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产假: 探讨性别平等与法律

郑玉敏

在一个公正的社会，应当给予男性和女性同样的机会去发展他们的能力。一个负责任的社会必定让其全部成员获得平等和尊敬，并得到利益和职责的公平的社会分配。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产期福利或者生育责任应当被视为一种社会责任，每个社会都有责任确保婴幼儿出生后得到良好的照顾，因为儿童是国家未来发展的资源。同时应确保女性产假后回到原先或者类似工作的权利，使女性不会因为其生育遭受职场歧视而影响职业发展。为此，国家有义务贯彻男女平等分担家庭和工作场所的权利、责任和权力原则，促进男女两性和谐发展和伙伴关系的建立。国家应该以立法形式规定男性“休产假”，并采取相应措施保证落实。男人“休产假”表面上看来是给男性提供休假福利或是方便男人照顾妻子和小孩，实际上它是体现男女平等的重要举措。在一些发达国家，丈夫“休产假”早已蔚然成风，其对缩小性别差异的积极影响也很明显。瑞典是欧盟国家里最早实行丈夫产假制度的国家，也是男女劳动力就业和薪酬之间的差距最小的国度。[1]目前，男人“休产假”在中国引发热议，也反映了中国人观念的变化和对两性平等的关注。

一、男人“休产假”与男女平等分担家庭责任

在传统的观念里，生孩子、坐月子仿佛都是女人的事情。说到休产假，也都认为这是产妇的专利。实际上这正是传统的男女不平等的习惯思维以及男女传统的固化的社会分工角色在人们观念中的反映。随着越来越多的妇女走出家庭进入工作领域，男女平等分担家庭责任已成为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和许多国家有关男女两性平等工作立法的主要原则，由此男人“休产假”也就不足为奇。

第一，在男女两性的传统的角色分工中，生育是女人的职责。传统的男女之间的劳动分工取决于社会经济和文化背景，可以用生产和生育任务的区别来分析。生产任务指的是男人或女人从事产品生产、提供服务以及加工初级产品的工作。生育任务指的是分娩和今天称之为“关怀经济”中所进行的活动，即花许多时间来照料家庭成员和社区、拾柴、打水、做饭、照料儿童、教育、保健和照顾老人等。根据传统的劳动分工，生孩子、养育孩子都是女人的事情，“休产假”不应与男人有关系。

第二，不平等分担责任是妇女充分进入劳动力市场的一个障碍。现代社会妇女参与生产和生育任务意味着他们每天不可避免地要比男人工作更长的时间。随着工作妇女人数的增加，双职工家庭的比例也在不断上升，许多妇女在休完产假之后被迫接受低层次的职位，甚至不得不离开原来的职业。所以除非采取坚决行动，协调工作责任与家庭责任的关系，否则无法结束女性劳动者因这两种责任的冲突所带来的压力与紧张。然而，这需要社会对于男人和女人的观点的改变，以及对于他们各自在社会上的正确定位的改变。将男女看成是家庭责任的共同分担者，推行倡导家庭责任分担的政策，男女平等分担家庭、工作场所的权利、权力和责任已成为男女平等立法的重要原则。

第三，现代社会生产与生殖方面的性别分工界限逐渐模糊，要求男女共担家庭责任。由于妇女开始进入原先专属于男性的工作领域而男子开始接受较多的家务，包括育儿责任，因此，生产与生殖方面的性别分工界限逐渐模糊。虽然如此，妇女角色变化比较大，而男子角色变化比较小，妇女的双重负担妨碍女性进入工作领域实现职业发展。妇女在劳动队伍中人数的增长带来了角色与社会性别期望的改变。当更多的妇女参加了有偿工作，比以往更多的男人分担了传统上认为应该由妇女们承担的家庭责任与家务活。同时，由于双收入家庭的增加，妇女们走出了他们的“家庭”角色，关心“工作”，男人们从他们的传统“工作”角色走出来而开始关心起“家庭”。但是这种家庭财务责任与家务工作责任的重新分配并不是相应的。许多妇女下了班还要干家务，他们比以往工作更辛苦，似乎在做着“轮班工作”。由此很多国家开始以立法形式规定男人休产假，其目的在于促进男女平等，鼓励男子分担家庭责任。

第四，男女平等分担家庭责任已成为国际劳工组织促进男女平等立法的主要关注所在。国际劳工组织有关女性工作权立法的标准和目标是要保护女性职工或促进工作机遇平等和待遇平等。“其立法进程可以分为如下几个阶段：在20世纪早期的几十年时间里，人们认为，从身体考虑和社会考虑来说，女性比男性更为脆弱，因此不允许她们参与某些工作。这其中的一个基本目的是要保障工作女性的健康，特别是孕产妇妇女的健康。因此，最早的保障方法中纳入了有关产假和孕产妇福利的一些最基本的标准。从20世纪50年代早期开始，相关重点转移到了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就业平等方面，而近年来的平等观念已经有了男女之间分担家庭责任的含义。”[2]这在1981年《有家庭责任的职工公约（第156号）》及某些国家的新型立法中有所反映。欧盟于1996年也通过了一项有关亲子假的法令。据了解，目前全世界早已有瑞典、法国、英国、日本、捷克等40多个国家规定了丈夫“休产假”。

二、男人“休产假”与男女伙伴关系的建立

与传统的性别角色相对应，妇女属于私人生活领域，男人属于公共生活领域，而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划分，把女人排除在公共生活领域之外，典型的家庭的劳动分工让大多数女性没有能力支配男性。为“移除妨碍妇女通过积极参与公共和私人生活所有领域的障碍，就意味着建立男女在家庭、工作场所和在更广泛的国家及国际社会中共同分担权利和责任的原则”。[3。]男女平等是人权问题和社会正义的条件，也是平等、发展与和平的必要基本先决条件。应当承认怀孕、生养及父母在家庭中的作用和培育子女的作用所具有的社会意义。养育子女需要父母、男女和整个社会分担责任。妇女的怀孕、生养、抚养子女以及妇女在生育方面的作用不能成为歧视的理由，也不能成为限制他们充分参与社会的因素。

第一，男人和女人都是传统的性别观点和角色定位的受害者。传统的性别观念和角色定位使女性长期处于受歧视的二等公民地位，女权主义为争取权利平等历经了长期的曲折的历程，虽然现在女性的地位有很大的改进，但世界范围内的男女不平等仍是不争的事实。女权主义认为女性的受压迫和受歧视是因为男权统治和父权制文化，因此认为争取妇女解放和权利平等只是女人的事情。这种观点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男人也是传统性别观念和角色定位的受害者，人们总是认为男人有义务承担家庭的经济责任，男人应该成功，这样的观念使男性背负了过重的经济负担和沉重的心理压力，同样不利于男性的健康和发展。因此，真正的两性平等应是两性和谐发展，应该是一种伙伴关系。因此两性真正的平等意味着男女在家庭、工作场所和在更广泛的国家及国际社会中应该共同分担权力和责任。

第二，男人和女人应建立一种伙伴关系。在很长时间内，女人们认为妇女争取平等只是女人的事情，忽略了男性的参与，因此进展缓慢。从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开始，强调男女的共同作用和和谐发展已成为争取两性平等的主旋律。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北京宣言》认为：男性和女性应拥有平等权利、机会和取得资源的能力，男女平等分担家庭责任和他们和谐的伙伴关系，对他们及其家庭的福祉以及对巩固民主至关重要。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行动纲领》提出的战略目标之一，就是促进男女在工作与家庭责任上的调和。认为家庭内基于不平等的权力关系而实行的不平等分工和责任分配，限制了妇女争取时间和发展必需技能以参与更广泛的公共论坛决策的潜力，因此男女应更公平地分担家庭责任。男性和女性的伙伴关系建立需要男女双方兼顾工作和家庭责任，因此产假和陪产假以及育儿假、儿童保育和家庭护理服务补助金的实施都会对这种伙伴关系的建立产生积极影响。为了在公共和私人领域建立完全的伙伴关系，必须使妇女和男子能够兼顾并公平分担工作责任和家庭责任。在法律上必须确立使男女能够兼顾工作和家庭责任并鼓励男子与妇女平均分担家庭和育儿责任的方案。(www.xing528.com)

第三，男性的责任和参与。要实现男女两性和谐发展和男女平等伙伴关系的建立，强调男性的参与是重要的。由于男性传统上承担的是生产的责任，因此随着女性步入工作领域要求与男人平等分享权利和权力，与此相适应，男人也应与女人共同分担家庭领域的责任和权力。在重新安排家庭责任的时候，很明显，男性主人有或者应当有更多确保家人健康和美满生活的责任。因为在大多数社会中，男子在生活的几乎所有方面，从个人决定子女多少到决定政府各级的政策和方案，都具有极大的权力。要使男子和妇女在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中成为平等的伙伴，就要在生活、包括家庭和工作的所有方面促进两性平等，并鼓励男子承担他们的生育责任，发挥他们在社会和家庭中的作用。为此，国家应强调男子分担职责，促使他们积极参与负责任的生育，与女性共同从事子女的教育。国家应考虑修订法律和政策，以确保男子对其子女和家庭负责，男人“休产假”是重要的举措。

第四，男人“休产假”与两性和谐发展。女性争取平等和权利的目的在于妇女发展，但是这种强调单一性别的发展也遭遇了很多的批评。批评者认为妇女发展强调将妇女融入正在进行的发展战略之中，常常使人接受不断产生不平等的现实社会结构。此外，妇女发展途径往往过多地强调妇女的劳动生产方面，而忽视了妇女的社会和生育负担，结果妇女问题越来越变成边缘项目和孤立的计划。近些年，伴随着建立男女伙伴关系的目标，两性和谐发展越来越受到关注。两性和谐发展关注“不平衡的角色”所造成的男女之间的不平等关系。“社会性别”一词就是源于人们对制度结构所产生的不平等现象的不断认识。它不把妇女作为孤立的或单一的群体，而是强调男女的共同作用及需要——这需要男女双方共同努力，强调男女两性平衡发展，妇女和男子都需要在生命的生产和生育方面充分参与。尤为重要的是应加强男女之间在家庭和工作领域的沟通，增进对共同责任的理解，使男子和妇女在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中成为平等的伙伴。应作出特别努力，强调男子应分担职责，更重要的是，男女共同分担人类再生产的责任，对于促进性别平等无疑具有积极的意义。

“在就业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当下，我们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性别已经成为羁绊女性走进职场、晋升职位的重要因素。虽然我国劳动法和妇女权益保障法，均对女性的平等就业权予以明确的保护，但现实生活中，仍有很多招聘单位以各种变相的理由为女性就业设置障碍。用人单位不愿意招收女性的原因之一，在于妇女承担着生育的社会责任。又由于女性婚孕期恰好也是发展事业的黄金时段，一些已经在岗的女性，经常要面对‘生育’还是‘升职’的艰难选择。男性休产假，相应地减轻女性的生育重任，平衡生理性别对劳动成本的影响，会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就业和升迁中的性别歧视。同时，还可以淡化‘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社会性别分工，营造男女平等的社会氛围。”[4]虽然生育行为由女性完成，但生育责任是男女共同的，生育是父母双方的共同责任。我国虽然已经有2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都设立了“男方护理假”或者“配偶护理假”，但是从国家立法层面上、目前关于产假及其待遇的法律规定都是针对女性的，在男性“休产假”立法方面始终是一片空白。最近，有专家建议国家立法设立男性产假，多数人表示肯定。其实男人“休产假”绝不仅仅是给男人的福利或方便男人更好地照顾妻子和孩子，从最一般的意义上讲，男人“休产假”是男人和女人共同分担生产责任的表现，所以有专家认为男人“休产假”既是权利也是责任。[5]从深层次意义上讲，男人“休产假”的法理则在于它是两性平等的一个表现和促进两性平等的重要举措，其目的在于在公共和私人领域建立男女伙伴关系，促进两性平等和谐发展。为了让男女共同分享生活的幸福，共同承担社会的责任，希望丈夫“休产假”这一建议能够受到重视，并最终落到实处，使之贯彻执行。

【参考文献】

［1］海外：瑞典社会的父亲角色［DB/OL］.京华妇产网，http:// www.jhfuchan.com/detail/7079_3.html.

［2］妇女权利的国际法保护及其面临的挑战［DB/OL］.中华女性，http:// www.china-woman.com/rp/fs/open/html/xbpddlzq/llyj/14.html.

［3］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行动纲领》［DB/OL］.人民网，http:// gov.people.com.cn/GB/46728/51992/52202/3640020.html，2005-08-24.

［4］佟吉清.男人休产假：共同分担人类再生产责任［DB/OL］.红河妇女网，http://www.hhwomen.org.cn/readinfo.aspxB1=410，2008-03-14.

［5］吕频.男人休产假，权利还是责任［DB/OL］.http://city.sz.net.cn/ city/2009-06/29/content_1816983.htm，2009-06-29.

（原文载于《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