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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挪威历史中的铁腕王哈拉尔德·西格德松

时间:2023-07-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好王”马格努斯未曾留下子嗣,哈拉尔德·西格德松是“金发王”哈拉尔德现存的后裔中唯一的男性,便成了毫无争议的王位继承人。事实上,后世的国王们更多地将他们继承来的权力追溯至圣奥拉夫而非“金发王”哈拉尔德。曾属于丹麦的维肯,与挪威王国及“金发王”哈拉尔德的家族从来就谈不上关系亲密,而哈拉尔德·西格德松的判断是正确的:一个出自自己家族的当地圣徒应当可以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第十六章:挪威历史中的铁腕王哈拉尔德·西格德松

“好王”马格努斯未曾留下子嗣,哈拉尔德·西格德松是“金发王”哈拉尔德现存的后裔中唯一的男性,便成了毫无争议的王位继承人。这是因为虽然挪威的君主制从最早期起便并没有严格地遵照世袭,但国家土地的所有权属于其最初征服者的男性后裔这一观念却已逐渐深入人心。而从表面上看与这一观念相矛盾的是,各个郡都分别召开“庭”以宣布承认某位国王及发誓效忠于他,条件就是他得承诺依照法律和传统来统治。如我们屡次所见,部落贵族从来都不是世袭制度的盲从者,他们没有放弃一些有利的惯例特权,如规定条件,又如在各个王位竞争者中做出选择—这样的例子有很多。要不是“金发王”哈拉尔德定下的那条不恰当的前例—国王的所有儿子,无论婚生子还是私生子,都能继承王位—那么这种权力的平衡办法将能通过阻止国王对权威的专制妄为而带来有益的效果。而事实上,立宪自由的大原则牵扯进了利益冲突以及贵族阶层侵犯王权而产生的天然对立。挪威的情形及其人民的性格都有利于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的渐进和不断发展,就像英格兰那样。而若不是王位继承者们的竞争所引起的漫长内战令这片土地精疲力竭,那么这个国家在当今时代的复苏之前根本不该有那400年的政治沦丧。

哈拉尔德·西格德松很快便体会到同时作为“金发王”哈拉尔德和圣奥拉夫双方的唯一继承人的好处。因为圣奥拉夫的神圣之誉为王室增添了新的光辉,大大增强了其在人民当中的凝聚力。事实上,后世的国王们更多地将他们继承来的权力追溯至圣奥拉夫而非“金发王”哈拉尔德。当马格努斯国王去世的消息传到国外时,他的继任者召集了一次“庭”,声明他无意遵从侄子要将丹麦放手给斯温·厄斯特里德松的决定。从继承权角度而言丹麦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打算立刻去往维堡“庭”,宣布成为丹麦国王。马格努斯国王的友党们对这一声明不以为意,艾纳·泰姆巴斯克威尔代言了他们的想法,他提醒哈拉尔德其第一要务是将国王遗体带去尼德罗斯并葬之以礼。舰队解散了,而哈拉尔德只带了一小支军队,便只得接受艾纳的意见。他先后在波格尔“庭”和欧雷“庭”上依照古法宣布为王,对于他的继任没有出现任何异议。不过农民们并未对他表示效忠,因为他们知其甚深,对他没有指望。他的治理理念汲取自南方民族,这些民族常因缺乏自尊心和北方人那种强健的男子气概而总是滋生暴政专制。实际上,相比于前辈们而言,哈拉尔德有一套更加明确的政治方案,只可惜这是一套与自由的日耳曼民族精神相背离的方案。

哈拉尔德的第一个目标,也是他整个统治期间一直以不懈的热情追求的目标,就是打破部落贵族的势力。那些小郡王的影响力、权势和蔑视态度,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高大强壮,并且迄今为止他所追求之物都轻易到手,这使得他自恃甚高而轻视所有与自己相对立的势力和利益集团。为了达到目标,他残酷无情,因此树立了许多敌人,还得了“哈德罗德”(Haardraade)的绰号[1],意即铁腕统治者、暴君。然而他却能维持对一国人民如此严苛的统治,且这些人民还对已有的权利甘之若饴,是因为他超然卓越的才智斯诺里说过:“他极其聪明,以至于所有人都认同在北方世界的国王中未曾出现过才智胜于哈拉尔德者。此外,他还是一名优秀的剑客,强壮,善于战术,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知道如何实现自己目标的人。”

有意思的是他非常喜爱诗歌并具有吟游诗人之能。据说他与眼盲的冰岛吟游诗人斯图夫·卡特松坐到半夜,让斯图夫对他诵诗而不愿睡觉。这个小特征使他的性格生动了起来,让我们更容易产生同感和理解了。

作为对抗哈拉尔德的反对派代表人,艾纳·泰姆巴斯克威尔积名已久。他是哈康伯爵的女婿、埃里克伯爵的朋友以及马格努斯国王的义父,地位卓然,深受敬仰。他的个人品质也是令他备受尊重的原因。论天赋他完全与哈拉尔德国王有得一拼,在傲慢自信和独断专行方面他也不相上下。此外,他还深谙律法,因此常常在国王对农民提出过分要求时,站出来以民众代言人之姿喝止其肆意苛索。哈拉尔德会憎恨他并不奇怪,但他受到的尊敬和赞美太盛,所以这位国王才忍了这么久都没对他动手。哈拉尔德的缺点中并没有鲁莽这一条。他完全能预计到自己行为的后果。他感觉到要想摆脱这个时刻处于备战和警醒状态的敌人要冒的险太大了。出于削弱其势力的想法,哈拉尔德将冰岛人乌尔夫·乌斯帕克松变为臣下,赐他大片特伦德拉格郡的封邑,远超艾纳所有。并且,为了打破那部分地区的部落权贵的坚固阵线,使他们产生利益分歧,他娶了来自伟大的阿恩莫德林家族的[2]、埃斯泰因·奥勒美丽的妹妹索拉。当时这位国王并未与他的第一任妻子伊丽丝芙王后离婚,因此有人认为索拉只是他的情妇。但她骄傲的族人们不太可能让她处在这么一个地位[3],而且似乎在所有提到她的时候都给了她王后的头衔。因此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哈拉尔德同时拥有两位合法的妻子。

哈拉尔德在对婚姻的处理上表现出一个倾向,即一切考量都从属于政治需求,这个倾向在他花力气在挪威南部塑造一个可以与圣奥拉夫相匹的圣徒一事中也能看出来。国民圣徒之圣殿的存在使特伦德拉格郡的地位超然于南方各地区而招来妒忌,而在一个联合本就不紧密的国家,这种妒忌往往会变得很盛行。曾属于丹麦的维肯,与挪威王国及“金发王”哈拉尔德的家族从来就谈不上关系亲密,而哈拉尔德·西格德松的判断是正确的:一个出自自己家族的当地圣徒应当可以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符合这一要求的人很快就被找到:哈尔瓦德,他是维比约恩的儿子,也是国王的堂兄弟。其个人经历乏善可陈,他的殉道即便有了那许多传奇色彩的润色,也不足以令他被封为圣者。但他的存在刚好迎合了国王的需求,于是一些既定的“神迹”便在“圣哈尔瓦德”的圣地以惯常的方式显现。“人们”在没有就此提呈问询教皇的情况下,宣布他为圣徒,国王建立了奥斯陆城,大概是为了给新的圣殿提供庇护(1051年或1052年)。而这个城市的选址很好,位于福尔登峡湾的尽头,也就是如今挪威首都之所在。

思及哈拉尔德执行他那些国内外事务计划时的无尽精力与才智,我们不得不对他的能力予以高度评价。而他的活动是否是为他的臣民们谋福利,就另当别论了。无可否认的是,他与丹麦之间长久持续的战争无论对其本人还是人民来说都是灾难性的。曾有段时间,他每年夏天的消遣就是突袭丹麦海岸那些无从遮蔽的港口,以野蛮而残酷的方式施行侵扰。最后,双方都厌倦了这种无目的的破坏,商定好斯温·厄斯特里德松与哈拉尔德在哥达河河口会面,以战争来决定后者能不能问鼎丹麦王位。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斯温却并未现身,哈拉尔德等待未果,便率舰队航行向南,劫掠了日德兰海岸,烧毁了大城市黑德比(石勒苏益格),带走了一批名门出身的女人以及大量战利品(1049年)。他完全不曾料想会有丹麦人追来,因此在回航路上他的船队是四散航行的。逆风行驶和多雾天气延误了这些挪威人,有天早上,当时他们正停泊在莱索岛,突然看到大雾中有光一闪而过,这令他们警醒。有人告诉了国王,问他认为那是什么。

“丹麦舰队追来了,”他说,“那是船队的金色龙头在朝阳下闪耀。”

抵抗是不能奢想了,逃跑也看似无望了。但国王的理智还在。他下令众人用力划桨,但那些船很沉,又因为长久泡在水中而发胀,因此前行缓慢,随着大雾消散,他们发现丹麦舰队就在后面,有几百艘战船之众。哈拉尔德命人将光鲜的衣服和其他值钱的东西钉在木头上扔下船。不抵诱惑的丹麦人停船去捡,耽搁了时间,他们的愚行遭到斯温的指责。丹麦人再次发起追击,哈拉尔德不得不将麦芽酒、啤酒和猪肉都扔下船以减轻负重。可即便如此,斯温还是渐渐追赶上来,而哈拉尔德的龙首船在最末尾,眼看就要被逮住。这时,绝境之中,他用木桶和木板做成筏子,让那些已婚和未婚的丹麦女人坐上去,然后把筏子降到海里。一艘艘木筏相继放出,而当见到自己的妻子、女儿向他们伸出双臂哭着求救,有的甚至在水里挣扎,那些追兵再也不能克制,停下船来救人。哈拉尔德就这样逃脱了,斯温只得暗咒运气不好。尽管如此,当捕获一些掉队的挪威战船时,他并未对他们施行报复。

在稍后的一次远征丹麦过程中(1060年),哈拉尔德再次展现了他的理智与胆识。那时候他刚在蒂尤尔撒战役中打败了斯温,于是在进入狭长的利姆水道意欲抢掠时觉得应当非常安全。但当斯温听说他的对手进了这么一个陷阱之地,便迫不及待地集结了所有他能掌握的军队,停泊在哈尔斯,那处的峡湾非常之窄,正是适合以少胜多的绝佳位置。哈拉尔德察觉到自己陷入的境地,下令航行穿过峡湾至最尽头处,那里的一条地峡分隔着峡湾与北海。他费尽艰难才将船拖过地峡,愉悦地向北驶去,而斯温还在守着一个人去牢空的囚笼。然而,正是为了结束这费时费力的战事,哈拉尔德向斯温提议以各自的王国为赌注,在哥达河打一场决定性战役。

我们无从确定斯温是否接受了这挑战,不过有很大可能是他接受了,因为如若不然,哈拉尔德就不会到约定的开战地点。然而就像上次一样,他又一次没有等来他的对手,只得解散了大半部队,只带着180艘船沿着斯科讷海岸线行驶,不料行至尼萨时遭到斯温的突袭,其舰队规模达到360艘船。那是一场血腥的战争,打了一整个晚上(1062年),最后以丹麦人的溃败告终。胜仗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挪威酋长哈康·伊瓦松,虽然哈拉尔德曾严苛待他,但他却仍在国王需要之际前来营救。斯温的安然无恙也要归功于哈康,他正是藏匿在哈康的船上并在其帮助下才得以逃离。

然而在哈拉尔德看来,大胜尼萨之战并没有产生什么重要意义。哪怕斯温还有一点点反抗之力,指望他会弃绝王权都是不可能的,而即便他愿意信守这样一个协定,挪威人的诸多劫掠行径早已让丹麦人深恶痛绝,以至于不靠占领军就不能令这国家服于统治。然而,对于持续不断的战争,挪威人的厌倦感并不亚于丹麦人,于是哈拉尔德不情不愿地被迫于1064年在哥达河和谈。他承认斯温为丹麦国王,承诺不再侵扰他。

为了支撑战争,哈拉尔德已经在人民身上加诸过多的负担,令农民产生了强烈的不满。现在让我们把注意力投向两国和谈之前在挪威国内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在战争期间,最让国王头疼的莫过于酋长们那些找茬一样的批评与反对,其中又尤以其领头人艾纳·泰姆巴斯克威尔为甚。艾纳带着600名武装人员,国王走到哪儿,他们便跟到哪儿,这简直是蔑视国王权威的集中体现。而哈拉尔德呢,据说他一见艾纳以当面彰显个人权势的姿态在尼德罗斯码头登陆,便大声说道:“瞧啊,傲慢的艾纳带着一帮大老粗(huscarles)登陆了,还真是人数众多,如果人少一些的话会更令众伯爵们踏实满意的吧。他大概是想自立为王呢,在将我赶下王位之前他是不会止步的,除非他先舐斧而亡了。”

虽然没有事实依据,但我们非常确信艾纳不放弃任何机会来表现对国王的敌意。有一次,他破坏了一场有哈拉尔德出席的会议,带着他的一众武装随员释放了一名已经宣判有罪的窃贼,而此人曾服役于他。另有一次,他以威胁的态度强迫国王将一大笔宝藏让给他。这笔宝藏发掘于地下,根据法律,所有这样的财产都应判归国王所有,但艾纳却声称装财宝的箱子箱盖上有一些鲁纳文字,显示这些东西属于自己的岳父哈康伯爵,而哈康伯爵现存于世的唯一继承人就是自己的妻子伯格略特。

国王会对如此傲慢无礼之举怀恨在心,实在无可厚非,但他选择的报复方式却是有失身份。他碰巧抓住了几个身怀斯温国王印章的丹麦人。不无可能的是,他们或许是丹麦国王派来的密使。斯温的叔叔克努特曾用贿赂成功离间众挪威酋长与“圣徒”奥拉夫,斯温也许想故技重演。哈拉尔德想到一个主意,他可以利用这些人来考验酋长们对自己的态度,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出现了叛徒,他就找到了一个摧毁他们的正当理由。这个阴谋特别针对艾纳·泰姆巴斯克威尔。于是这些人声称是由斯温国王派来的,他们带来了充满奉承讨好之承诺的伪造信件,以及作为国王对艾纳友谊信物的大量钱财。但艾纳却经受住了考验。他说:“众所周知,哈拉尔德国王非我友类,而斯温国王常善言于我,我当欣然友之。但如若他带军前来挪威,以图与哈拉尔德国王一战,夺其王国,我必全力抗之,我会倾我全力以助哈拉尔德国王保家卫国。”

这些丹麦人将这信息带回给哈拉尔德国王,国王说:“他会给出这样一番重信义的回答倒是不令人意外,虽然他的信义并非出于对我的爱戴。”

这次事件中还有其他的意外在等着哈拉尔德。他的朋友和族亲托雷·史塔克曾率先认可了他对王国的继承权,却在这次接受了贿赂。当得到哈拉尔德正赶来处罚他的消息,他欣然接见,交出了钱财,并说:“前不久有几个丹麦人来我家,他们带来了斯温国王的友好来信和钱财。我接受了那些钱,因为我觉得那是外国国王为了从你手中窃取国家而献上的东西,你坦然收下岂不妙哉。”

此举之精明,虽然哈拉尔德看穿了这件事,却也不得不很不情愿地表示佩服。

在密使拜访的人里面,第三个我们要提到的是一个农民,名叫赫格尼·朗比约恩松,他的答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想必斯温国王应该从未听说过我,但我可以告诉他:如果他带着战盾前来挪威,我将给予他最沉重的伤害,那将是其他农民无人可及的。”

这回答汇报给哈拉尔德时,他感到非常高兴,作为对其忠贞的奖赏,他当即要给他封臣之衔,这是仅次于伯爵的封号。但赫格尼也不为这诱惑所动。

“我接受并感谢你对我的所有友善之意,我的国王,”他说道,“但我不会接受封臣之衔,因为我深知事情将如何发展。当封臣们汇聚一堂,他们会说:‘就让赫格尼居于末席吧,因为他出身农民,理当是封臣中最低位的。’这么一来,我的封号带给我的将不是荣誉而是羞辱。还是继续当农民能给我带来更多荣誉,因为当农民们聚在一起,赫格尼就是其中最杰出的。”

正是农民们这种坚如磐石的独立意识令挪威历史不同于其他任何国家的历史,亦令挪威成为欧洲宪政自由之源头。封建主义在挪威触到了这块礁石,而另一方面它却顺着历史的潮流一路凯歌地驶入了瑞典、丹麦,以及其他所有欧洲国家。

哈拉尔德国王无法不赏识这样的自尊与正直,即使拥有这样品质的是他的敌人。在确认了艾纳·泰姆巴斯克威尔的忠诚之后,他对他多了一些好感。为了给两人间所有的不和划上句点,他在尼德罗斯的王室府邸宴请了这位老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尊位,以王侯之礼款待了他。畅快地干了数杯酒之后,当时将近80岁的艾纳就昏昏欲睡。糟糕的是,当时国王正在讲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冒险经历,便认定艾纳这一睡是对自己的不敬。他指使一名手下给睡着了的客人开了个粗野的玩笑,换来的却是艾纳在次日竟杀掉了这个人。旧恨更添新仇,哈拉尔德厌倦了忍受屈辱,决意要除掉这敌人。他借口想修好,邀其会面。艾纳带着儿子因德里德及一大群追随者来赴约。国王在会堂藏了些刺客,掩住了通风孔以避光。艾纳把儿子留在门外,当他走进会堂,便对这里漆黑一片表示惊讶。

“国王的厅堂很暗啊。”他说。

杀手们立即发起攻击,将他砍倒。

“国王的走狗牙齿好锋利啊。”他喊道。听见父亲的声音,因德里德便冲进去保护他,却顷刻就被围住并杀死了。国王马上大步跨出会堂,下令众人准备迎击,可是艾纳的随众们却站在那里失了决断,毫无追击之意,哈拉尔德便得以带着护卫走到河边,划船离去。当年老的伯格略特听说国王背信弃义,便跑着穿过城市的街道,无望地号召人们为她的丈夫儿子报仇。她跑到国王的府邸时,刚好看到哈拉尔德的船顺河滑下。“此刻我多么想念我的亲人哈康·伊瓦松啊,”她哭喊道,“因为如果是他站在这山坡,定不会让杀害艾纳的凶手划过这条河。”

在以这样卑劣的行为激起特伦德人的盛怒之后,哈拉尔德选择离开是明智之举。他去了他的姻亲菲恩·阿内松处,劝他以其权势平息民愤,而作为回报,他承诺召回他的兄弟卡尔夫,并还他曾被马格努斯国王剥夺的财产与地位。此外,菲恩还得接受使命去找哈康·伊瓦松,劝诱他放弃替他的族人艾纳报仇,并接受来自国王的血罚金,即可以向他提出任何一个他力所能及的要求。菲恩成功完成了这两项使命:他平息了特伦德人,也与哈康达成了和解。作为代价,哈康要求娶“好王”马格努斯之女朗希尔德为妻。尽管如此,国王因谋杀艾纳而大大失信于民众。杀人本身犹可宽恕,但背信弃义则被认为是种罪恶,与体面的武士身份不符。哈拉尔德罔顾信义与荣誉,引发了罔顾道义之潮。对于一个不忠不义的国王,叛国似乎都可以原谅。发现他的两面三刀后,他的封臣们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他们离开祖国,投奔了丹麦的斯温国王,斯温很好地接待了他们。首先离开的是菲恩·阿内松。他的兄弟卡尔夫是一个勇敢能干的人,在回归之后,哈拉尔德国王看似对他很好。但是在一次远征丹麦时,国王派他带一小队人上岸,命他攻打一支强大得多的丹麦部队,并承诺说如有必要他定会前来相助。卡尔夫服从了命令,却几乎全军覆没,其本人亦死于此役。最后,国王登陆入侵了该国实施劫掠,而此举本毫无必要。之后,他自豪于只损失了13个人,而菲恩正确地料到自己的兄弟便是其中之一。对于国王的背信他非常愤怒,简直无法忍受再与其当面相见。于是他带着所有可带走的财产去了丹麦,斯温国王便封了他为哈兰伯爵—哈兰如今是瑞典的一个省,毗邻挪威的维肯。(www.xing528.com)

哈康·伊瓦松也有与此类似的经历。他追求马格努斯国王的女儿朗希尔德,得到的回复却是她不会和任何低于伯爵之尊的男人结婚。哈康于是请求国王封自己为伯爵,但哈拉尔德回答说,在那段时间他不希望自己的王国出现一个以上的伯爵。盛怒之下,哈康投奔了斯温国王,不过在尼萨战役中他又站在了哈拉尔德一方,助他免于战败。他也履行了对斯温的义务,在战争结束后救了他并把他安全送达其朋友处。哈康因这些功劳而得来的声名却远远没有为他带来国王的好感,反而激起了他的敌意。事实上,当初哈拉尔德的确劝朗希尔德嫁给他,也明确地承诺要封他为伯爵,但在婚礼举行完之后,却用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对他敷衍拖延。而当哈康逼他给个说法时,他给出的却是断然拒绝。哈康的妻子显然对结果有着截然相反的预想,因此当他回家时,她欢快地大声唤他:“欢迎回家,我的伯爵。”他不得不告诉她发生的事,因他不愿显得自己是靠骗婚赢得了她,便主动提出离婚,且自己的财产全部归她所有。但朗希尔德拒绝接受这个慷慨的提议。于是,哈康开始暗中变卖财产,希望在不引起国王注意的情况下逃离这个国家。然而哈拉尔德听到了风声,带240名人手于夜里动手去杀他。哈康得了一个朋友的预警,逃往瑞典,然后借道去了丹麦。斯温在菲恩·阿内松死后封了哈康为哈兰伯爵,而瑞典国王斯滕克尔将西哥得兰和韦姆兰两个大省给了他。哈康如今的权势几乎媲美王权,他利用自己的地位尽可能地坏哈拉尔德国王的事。他一直在奥普兰很受欢迎,而国王却因为剥夺了农民们某些曾被“圣徒”奥拉夫赋予的特权而深受憎恶。于是,哈康便大胆地在这个省征收赋税,当国王的收税官来时,就被告知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他了,因为税赋已交给了哈康伯爵。但哈拉尔德国王不是一个能忍受如此侮辱的人。他集结军队入侵了瑞典,打败了哈康及西哥得兰人,他更严惩了奥普兰人,以儆效尤。

1066年,英格兰国王哈罗德·戈德温森[4]的兄弟托斯提哥伯爵来到挪威,向哈拉尔德·西格德松寻求帮助,意图征服英格兰。他之前已经在丹麦试过一次,可惜只说动了一小部分人。斯温·厄斯特里德松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并无意效仿叔叔克努特国王的作为,能保护好自己的王国便足以令他感到满足。哈拉尔德·西格德松从来就不反对冒险事业,对伯爵的要求他欣然听之,并于1066年9月率舰队驶向英格兰。那是挪威海岸到那时为止所驶出的最大规模的一支舰队。登船的2 000名战士,加上他从奥克尼诸伯爵处强要来的部队以及托斯提哥自己的力量,整个军队定然达到了300—350艘船与3 000人之众。他带上王后伊丽丝芙与两个女儿玛丽亚和英格格尔德,将她们留在了奥克尼,自己则沿着苏格兰海岸下行至诺森伯兰郡。他在富尔福德遇到马尔科勒和埃德温伯爵的部队,大胜一场,约克城便因此投降了。他在距离约克7里之遥的斯坦姆福德桥扎营,却留下了自己部队的1/3兵力看守船只,交由儿子奥拉夫指挥。由于天气温暖,士兵们全无危险意识,都没穿戴盔甲。但就在斯坦姆福德桥,他们遭到一支由哈罗德·戈德温森带领的庞大军队的突袭。托斯提哥建议迅速返回船上,但哈拉尔德·西格德松的骄傲令他不愿在任何敌人面前望风而逃,他便下令等待英格兰人来袭。当部队正在组成战斗阵列时,20名英格兰骑手策马而来,其中一人询问托斯提哥伯爵是否在场。

“他就在你们眼前。”托斯提哥回答。

“我们给你带来了你兄弟哈罗德的致意,”那英格兰人说,“他提议与你和好并将诺森伯兰郡给你。不仅如此,只要能得你友情,即使转让他1/3的王国给你,他都觉得无甚不可。”

“这可实在与去年秋天他对我的鄙夷和攻击完全不同啊。假设我现在接受了这个提议,我的这位兄弟又将许何物给挪威国王呢?”

“他曾透露说要送一块英格兰的土地给哈拉尔德·西格德松,有七尺见方,也可能更多一点儿,因为哈拉尔德国王可比一般人高啊。”

“如果是这样,”托斯提哥答复说,“你们还是回去请哈罗德国王开战吧。”

一直在听他们对话的哈拉尔德·西格德松问托斯提哥这个发言人是谁。

“就是我的兄弟,哈罗德·戈德温森本人。”伯爵回答。

“我知道得太迟了。”哈拉尔德国王说道。

英格兰骑兵首先发起一轮猛攻,却被击退。挪威人认为他们的撤退就是一场普通的败逃,开始追击,战斗阵列便被打破了,而国王本打算保持阵列直到增援部队从船上赶来。哈拉尔德国王以狂战士般的盛怒加入战斗,他冲进战场腹地,对着周围狂砍。英格兰的队列乱了,一切迹象都显示着挪威人的胜利。这时,一支箭射穿了国王的喉咙,他摔下马来就要死了。托斯提哥拒绝了他的兄弟关于停战的提议,接下了指挥棒。他英勇地战了一阵,而挪威人虽然又累又伤,却喊着战斗口号再次冲上前去,迫切地想要为他们的国王报仇。然后托斯提哥也被砍倒了,宽阔的战场上铺满了死尸。就在这时,哈拉尔德国王的连襟兄弟埃斯泰因·奥勒带着增援部队赶到了,接下来便是一场短暂而险恶的决斗,直到他也倒下。暮色笼罩之下,庞大军队剩下的一小支余部成功回到船上。有一个名叫斯蒂卡尔·斯泰拉雷的人找到了一匹马,他疯狂地骑马疾驰离开战场。他只穿着衬衣,戴了头盔,衣服早就在激烈的战斗中撕毁了。一阵冷风刮来,他感觉冻到了骨子里。途中,他遇到了一个身穿温暖的羊皮无袖外套的英格兰自耕农。斯蒂卡尔便问他多少钱肯卖他的衣服。

“我不会卖给你的,”自耕农回答,“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是一个挪威人。”

海蚀柱“霍伊老人”,位于奥克尼岛

“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做呢?”斯蒂卡尔说。

“我会杀了你,只可惜我没有合手的武器。”

“那么,既然你觉得杀不了我,”这个挪威人回道,“就让我试试能不能杀了你吧。”

他举剑砍下那自耕农的头,穿着他的外套匆匆离开了。

这场战争之后过了许多年,战场上还散落着成堆的人骨,因为无人留下来埋葬死者。“征服者”威廉一世的登陆(9月29日)使哈罗德·戈德温森赶去了黑斯廷斯,斯坦姆福德桥之战的胜利成果便在那儿付诸东流。

哈拉尔德·西格德松的儿子奥拉夫·哈拉尔德松先是去了奥克尼,他同父异母的姐妹玛利亚刚刚在那里去世。他在该处度过了一冬一春,然后在次年夏天带着伊丽丝芙王后和妹妹英格格尔德去了挪威。他的父亲曾率那么华丽的一支舰队离开,回来的却只剩24艘船了。

哈拉尔德国王殒世时时年51岁。在他统治期间,虽然酋长们多有不满,但挪威全国的局势朝着趋于稳定的方向大步迈进。各部落正融合成一个民族。政府的各个部门都感受到了国王的强硬手段。他发动的战争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是灾难性的,但在总体上却使挪威在诸国之中立于安全之地。他与不来梅的阿达尔贝特大主教之间关于教会事务的漫长争论以他的胜利告终,虽然没有正式的决议,挪威教会一度停止承认不来梅大主教的至高地位。哈拉尔德国王无疑非常有才干,如果他同时还能足够高尚,那么他留下的名声会更伟大吧。

【注释】

[1]英文史书中称他为“傲慢王”哈拉尔德,而日耳曼历史中称他为“刚毅王”。

[2]菲恩·阿内松和卡尔夫·阿内松就属于这个家族,前者曾在史提克列斯塔之役中作为圣奥拉夫一方而战斗,后者被“好王”马格努斯流放。

[3]见孟克:《挪威民间故事》,ii.,180。

[4]哈罗德·戈德温森(1022—1066),英格兰的盎格鲁—萨克逊时期最后一位君王,在位仅9个多月,在黑斯廷斯与“征服者”威廉一方战斗,战败殒命。—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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