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体塑造与形体文化解读——揭示形体语言本质精神

（一）对戏剧本质认识的各种观点

早在公元前4世纪，亚里士多德就对戏剧的本质有过研究，他在《诗学》论述了自己的戏剧模仿说，他认为，艺术本质是模仿，戏剧是对人的行动的模仿。公元前2世纪，东方的第一部戏剧理论著作——印度的《舞论》也指明：“戏剧就是模仿。”

19世纪以后，针对戏剧的本质，西方相继出现了各种理论，如观众说，冲突说，激变说，情境、实验室说等。

观众说的代表学者是法国戏剧理论家F.萨赛，他断言：不管是什么样的戏剧作品，都是为了给观众看的。“没有观众，就没有戏剧”，他认为，观众是戏剧的本质所在，是戏剧的必要条件。因而，戏剧的唯一准则就是符合观众的欣赏习惯。

冲突说以美国戏剧理论家J.H.劳森为代表人物，这种理论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劳森认为戏剧的本质是“自觉意志在其中发挥作用的社会性冲突”。在人类社会中，人的自觉意志往往会受到社会规则的制约，戏剧就是表现这种矛盾的，因而，真正的戏剧性冲突就是人的自觉意志与社会之间的冲突。

英国戏剧理论家W.阿契尔则不认同戏剧“冲突”说，他认为，戏剧与小说同样表现人与社会的冲突，而小说的性质是矛盾的“渐变”，戏剧表现的则是“激变”（crisis，又译危机）。与小说不同，戏剧往往表现命运或环境的一次“激变”，因此，“激变”才是戏剧的本质。

18世纪法国哲学家D.狄德罗就认为，“情境”是戏剧作品的基础。黑格尔谈到戏剧的特征时，还把“情境”与“冲突”联系在一起，并强调了这种情境的本体论意义。存在主义哲学家和剧作家萨特称他的剧本为“情境剧”，并将戏剧的主题描述为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行为。B.布莱希特将戏剧视为一种科学方法，并认为戏剧是在某些情况下测试人类行为的实验室。这个概念也从某个角度定义了戏剧的本质。

从根本上来讲，关于戏剧本质的争论始终围绕着“文学”与“表演”这两种性质，或者说是围绕着“语言”与“身体”之间的争论。西方对戏剧的文学性非常强调，古希腊时期，人们就将戏剧归入诗歌的范畴，而文学性质的载体是剧本。亚里士多德曾说：“悲剧跟史诗一样，不倚靠动作也能发挥它的力量；因为只是读读，也可以看出它的性质。”在演出态的戏剧与阅读态的戏剧之间，亚里士多德表现出了对后者的首肯与偏爱。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有六个要素：情节、性格、言词、思想、形象与歌曲，而戏剧作品的评价则使用诗的标准。例如，戏剧形象是他最鄙视的非文学性元素，因为它是“最缺乏艺术性，跟诗的艺术关系最浅”的元素，他对情节、人物和思维等文学性元素更加关注，对其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但是，如果我们将一系列关于戏剧本质的探讨放到戏剧理论发展的历史中，我们会清楚地看到，对戏剧本质的理解是从“诗”、“文本”到“剧场”，再到“表演”，又到“身体文化”的演变过程。从文学到戏剧到身体，这是对戏剧本质和精神的理解的进一步发展。亚里士多德关于戏剧的文学性的理论，已经被逐渐取代。(www.xing528.com)

到了20世纪，戏剧理论开始重点探讨舞台调度，戏剧中的音乐因素和舞蹈因素开始获得与文学因素相同的地位。在后现代艺术中，人们用艺术的形式表达现代生活的“虚无”和“碎片化”，各种艺术都失去了崇高和意义感，而作为戏剧艺术最重要的元素——语言，也失去了核心的地位，语言甚至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元素，其本体的地位受到了动摇。现代戏剧更多地通过“身体—观看”这一形式，追求一种剧场体验。

对于现代戏剧艺术，戏剧表演不再是日常生活的再现，而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反讽，戏剧不再以理性而严肃的方式重现人生与社会，而是着重表现人类非理性的意识和想象。电影、电视也对戏剧造成了冲击，使戏剧艺术不再倾向于表现人物与情节，在这种语境下，格洛托夫斯基提出了“质朴戏剧”理论，也就是只有演员才是戏剧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只有演员和观众才能产生交流，身体的表演才是戏剧最基本的精神。

（二）戏剧表演对于人体动作的依赖

总之，戏剧最重要的媒介就是演员身体的表演。与任何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戏剧表演以对身体的依赖性而闻名。身体是戏剧的灵魂，是戏剧本质和精神的故乡。戏剧表演必须天然地存在于演员体内。戈登·克莱（Gordon Clay）在《戏剧的艺术》一书中的论述给出了解释。他一方面认为“剧场艺术既不是表演，也不是剧本，既不是布景，也不是舞蹈，但它却包括了构成这些东西的全部因素……这一个绝不比另一个更重要……”，另一方面他也承认“从某一方面来说，也许动作是最有价值的部分”。这就可以进一步回答“戏剧以何种形式存在”这一关系到戏剧的本质和核心的问题。因此，关于戏剧，我们总结出以下论点。

（1）戏剧的本质形式是身体的表演。仔细梳理以下西方有关身体的思想理论，就会发现身体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宽。身体可以是人的躯体、也可以是认知的身体、行动的身体，身体可以是行动的，也可以是静穆的。身体本身就富有能量，无论是自身的情感、周围的气氛，都可以由身体来表现。现代戏剧理论认为，身体之外无精神可言。

（2）冲突是戏剧的灵魂和精神，戏剧的核心精神是身体的冲突。冲突依靠叙事来展开。戏剧的冲突需要依靠“故事”和“话语”两个层面来展开。而戏剧的“话语”已经不单单是口头语言，它更多的是形体语言，形体语言是一种更为直观的“叙事”手段。形体本身有一定的美感，更是一种表达与诉说的方式，具有丰富的内涵。

（3）戏剧的空间就是观众与演员交流的媒介。因此，可以说“观看”是戏剧的本质属性。观看的过程就是演员与观众交流的过程，观众可以感知到表演者的声调、风格，接受表演者的观点，而观众在无形中也影响着演员的表演。在这种相互作用下，戏剧的内涵和思想得以被表达和接受。这种互动性正是戏剧与其他艺术形式的不同之处，身体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对戏剧形式的探讨和对戏剧本质的研究，我们对戏剧这一艺术形式有了确切的定义：戏剧是身体的表演、是身体的冲突，也是观众与演员以身体为媒介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