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汉时期,新闻的采集方式基本上承袭了前朝的做法
上古时期,官方采集的“诗”往往是由民间的歌谣、童谣加工而成的,谱上曲后易于传唱,因而“采诗”这一新闻采集、传播方式一直延续了下来。《前汉书》卷二十四上云:“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献于天子。”每年初春之时,万物复苏,农民四散于野,开始耕作。采诗官手摇木铎,四处巡游,探访民情。采集的内容献给太师,然后由太师编辑成符合音律、可以传唱的诗歌,以便天子体察民情,这也符合“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的古训。
(二)信息、新闻的传播形式主要有四种
1.羽檄和檄文
《史记》记载了刘邦的一段话:“陈豨反,邯郸以北皆豨有,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唯独邯郸中兵耳。”裴骃在《集解》中解释道:“魏武帝《奏事》曰:‘今边有小警,辄露檄插羽,飞羽檄之意也。’推其言,则以鸟羽插檄书,谓之羽檄,取其急速若飞鸟也。”[12]后遂以“羽檄”指紧急公文,也称“羽书”,这是古代快速传播信息的重要方式。当时的简一般是宽0.5~1厘米,长汉尺一尺,约23.5厘米。而唐代颜师古认为,羽檄一般长为两尺,即47厘米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檄文作为布告的一种,仍然是汉代的一种重要新闻载体。
檄者,传布告召之。文自丞相、尚书令、大将军、藩府州郡,皆用之。或以征兵,或以召吏,或以命官,或以谕不庭,或以讨叛逆,或以诱降附,或以诛僣伪,或以告人民,皆指陈事端罪状,开说利害,晓以逆顺,明其去就。其文峻,其辞切,必警动、震竦、撼摇、鼓荡,使畏威、服罪,然后为至已。其制以木简为之,长一尺二寸,若有急,则插以鸟羽,谓之羽檄;取其疾速也,故亦谓之羽书。初,汉高帝谓:“吾以羽檄征天下兵。”又谓:“可传檄而定。”则三代先秦已自有之,而其文未见也。至孝武遣司马相如责唐蒙等始见。《喻巴蜀》一篇首曰:“告巴蜀太守”,终曰:“咸谕陛下意毋忽(也)”,盖古制然也。[13]
《谕巴蜀檄》是一篇政府文告。汉武帝好大喜功,使臣唐蒙认为从夜郎的牂牁江(今乌江,一说为北盘江)向南可以开凿出通到粤地的水路,以征服南越国。[14]遂拜唐蒙为中郎将,派其出使西南的夜郎、僰中地区。唐蒙征用巴蜀吏卒一千人开漕河,地方郡县把役夫扩大到万人左右,河道挖了两年也没有开通,民夫倒死了很多。役夫中有人带头抗议,被官府杀掉了,因而激起民愤,埋下了社会动荡的种子。于是武帝派司马相如前往责备唐蒙,并代表朝廷告诉巴蜀百姓:唐蒙所作所为并非皇帝本意,用以安抚民众。可见,檄文也是一种重要的新闻载体,它有着官方的权威性,在时间上也有快速到达的要求。这一及时下达的政令既有安慰、体恤民众的意味,也有着新闻的准确性、时效性等鲜明特点。
2.布告和牓
布告可能早期是写在麻布或帛布上的,故称布告,是“以布帛告之”的意思。《史记·吕太后本纪》云:“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布告”一词在《史记》中出现21次,在《前汉书》《后汉书》及相关续书中出现34次,以“布告天下”“布告诸侯”等词条为多。“布告”一词汉初即为政府发布文告,有“昭告天下”之意——当然汉代初年信息、新闻可能只是在诸侯间通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扩大了传达的范围。但直到唐五代时期,它也多以“布告天下”的形式出现,可见“布告”从汉到唐五代一直是作为动词来使用的。它与当今社会中所用的“布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大概到汉朝后期,出现了一种名为“誶”的新闻传播形式,表“公示”“公告”之义。《后汉书》卷一百七云:
(阳球)乃僵磔(王)甫尸于夏城门,大署牓曰“贼臣王甫”。尽没入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阳球是《酷吏列传》中的人物,该例讲述他诛杀奸猾之徒中常侍王甫的事。为了起到警示作用,被施以车裂刑罚后的王甫尸体边还挂了一个木牌,上书四个大字“贼臣王甫”。之后,同为中常侍的曹节受到王甫被“曝尸公示”的刺激,对阳球采取了报复措施。而在下例的“誶”中,更是将卖官鬻爵做到了公开报价。《郝氏续后汉书》卷八十九云:
于是悬鸿都之牓,开卖官之府,公卿以降,悉有等差。
该“誶”与“榜”通假,有“明文公布”之义,也是当时公开报道的一种形式;从这些例子来看,它可被称为今天“公示”“公告”的滥觞。由此可见,新闻的传播形式在汉代有了一定的发展。(www.xing528.com)
(三)两汉时期,信息、新闻传播的载体还是以简牍为主
众所周知,西汉中后期,中国发明了造纸术,但由于制作复杂,没有大规模应用。皇帝批阅奏折时还是以简牍为主。东汉时期,宦官蔡伦对造纸技术进行改良,用树皮、麻头及敝布、渔网等原料,经过挫、捣、抄、烘等工艺制造纸,因其封“龙亭侯”,故史称“蔡侯纸”。这种经过改良的技术扩大了造纸的原材料,使纸张的批量生产成为可能,其应用扩大到了社会的层面。因此,钱存训认为,纸张在两晋时期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书写用品的主流。大家耳熟能详的成语“洛阳纸贵”便是一个例证。
随着造纸技术日趋成熟,加上最高统治者的提倡,这使得纸张的应用逐渐流行起来。这也使得信息和新闻的传播更加便捷。有学者认为,灞桥纸和新疆近期考古发现的纸就是两汉时期的产物。
(四)三国时期,颁布《邮驿令》,纸张为信息、新闻传播的主要载体
1.曹丕颁布《邮驿令》
三国时期,新闻传播的渠道和方式有了进一步发展。魏文帝曹丕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专门化的邮驿法令《邮驿令》,内容包括军事布阵中的声光通信(如鼓声、白幡、绛旗等)、“遣使于四方”的传舍规定,以及禁止与五侯(指长安、洛阳、许昌、邺、谯)私自交流信息等政治禁令——顺便说一句,直到汉代,地方王侯与朝中大臣私下传递信息、新闻的行为仍然被严格限制,如御史大夫桑弘羊即被指控与燕王“交通私书”、涉嫌谋反而被诛。这里的“交通私书”即私自传递信息、交流朝廷变动等时政新闻。由此可见,包括新闻在内的信息传播当时都严格控制在官方手中。
曹丕颁布的这部法令对后世邮驿、驿传立法及信息、新闻的管理等方面产生了深远影响。《邮驿令》虽然已经失传,但部分内容仍然保存在一些其他的类书中。由此,新闻的传播也和邮驿结下了不解之缘。以至于清代末年,西学东渐之时,还有报纸以“邮”字命名,如1880年天津创办的《北方邮报》、1894年烟台创办的《芝罘快邮》等。
“露布”是一种以流动的方式“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的传播载体。[15]如三国时期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说:“人有劝术(袁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这一时期的露布含义有三种:一是可流动传播的公文;二是捷报,常与“檄文”相对应使用;三是作檄文用,即作战前征讨敌人的檄文。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记载了这么一件趣事:“桓宣武(桓温)北征,袁虎(袁宏)时从,被责免官。会须露布文,唤袁倚马前令作,手不辍笔,俄得七纸,殊可观。”[16]桓温,东晋时的一代枭雄,北伐中原,收复国都饮马黄河,纳了位美妾,还留下了“我见犹怜”的成语[17],在命人书写战书时也留下了“倚马可待”的成语。这一故事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即纸张已取代布帛,成为书写的主要工具。故孙毓修在《中国雕版源流考》中认为,“竹帛废而纸大行,当在魏晋间矣”[18]。这一论断与钱存训等学者的观点相仿。也就是说,东汉末年,纸张已取代了简牍的主导地位,成为信息、新闻传播的主要载体。
2.驿传向水路的延伸和纸张的大量使用使传播更加便捷
南北朝时期,官方的传播渠道驿路由陆路向水路延伸,再加上纸张的大量使用,大大促进了新闻信息的传播。“翰动若飞,纸落如云”(《西晋文纪》卷十四)等成语就出现在西晋时期。翻检《晋书》,还有“以赤纸为诏”“以小纸为书”“青纸”“黄纸”等记载传递信息的词语。
魏晋南北朝时期,军阀割据混战,政治长期分裂,驿传制度虽然遭到了严重的冲击和破坏,在局部地区却有所恢复和发展。其中驿传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纸质文书逐步取代简牍,使邮书的传递相对便利。由于江南地区河流众多、水网密布,从东吴时期始,统治者便利用这一地理条件,扩充邮驿至水路,普遍建立水驿。至南朝时,形成了以水路为主、水陆相兼的驿传系统,从而进一步健全了驿传体系。[19]
但这种正常的邮驿制度经常因为统治阶层的胡作非为而遭到破坏。南齐萧子良在《请停台使书》中形象地揭露这种弊端:(官员)“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即行。”(《册府元龟》卷二百八十八)这完全是一副假借天子名义耍派头而在驿站指手画脚、训斥驿吏、八面威风的德行。即使官员们想要与亲朋好友互通音讯、传递消息,那也是很困难的。
《世说新语·任诞》记载:东晋殷洪乔从京城赴南昌做太守,京城(南京)各界人士(绝大多数是官员)求他捎带了一百多封书信,他一是嫌拖累,二是私拆信件后发现信函中有一些请托之事,顿时产生厌恶之情,到了石头渚(江西赣水西口),就把这些信投入水中,任其在河中漂流,这便是史上有名的“付诸洪乔”的故事。在今天的人们看来,这可真谓是“咄咄怪事”,京城人士以此传递新闻、信息的希望化为泡影。
南朝名人陆凯托驿臣给史学家范晔捎去一枝梅花,已觉得十分难得,因而留下了千古名句:“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由此可见,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邮传系统有了较大的进步,传递对象除了政府官文之外,将士大夫、官员的通讯纳了进来;纸张的普遍使用使新闻的传播更加便捷;邮路、驿路扩大到了江南地区,水路也成为驿路的选择之一。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信息及新闻传播的对象扩大了,传播的渠道也更加多元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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