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那法哲学：法的分类及来源探析

法是什么？这是一个多元的复合概念，是由法的目的、本质和形式三个层面组成的复合概念。法的概念，不能仅仅从某个方面来进行界定，我们可以从阿奎那的论述中总结出法的主要特征和一般概念。第一，法首先是人的行为准则，“法是人们赖以导致某些行动和不作其他一些行动的行动准则或尺度”。法律为人们规定出应该做与不做的行为尺度，这就是人作为人为自己所制定的一种基本规矩。第二，法是人的理性产物，理性在指导着我们的一切行动。“理性是人类行动的第一原理”[2]理性不仅是法的本质，也是联系法与行为的意志要素，法律是人类理性的体现，人只有在法律约束下才会是理性的。因而理性是人类行为的第一原理，也是法律的第一原理。我们可以把法定义为，法是人们作为理性存在者的基本行为规则。

阿奎那依据法的来源与效力高低把法分为四种：人定法、自然法、永恒法和神法，自然法来自神法，人定法来自自然法。法律的本质是理性，理性是一种永恒不变的普遍性法则。理性法首先是神法，神法是高于人智慧的理性法，是最高等级的理性法，而自然法是对于神法的一种分享。自然法是所有理性动物所特有的理性法，理性动物高于其他动物的独特之处就是其能够发现和遵循理性法。自然法是宇宙的理性动物对于上帝理性法则的一种分享。“与其他一切动物不同，理性的动物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受着神意的支配；他们既然支配着自己的行动和其他动物的行动，就变成神意本身的参与者。所以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分享神的智慧，并由此产生一种自然的倾向以从事适当的行动和目的。这种理性动物之参与永恒法，就叫作自然法。”[3]只有人类才是宇宙中的理性存在者，因为人类拥有分享神的理性能力，这种对于神法的分享就是自然法。自然法是人作为理性动物所必须遵从的理性法，是人分享了神的理性的一种显现，因而只有在遵从自然法前提下，人才是作为理性存在者存在的动物，人定法必须以自然法为依据，而不能与自然法相抵触。人与神的关系，也可以从人定法、自然法与神法的相互关系中推理出来。人与神在理性上具有同一性，二者都是作为理性存在者而存在的，只不过人的理性来自神的理性，神的理性高于人的理性。从法的视角看，神法的效力要高于自然法，人定法只是对于自然法的一种模仿，因而人定法的最终来源是神法，自然法只不过是神法与人定法相联系的一个媒介。

人法只是自然法的现实展现，是对于自然法的一种模仿与展示、领悟与推断。“人类的推理也必须从自然法的箴规出发，仿佛从某些普通的、不言自明的原理出发似的，达到其他比较特殊的安排。这种靠推理的力量得出的特殊的安排就叫做人法。”[4]人在制定法律的时候，必须依据理性的推理，自然法是人法必须遵从的理性法，而自然法主要显现为一些箴言式表述。推理是人法与永恒法相联结的精神力量，如果人没有这种理性推理能力，或者滥用了这种理性能力，人法就会脱离永恒之法。再者，人的理性推理能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完全反映永恒法，人的理性能力受到人的理解力与接受力的影响，因而人对于永恒法的理解与接受程度，也反映着一个民族某个时期的法治文明程度。(www.xing528.com)

神法的必要性，主要在于它能够弥补人法的缺陷。法律是人造的，易于产生错误。人类的判断不可靠的，“因此各种各样的人对于人类的活动往往作出极不相同的判断，并且从这些判断产生不同的甚或相反的法律”。只有神法才是不会犯错误的行为法则。法律的第二个局限性在于，法律不能深入到人的内心，去改造人的内心道德。“人类的法律既不能足以指挥和规定内心的运作，因而就有必要加上一种神的法律。”人法的第三个局限性是，它并不能惩罚和禁止一切恶。人法不能惩罚所有的恶而不伤害任何善。“人类的法律既不能惩罚又甚至不能禁止一切恶行。这是因为，在力图防止一切恶行的时候，会使很多善行没有机会贯彻，从而也会妨碍很多有益于公共福利的行为，因此为人类交往所不可或缺的事项，使它们不得实现。所以，为了不让任何罪恶不遭禁止和不受惩罚，那就必须有一种可以防止各式各样罪恶的神法。”[5]神法的必要性，可以总结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人法的制定是有限度的，人法来自于永恒法，人是应用其理性从公理性的永恒法中推导出其人定法，而这种理性能力是受着多重因素影响的，也是一个逐渐发展的历史过程；二是人定法效力是极其有限的，人法不能惩罚与禁绝一切罪恶，人在运用其法律惩治某种恶行时，往往会引起另外的恶行，会伤害到公共利益；三是人定法不能深入到人的内心来改变其善恶观念。而神法却能够弥补人法的上述主要短板，因而人法是有限的，是经验世界之产物，而神法却是无限的，是理性世界本身，因此神法也是人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这四种法的关系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也是单向推演的关系，是从一般到个别的位阶式展现，永恒法是自然法和人定法的共同源泉，而宇宙是上帝所造，永恒法、自然法和人法都是神法的一种外在体现，因此，神法是所有理性法的最终总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