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涌现的新力量导演群体,是在交杂着网络文化、视觉文化、游戏文化、好莱坞电影文化的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在主体性、电影观、受众观、电影美学风貌和创作思维等方面都表现出与以往导演不同的新特点。他们在产业实践中摸索并逐渐形成自己具有中国特色、符合中国社会体制的电影工业美学,接受好莱坞类型的影响,又兼容了作者电影的特征,游走于电影工业与美学、市场要求与个人风格表达之间。
毫无疑问,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新导演不同于第六代导演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与新技术有天然的亲近性,能适应新形势下的技术化生存。新力量导演群体中有不少是理工科专业、学技术出身,或在做微电影、视频短片、广告片时有过大量实践,具有稳定的技术素质基础。如卢正雨(《绝世高手》导演、《美人鱼》副导演)毕业于湖南工业大学多媒体设计专业;《捉妖记》导演许诚毅毕业于香港理工大学平面设计系,并在好莱坞做过技术含量很高的大量动画电影;肖洋(《少年班》导演)本身就是西安交通大学科技少年班的成员,后留学德国威斯巴登应用技术大学媒体信息专业;大鹏是吉林建筑大学管理学院工程管理专业毕业的;陈正道毕业于设计专科学校;俞白眉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媒体信息专业硕士杨宇(饺子)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现四川大学华西医学院)。
相比依靠名望、资本集结技术团队、创作视效大片的老一辈导演,如李安、张艺谋、陈凯歌等,新力量导演尽管面临着白手起家、资金不足等劣势,但凭借自觉的技术化创作思维以及对网生代观众趣味的把握,反而得到了市场的青睐。相比从胶片时代走过来的老一辈电影人,新力量导演较少拘泥于现实主义传统与作者观念,更多受到好莱坞大片与香港电影人的影响,倾向创作更具市场号召力的类型电影与视效大片,且具有借助技术进步不断拓展和推进中国类型电影创作的使命意识。
在商业与艺术天平的另一端,新力量导演中的艺术片导演同样具有技术化创作的思维。不同于第五代、第六代等注重历史文化、现实关怀的创作理念,数字化时代的新力量导演乐于在电影技术层面寻找更为多样的艺术表达,如毕赣在《路边野餐》《地球最后的夜晚》中实践的超长镜头拍摄、2D与3D结合在同一部影片中的创作,展示出基于技术进步探索电影表意形式的创新思维;而杨超在《长江图》中坚持胶片拍摄,则逆数字化潮流之势,关注胶片这一物质载体独特的影像表达,亦与影片中逆流而上的长江货船形成了内容与形式的互文。
无疑,新力量导演的崛起本身即受益于电影创作中数字技术的推广与进步,这构成了该群体技术化生存的基础。相较于胶片时代滞后于拍摄阶段的洗印后观看(或借助分光镜的监视器实时观看),数字摄影机的出现使得拍摄现场的“所见即所得”成为可能,这一技术进步在增强导演掌控力、提高拍摄效率、降低拍摄成本的同时,某种程度上降低了导演的门槛。在新力量导演中普遍存在的跨界现象与此不无关系。(www.xing528.com)
作为被命名的一代,新力量导演的技术化生存背后同样显现着国家的力量。2013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与美国电影协会联合发起“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重点选派新生代青年导演赴美国好莱坞交流学习。几年间,宁浩、陈思诚、肖央、郭帆、路阳、薛晓路、张猛、乌尔善、徐峥、韩延、大鹏、姚婷婷、彭大魔、闫非、田羽生等新力量导演均借助这一国家搭建的平台,前往美国学习好莱坞电影工业的运作机制与成功经验。毋庸置疑的是,支持好莱坞电影工业全球扩张的正是高概念电影与视效大片。郭帆曾谈到参与交流计划的感受,“我们作为个体在工业化程度上,和好莱坞有着巨大差距……(所以)我们回来之后做的事情都很接近,我和宁浩、陈思诚是同一批学员,回来大家呈现的作品基本都与工业化有关,或者是与美国电影工业有合作的,我们知道了一个更为精准的目标,我们应该向着工业化的方向去努力,我觉得这是整个交流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点”[34]。这里的“工业化”既涉及电影制作流程的规范化、标准化,亦指向高技术含量的“重工业电影”创作,工业化意识与技术化生存正逐渐成为新力量导演的共识。
当然,电影工业化的内容是丰富的,并非仅仅指巨额的资金投入、高新的工业技术,还包括电影生产过程中高度的标准化、流程化、规范化。一部电影需要经由无数工序共同来完成最终的制作。真正的电影工业化必须是逻辑化的、分工精细的、协同性良好的。电影作为一种工业,一种核心性创意文化产业,更需要各个生产环节的协同。这就是笔者论述的新力量导演的电影工业美学原则之一。
目前,《流浪地球》是国内比较公认的工业化程度相对较高的影片。创作团队达7000多人,使用了8座摄影棚,置景车间加工制作了1万多件道具,置景延展面积近10万平方米,相当于14个足球场,包括运载车、地下城、空间站等都是实景搭建。摄制组历经15个月进行设计、绘制、规划和搭建工作。
该片投入人数之多,整个制作时间之长,都使得这个庞大复杂的工程需要协调、统筹,需要高度工业化的管理,需要郭帆说的“一整套分工明确的专业化流程”。简而言之,工业化意味着项目与人的组织过程要规范化、制度化、合理化和最优化。《流浪地球》的制作团队来自不同的国家,从事不同的职业。如何让这些人在两年时间内通力协作,完成制作,其工业化管理组织难度可想而知。郭帆对工业化,尤其是管理方面有着独到理解和非常自觉的身体力行。他说:“钱并不是工业化的标准,一整套分工明确的专业流程才是”“我经常和组里人形容说现场不要创意,现场就是施工队。在这个就像是施工队的团队里,整个过程中最核心的是计划、时间、管理,怎么样安排、统筹这么多的项目。”因此,电影工业化就是把杂乱的东西标准化,从而对内容进行量化和拆分,之后再进行分工。简而言之,就是标准、组织与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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