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人认为我们所谓的暴死是自然的。受伤、凶杀、骨折是自然的原因。对凶手的报复没有对巫师的报复厉害。所有其他的死亡起因于巫术或宗教。[1]只有在新西兰,源于道德与宗教的各种事件向个人暗示了他将要死亡的这一主导观念,而且这些中邪事件甚至通常被认为是以让人卷入一项罪恶为目的的。而澳大利亚的各种事实则与之相反。我们认为,死亡是由于它是罪恶的最后结局这一观念所造成的这种情况是相当少的,而且我们只发现了极少数这类死亡,因为大多数死亡都与涉及图腾的罪恶有关,特别是与吃掉图腾有关,[2]或者与不同年龄段的人的禁食有关。以下就是涂尔干尚未考虑过的有关后者的两个相当典型的情况。[3]“如果一位年轻的姑娘或小伙吃了禁止食用的猎物等,那么他就会生病,而且可能日渐衰竭,死时发出女人的呼号声。”正是这个猎物的精灵进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并杀了他。[4]另一个是这类更多与我们相关的情况之一。[5]麦卡尔平(Mc Alpine)先生在1856—1857年雇用了一位年轻的库尔奈人。这个黑人既强壮又健康。一天,他发现这个黑人病了。他认为他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他在被允许吃掉负鼠之前偷了一只母负鼠。一些老人发现了他。他知道他长不大了。他倒下了,可以说是受到这种信仰的影响;他绝不会再重新振作起来,而且三个星期之后就死掉了。
因此,在澳大利亚人那里,各种道德与宗教的原因也可以通过暗示引起死亡。这后一个事实在纯粹源于巫术的死亡的情况下是有过渡阶段的,即存在着老人的威胁。而且,正如许多死亡是在族间仇杀或正式宣布的惩罚[6]过程中由巫术造成的,而且最终得到了认可,自以为被这些司法妖术迷惑的人在严格的道德意义上被感染了,而且澳大利亚的全部事实与所谓的毛利人的全部事实相距并不远。然而,这一般只与巫术有关。一个自以为中邪的人死去了,这就是突然发生的事实,而且难以计数。让我们引用一些观察报告,最好是古代的,观察较好的,最好还是在具体事件的过程中,或者是由博物学家们与医生们完成的。巴克豪斯(Backhouse)早在1840年前就说过,在伯恩岛,一个自以为中邪的人说他明天要死了,而且果然死了。[7]根据伊登(Eden)夫妇的叙述,在肯尼迪地区,1865年,一个爱尔兰老女仆指责一个黑人女仆自私自利,说:“你这样残忍,不久会死掉的。”“那个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手垂了下来,脸色苍白……而且,在这些话的打击下绝望了,衰竭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死掉了。”[8]
过去的作者们用较一般的方式叙述了这一事实。奥斯汀(Austin)是金伯利地区的探险家,[9]在1843年,他注意到黑人们惊人的生命力和他们对于他们中邪观念的惊人与致命的软弱。据博物学家弗罗加特(Froggitt)说,[10]当“一个黑人知道他中了邪时,他会吓得体力衰竭”。一位作者在大约1870年观察到,有一个人说他某一天会死,而且到了这一天,他真的“因为纯粹想象的力量”而死去了。[11]维多利亚北部的传教士布尔默(Bulmer)神父十分肯定他在某些部落里看到了这些情况。[12]在极少有人接触过的一个昆士兰部落内,这位传教士明确指出——这是不是一个英澳“混合语”的句子呢?这是不是一个事实呢?——如果找不到反制的魔法,那么“血液就会坏死,而且中邪者就会死掉”。[13]
我们曾注意到个人在特定的时间里死去的那些情况。在其他不属于巫术却是社会与宗教一部分的罕见情况下,一旦有了死亡困扰,人们还会把它指出来。还是那位巴克豪斯叙述过一个莫伦巴(Molonbah)的黑人怎样在两天内死去的事:他曾见过一个“脸色苍白的”死人对他说他会在这个时间里死去。[14]1864年,杀害植物学家斯蒂文斯(Stevens)的凶手一个月内就在监狱里饿死了。死者盯着他肩膀以上的部位看。[15]一个记载完好的迪埃里人传说(这类文献在我们看来值得注意)叙述了一个神圣的祖先穆拉·旺蒙蒂纳(Mura Wanmondina)怎样因为被他自己的阵营抛弃而希望死去,最后死掉了。[16]他自己被烤骨头的仪式迷惑了。他愈是感到痛苦,就愈是会感到快乐。因为他喜欢这样,所以他完成了这个仪式。
对治愈这些困扰与疾病的研究与对它们的致死结果的研究一样是要论证的。一旦举行了驱邪的巫术仪式与反妖法活动,那个人就痊愈了,这与他在相反的情况下会死亡一样是必然的。[17]最近有两位观察者,其中一个是医生,他们叙述了有人在温坎古鲁人那里是怎样因“死人的骨头”而死的:这个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如果这块骨头被找到了,那么中邪的人就会变好;若是找不到了,那么他就会更糟。“欧洲医学则没有自信。它无能为力,它与魔法不属同一个范畴。”[18]我们应该详细地阅读卡卡杜(Kakadu)地区一个叫穆卡拉基(Mukalakki)的老人向伟大的生理学家与人类学家鲍德温·斯宾塞叙述的故事。他年轻的时候不小心吃了一条他这个年龄禁食的蛇。一个老人看到了,就对他说:“你为什么吃了它呢?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你要生大病了。”[19]他非常惊恐地回答道:“什么,我要死了?”这个老人大声喊道:“是的,慢慢地死去。”[20]十五年之后,穆卡拉基开始生病。一位老巫医就问他:“你吃了什么?”他回忆并叙述了过去的经历。这个土医生就答道:“好吧,你今天就要死了。”[21]他在这一整天里感觉愈来愈不好。需要三个人才能按住他。蛇的精灵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中,而且渐渐地把他从前额中赶出来,在他的嘴中发出嘘嘘声,等等。这令人害怕。人们就到很远的地方去找一位转世的著名巫医。这个叫做莫尔庞(Morpun)的人及时赶到了,因为蛇与穆卡拉基的痉挛愈来愈可怕。他让人们回避,然后静静地凝视着穆卡拉基,看了一眼神秘的蛇,把它抓住,放入衣袋中,再把它带回到自己的地方,把它放入一个小坑里,对它说待在这里。穆卡拉基“感到自己得到了巨大的解放。他大量出汗,然后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康复了……如果莫尔庞不到场驱除蛇的话,他就死了。只有莫尔庞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在北部各部落中,同样如此(这一次是在西部),维特纳尔(Witnell)[22]说“larlow”(圣殿与图腾典礼)有着这类治愈疾病的力量……即使对于小孩子的魂魄也有效。总之,这是要展现和恢复与神圣事物的一致。因此,自以为中邪的迪埃里人就因为唱了他的氏族与祖先的神圣歌曲“mura-wima”而得救了,[23]甚至是因为唱了某位不可战胜的祖先的歌曲而得救了。[24]布尔默记载了一首源于复杂的基督教并在一个皈依基督教的黑人的葬礼上写成的歌曲,它这样唱道,它是死者的避难所,死者“被你的助人精神所感动”。[25]澳大利亚中部民族志最优秀的学者之中有一位[26]支持居永(Guyon)与豪伊特对明达里人仪式(奥义传授与赎罪)与反巫术、因提丘玛仪式的解释。它们的意义就是向人们表明他们与整个世界是和平相处的。
这些思维完全浸透了这种对词语有效性与不祥行为的危险的信仰。它们也极其关心一种灵魂安宁的神秘性。因此,对生命的一点点信心最后破灭了,或者,像打破他们集体本性的平衡一样,它们通过一种辅药、巫师或保护精灵来重新保持这种平衡。
[1]列维-布留尔先生多次从原因概念的观点出发研究过这些事实(参见《低等社会中的思维功能与原始思维》)。
[2]涂尔干与我仔细地搜集了这些事实。我们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把它们罗列了出来(第84页,第1—4号;第184页,注释2)。尤其是在中南部的各部落中,如“纳里涅里人”、“安康德海湾部落”等也存在着这些事实。我们要明确指出的是,在“Yunbeai”禁忌的情况下(参见兰格罗·帕克夫人的《埃瓦拉伊部落》,第20页),“Yunbeai”是个人的图腾,而非氏族的图腾。
[3]豪伊特:《澳大利亚东南部的土著部落》,第769页。
[4]这种折磨与中邪的情况在我们看来是典型的,而且从个人与那些可能变成邪恶的并用其精灵取代他自己的灵魂的力量之间关系的角度来看,也是如此。
[5]同前注。
[6]比如在施特雷洛:《阿兰达人与洛里查人的部落》(Ⅳ,11,第20页等)中对库尔代察的阿兰达人与洛里查人的描述。因为丧礼而举办的巫术,见第34页。在澳大利亚,自杀的情况是少见的。施特雷洛先生两次告诉我们,阿兰达人与洛里查人并不知道它们。“他们太注重生活了。”
[7]《南澳大利亚殖民地访问记》,1843年,第105页。
[8]伊登:《我的妻子与我在昆士兰》,1872年,第110—111页。
[9]罗思在《昆士兰皇家地理学协会》上发表了他的报告,1902年,第47、49页。
[10]“一个博物学家在西金伯利地区的手记”,载《新南威尔士林奈学会报告》,1888年,第654页。[据查作者应为“Froggatt”。——译者](www.xing528.com)
[11]H.-P.,“澳大利亚的黑人(拉克伦河)”,载《澳大利亚人类学杂志》,“Science of M. I.”[因出处已不可考,故存疑未译。——译者](第1系列,1),第100页,第1栏。
[12]“默里塔的土著人”,载《南澳大利亚皇家地理学协会》,Ⅴ.,第13页。
[13]A·沃德:《玛布的奇迹》,伦敦,1908年(与罗思的合作者海伊一起进行的观察)。
[14]同前引,第105页(大约1850年)。
[15]《维多利亚时代拓荒者的通信集》。
[16]西伯特:“迪埃里人”,载《全书》,XCVII,1910年,第47页,第2栏。
[17]纽兰/帕金基:《南澳大利亚皇家地理学协会》,Ⅱ,第126页。
[18]埃斯顿/霍恩:《野蛮的中部澳大利亚》,1923年,第50页,第152页。
[19]《澳大利亚北方地区的土著部落》,第349—350页。
[20]我们看到这一诅咒加重了禁忌在身体-道德上的制裁。
[21]对诅咒的重复。
[22]《西澳大利亚土著人的习惯与传统》,洛布尔尼,1904年,第6页。
[23]西伯特,引自《全书》,XCVII,1910年,第46页,第2栏。
[24]“沃丹巴的歌曲”,同前引,第48页,第1栏。
[25]引自《南澳大利亚皇家地理学协会》,Ⅴ,第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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