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戏剧艺术的发展,以及审美观念的变化,促进了戏剧理论的变迁。随着现代戏剧艺术的发展,语言在这门艺术中的作用已经越来越边缘化,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现代艺术具有明显的反叛性,表现出混乱、虚无、非逻辑、不确定等特征。尼采所说的“上帝死了”,是一种现代人的生存状态,这意味着理性精神的丧失,宇宙稳定秩序崩溃,现代人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不安定的世界中,一切都没有永恒的答案,一切都变得不可知。现代人面临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异化。在这样的情况下,语言丢失了深层表意内涵,仅成为符号自身的游戏。面对这样的人类生存现状,西方现代戏剧语言表现出新的追求。
现代戏剧艺术抛弃了线性叙事,不注重表现人的外部行动,而更注重表现隐秘的、无以名状的心理活动,营造人物内心世界的迷乱,事件往往没有因果性和逻辑性,因此,人物性格和心理甚至整个世界都变得含糊不清,难以解释。
语言观的变异与戏剧中语言地位的边缘化同步发生。在传统戏剧中,语言起着关键的作用,人物的刻画、戏剧情节的展开、主题的揭示、冲突的生成都靠语言来完成。而在现代戏剧中,人物、情节、主题都变得支离破碎。在戏剧中,语言与意义、逻辑之间发生了彻底的断裂,语言变得无意义、重复、单调,支离破碎的语言在荒诞派戏剧中俯拾皆是,而戏剧中的其他元素,人体、布景、服装、灯光、音响、道具等的表意功能越来越强。
在很多先锋艺术家的探索之下,现代戏剧的面貌经历了很大的变化,开始突破语言的局限,尝试将形体动作作为更重要的表现元素,这也促使理论家重新思考语言与身体的问题。20世纪60年代,位于纽约的格林尼治村出现了大量以形体表演为中心的先锋派戏剧,标志着语言在戏剧中的终结。这些先锋派的戏剧表演,将身体赋予更多的表达方式,可以表达性别、种族、社会、思想等多重意义,在评论者的认识中,它们与巴赫金所定义的拉伯雷小说的身体具有等同的意义。其实身体被赋予了狂欢的色彩,暗含着对于一切正统与权威的反抗,从这个意义上,不难理解,裸体游行一直是先锋派艺术家所乐于使用的反抗形式。(www.xing528.com)
随着照相、电影、电视、多媒体电脑和网络技术等可视性媒介在当代社会相继兴起,电影逼迫戏剧不断追求戏剧艺术的视觉冲击力。语言在戏剧的生存空间又一次被大大逼退了,而形体语言却在戏剧中不断崛起。图像的文化市场份额迅速提高,图像以其强烈的视觉快感激发起潜在的消费欲望,相形之下,文字更像是清教徒的生活,人们对于理解的便利,感官的愉悦成为首要需求,在电影使画面叙事成为可能后,人类视觉范域与视觉想象得到极大扩张与满足,传统以语言为中心的戏剧被迫转向追求更富于感官冲击力的剧场艺术。包括形体表演在内的剧场视觉手段的营造便不仅是先锋派的自我表现,也不仅仅是肉身化的社会反叛,同时还基于对当代大众审美需求的满足。
伴随着审美现代主义和大众传媒文化双重影响下的戏剧语逐渐减少,甚至消失的现象,真的能为形体语言带来无穷拓展的空间,还是在更深层次上构筑了形体语言的桎梏?这仍然是一个可探究的问题。任何艺术都是为世界提供意义的,如果从表意性能这一角度来比较视觉符号与语言符号,可以发现:比起语言,视觉符号在表意方面有着独到的优点。
视觉意象能够将事物作为一个感知的整体呈现出来,比起语言只能线性地展示事物的各组成部分及其关系,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也因此成为现代剧场艺术转向的合法性证词。但是相较视觉符号,语言也具有它者难以企及的优点,它的“抽象性”即指示不在场物的功能扩展了表意的范围与深度。自人类创造出语言以来,它一直作为思维的主要工具,其表意的丰富性与纵深度与人类认识水平同步发展。戏剧中因为有语言的存在,传达的信息更加丰富,认识功能得到强化。文本从戏剧中分离出来,成为不依凭演出也可独立存在的文体,它的发展无疑提升了戏剧反映人类自身存在状况的能力,从而为深层次精神对话的实现提供了有利的形式。
当语言被排挤出戏剧,视觉形象充斥于舞台时,虽然看似形体语言全面占领了舞台的领地,但是却由于意义的苍白导致形体语言的平面化和浅薄化,因而,貌似为形体语言带来了无限扩展的空间,实则却是不可避免地为形体语言在戏剧中的领地设置了更高层次的桎梏。当视觉欲望迅速而过量地得到满足之后,它将导致也许是同样迅速的麻木与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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