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拉夫·特里格瓦松的青少年时代：挪威史中的第十章

萨迦传说中关于奥拉夫·特里格瓦松青少年时期的故事太过不可思议，因此无法断言其绝对可信。他从刚一出生便是热衷奇谈的传说故事最喜欢的男主角，他的每一场经历都被点缀上无数罗曼蒂克的细节。在这种情况下，要把事实大纲从烦冗的杜撰中剥离出来实非易事。但毫无疑问，即便是剥除掉所有花哨奇特的添油加醋，奥拉夫的故事仍然堪比任何一部传奇。我们已经讲述过当他还是一个婴儿，贡希尔德王后是如何跨越森林和荒野对他穷追不舍，以及他的母亲阿斯特里德又是如何历尽凶险最终在瑞典的“老者”哈康那里找到容身之所。她的安全防范意识在哈康伯爵打败贡希尔德诸子上位之后达到顶峰，因为这位伯爵身上流的不是王室血脉，面对一个“金发王”哈拉尔德的后人，他的担心绝不亚于贡希尔德。于是，阿斯特里德决意带儿子去迦达里克^[1]或者称作罗斯，在那里，她的哥哥西格德·埃里克松在弗拉基米尔大公之下权势盛大。她带着儿子和侍从登上了一艘前往罗斯某港口的商船，但这艘船却被维京人劫捕，船上的人或遭杀害或被卖作奴隶。年幼的奥拉夫和养父“糟胡子”索尔夫及其子索尔吉斯被一名叫作柯勒肯的维京人收为囊中之物。由于索尔夫太老，在奴隶市场上卖不起价，柯勒肯便杀了他，随后在爱沙尼亚把两个男孩儿拿去换了一只大山羊。买主又将他们转手卖出，从一个名叫列阿斯的人那里换得了一件外套和一条斗篷。列阿斯对奥拉夫还不错，索尔吉斯则被用作苦力，奥拉夫在那里待了六年。与此同时，一位名叫洛丁的挪威商人在奴隶市场上发现了阿斯特里德，尽管她当时看上去糟透了，却还是被认了出来，洛丁提出为她赎身，条件是她得成为自己的妻子。阿斯特里德欣然同意，随他一同回到挪威。

有一日，恰逢奥拉夫的舅舅西格德·埃里克松走访爱沙尼亚他侄子所在的城镇。他当时正骑马经过集市，突然被一伙正在玩耍的男孩儿吸引了注意力。尤其是其中一个孩子的长相令他心中一动，于是他招来那孩子问他叫什么名字。那男孩儿说他叫奥拉夫。西格德又问了一番话，发现这孩子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子。他连忙把他和索尔吉斯买下来，带回了家。他告诫奥拉夫不得说出自己的身世，奥拉夫也保证绝口不提。然而有一天，奥拉夫外出散步时意外看到了那个杀害了养父的维京人柯勒肯。他想都没想，直接上前用手里刚好拿着的一把斧头劈开了柯勒肯的头。扰乱公共治安是死罪，群众聚集起来，要求将这男孩儿处死。为了救他，他的舅舅带他去见奥尔加皇后（亦作阿洛吉娅），把他的身世和盘托出，乞求皇后保护。皇后对这个漂亮的男孩产生了极大兴趣，给了他皇子级别的教育，教他使用武器以及所有体育运动。12岁时，奥拉夫收到弗拉基米尔大公送给他的人手和船只，开始他化身维京海盗的数年游历。据说他收服了一个叛乱的省份，帮了他的恩人一个大忙。但他得到的偏爱为他拉来了仇敌，这些人诽谤他，说他深受皇后和人民喜爱，是国王危险的对手。于是奥拉夫听从奥尔加的建议，带着人手与船只离开罗斯，去了温德兰^[2]，在那里受到布里斯拉夫国王的特别优待。但奥拉夫并没有暴露自己作为挪威王位继承人的身份，而是用了“罗斯人”奥雷这个名号。布里斯拉夫的长女（一说是其妹妹）葛拉爱上了他，两人便结了婚，奥拉夫效劳于岳父期间曾有许多英勇事迹，最后，他在妻子去世之后再次起航，寻找奇遇。那时他才21岁。梦境引导他到达希腊接受基督教，据说他还把一位主教送到了罗斯，令弗拉基米尔和奥尔加改信了基督。此后，奥拉夫去了诺森伯兰、丹麦、苏格兰和法国，经历奇遇无数。25岁时，他正身在英格兰，应召出现在爱尔兰国王奥拉夫·夸伦的妹妹居达公主面前。在此之前，居达公主曾是一位伯爵的妻子，而这时她也仍然年轻漂亮。她受到很多求爱者的纠缠，其中有个叫阿尔芬的，是一个很强的格斗手，杀人如麻。居达承诺要选定丈夫的这一天到来了，很多出身高贵的男人都聚集而来，希望被选中。所有人都盛装出席，鲜衣金饰，熠熠生辉。奥拉夫和几个同伴悠闲地来到集市，伫立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的头上肩上披着皮毛兜帽和斗篷，除此之外衣着朴素，毫不起眼。居达兴趣缺缺地看过了求爱者们的身份级别之后，瞥见了那个戴着皮毛兜帽的高个青年。她走近他，揭开他的兜帽，长久而热切地凝视他的眼睛。

“如果你愿意，”她开口道，“我想选你做我的丈夫。”

奥拉夫回答说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于是他们的订婚决定即刻公布。阿尔芬大怒，向这个挪威人发起挑战，却被奥拉夫打败。奥拉夫和居达举行了婚礼，其后奥拉夫在英格兰和爱尔兰生活了数年。在这里，他更加熟悉基督教并受洗，成为宗教狂热的捍卫者。根据传说，他在希腊只是接受了初步标记（primsign），即十字标记。这是一种新旧信仰之间的折中妥协，人们认为这样既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基督的恩宠，也没有完全放弃旧神的青睐。

盎格鲁—萨克逊编年史中一再出现对奥拉夫·特里格瓦松的记载，称他是一支庞大维京舰队的首领，说他在994年劫掠了埃塞克斯、肯特、苏塞克斯和汉普郡海岸。他甚至带着大批军队登陆，将冬天的休整之所就安在南安普敦，向附近的地区征收补给。随后有人向埃塞尔雷德二世国王提议舍财消灾，以绝后患，他们总共支付了一万英镑给奥拉夫，再由他分配给手下。“蓝牙王”哈拉尔德的儿子“八字胡”斯温当时正被驱逐出国，他也名列这次远征的酋长之中，不过在埃塞尔雷德国王和维京人签下的和平条约上（这个条约保存至今），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同年，奥拉夫举行了坚信礼，场面壮观，埃塞尔雷德国王亦有出席。据说就在那一次，奥拉夫庄严发誓说从今以后不再骚扰英格兰的居民。他后来似乎的确遵守了这个承诺。但是，勒索来的大量钱财诱使斯温一次次去而复返，他一度将埃塞尔雷德赶出这个王国，自己却充当了英格兰多年的实际统治者。

奥拉夫·特里格瓦松的事迹闻名遐迩，当然也传到了挪威，哈康伯爵听到关于他的每一条传闻，忧心忡忡。他担心这个大胆的冒险家一旦意识到自己足够强大，就会回来对父亲留下的王国宣布主权，而对这一点，伯爵竟无可置喙。而且随着自己的声望减退，他已预期到将会出现冲突，对此他越来越不安。他深知人们对“金发王”哈拉尔德家族的忠诚，于是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若要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奥拉夫·特里格瓦松就必须死。他把计划透露给朋友托雷·克拉卡，请求他行船去都柏林即奥拉夫的所在地，要是时机刚好，就杀了他，如若不然，就把他引诱到挪威国内可以被自己轻易杀死的地方。托雷·克拉卡接受了这个任务，到都柏林见到了奥拉夫，并很快得到他的信任。年轻的奥拉夫渴望听到关于家乡的一切消息，托雷便趁机怂恿他回去拿回自己应继承的，越快越好。托雷·克拉卡说，伯爵确实很强大，但是如果农民们知道“金发王”哈拉尔德的后人回来了，一定会舍弃他而拥护正统合法的国王。奥拉夫轻易就被这些连捧带吹的话说服了，于是在995年春天，他带着五艘船驶向挪威。他听从了托雷·克拉卡那不靠谱的建议，直接去了西北的几个郡，那恰是哈康伯爵势力最大的地区。奥拉夫在霍达兰郡的莫斯特岛登陆，他搭好帐篷，将十字架竖在海滩上，令众人来拜。他深信托雷是毫无私心的，并采纳了他的建议，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向北航行至特伦德拉格郡，目的是要攻伯爵于不备，一举杀了他。然而当他们到达特隆赫姆峡湾口，令托雷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曾对奥拉夫描述的画面竟然都成了真：农民们联合起来，公然反叛他的主子。见此情景，奥拉夫只得表明身份以获得眼下人民的拥护。我们已经在前文讲述过他在日穆尔的演说，以及伯爵不光彩的死法。特伦德拉格郡所有的酋长和农民都被召集起来，在尼德河口参加了欧雷庭会（Oere-thing），奥拉夫·特里格瓦松在这里被正式加冕为挪威国王。从此以后，特伦德人拥有并保留了代表全国宣布国王登基的权利，直至今日，挪威君主登基加冕的地点依旧在特隆赫姆^[3]。不过根据要求，国王还得逐个巡游各行政区，接受各处人民的拥戴。奥拉夫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热烈地向他致敬。

奥拉夫·特里格瓦松抵达挪威(www.xing528.com)

以上的记述中有几处不太可能的地方，不过不见得会影响故事整体的可信度。比如他曾旅居罗斯这点应该是确凿的，但当时诺夫哥罗德的统治者弗拉基米尔没有一位名叫奥尔加或者阿洛吉娅的妻子，如果这个人指的是他的祖母奥尔加，则国王的猜忌又显得不合情理了。同样，奥拉夫行至温德兰并在那里结婚一事可以从同时期的诗歌里面得到佐证，但所谓他效劳于布里斯拉夫国王的那些英勇事迹却带着一点可疑的传奇色彩。另外，他与居达在英格兰的冒险经历也给事实穿上了神话般的粉饰外衣。

【注释】

[1]迦达里克是中世纪古斯堪的纳维亚语对基辅的称呼，此处即指基辅罗斯。—编者注

[2]如今普鲁士的波罗的海诸省。温德人是一个斯拉夫民族，他们和汪达尔人不一样，且一直为他们所讨厌。一种最权威的说法称后者属于日耳曼民族。

[3]在挪威语中“特隆”的意思是“王位、加冕”，“赫姆”（又译“海姆”）有“家”的意思，特隆赫姆合在一起就是“加冕之地”。—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