结合,才能完成相应的戏剧演出。由此可见,阿尔托式戏剧的戏剧演员是需要经过大量的练习和摸索,才能找到成长之路的。换句话说,“身体表达”对于阿尔托来说,实际上是精神的附属品,它承担着传递精神内容的任务。但若是完全抛弃身体表达,精神表达则会显得空洞而无物,让人难以感知,因此身体是其戏剧模式中不可抛弃的重要一环。
3.肢体的物质延伸
经阿尔托开拓后的身体表演,真正从文学和书本的限制中解放出来,回归到了戏剧本来的物质化、可视化的领域,这种模式也更有助于演员更好的感受到戏剧剧本的精神本源,对其表演起到助推剂的作用。在具体的戏剧表演中,灯光、道具、乐器、舞台布景、服装等,都能帮助肢体进行物质化的延伸。
(三)再次身体解放
二十世纪西方的后现代哲学家们一直在热情歌颂着人类的身体,尼采、福柯、德勒兹、罗兰巴特等,都认为身体才是艺术创作的主体,它赋予艺术创作以真正的灵魂。在哲学家们看来,身体中蕴藏着巨大的意志和情感,这是精神的动力与源泉,它们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显然阿尔托收到此类思想的影响颇深,他将演员的身体从戏剧文本中解放出来,让其真正成为戏剧表演的主体和主人公。在阿尔托的残酷戏剧理论中和实验舞台上,他和他的戏剧演员默契配合,向世人展示身体内部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以致于能冲破所有阻碍,给心灵以更广阔的的视域。阿尔托希望能借此让世人明白,生命是美好的,他也希望人们能通过这种美好暂时忽视忧伤的现实。
1.身体与语言的对峙
阿尔托希望借由演员的身体语言来激发观众的感悟力,他希望观众能从舞台上演员的各种动作中领悟到情感,而不是被传统的戏剧语言限制住思维。因此,他尝试使用各种情感充沛的动作、姿势、声音、画面,来向观众描绘他理想中的精神图景。用充满象征性以为的肢体语言,来作为观众理解的说明书,满足观众的阅读需求。他憧憬着能构造一个让观众、演员一同开发身体动能的精神场域,让他们学会无阻碍的、自由的思考,从而感受到生命蓬勃的原始力量,在残酷的现实世界中寻求一些精神救赎。
2.身体与空间的对峙
阿尔托关于身体解放的理论中,有一个观点一直是后现代戏剧中的重要论题,即打破传统戏剧的空间,并将其重新组建。阿尔托式的戏剧力图挣脱文字所带来的阻滞,他小心翼翼地建立了一个他理想中的身体领域,建立了一种新的秩序,他将被解放的身体的活动范围扩大到整个舞台空间,全面地刺激着观众的视觉和感官。这样的舞台在一定程度上能迫使观众做出反应,也会让观众们间接地参与到了戏剧的再创作之中。
3.身体解放难以实现
阿尔托式戏剧对于演员身体的释放,对戏剧艺术最大的贡献在于其对语言权威的大胆破除。他恢复了以身体语言为中心的传统戏剧表达,身体语言和空间探索是他的戏剧理论中最为核心的要素。早在阿皮亚和戈登克雷的戏剧中,就可以看到类似的戏剧理念,因此阿尔托的观念大多不是其首创的。但这都不影响阿尔托的戏剧理论被20世纪60年代的后现代戏剧导演所广泛认可,他们继承发展着阿尔托式的戏剧理念,并不断进行新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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