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康伯爵以大胆的谋略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他替父亲报了仇,使敌人蒙羞,并获得了远超所有祖辈的权力。但其性格亦决定他永不会满足于现有成就。毫无疑问,轻松应付和利用“蓝牙王”哈拉尔德及其侄子达成己愿的经历令他对自身能力的信心达到了顶峰,也让他相应地轻视一切不如自己精明的人。于是拒绝承担对丹麦国王承诺的义务、成为独立的挪威统治者这一想法很快成型,并且机会不久就来了。对丹麦宣有主权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一世于973年去世,皇位由他的幼子奥托二世继承。一直以来“蓝牙王”哈拉尔德便对主权一事心怀怨恨,只是不得不承认而已,于是此次他大肆准备讨伐奥托二世,并派信使前往属臣哈康伯爵处,要求他率手中一切兵力来相助。而无论存有怎样的心思,哈康都不认为此时违抗命令是明智的行为,因此他于975年春天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兵力开往南方。他一度在但尼沃克很好地履行了防守的职责,还在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对战中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而后,他感觉自己任务已完成,便登船准备回家。可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一听说但尼沃克的守护者已经撤除,就折返回来进行了二次攻击,将大军开进了日德兰。我们无从得知他与“蓝牙王”哈拉尔德之间是否有过一战,只知道哈拉尔德接受羞辱性的和约,再次确认了本国的属国地位,并且据可靠消息,他还承诺将基督教引介至丹麦和挪威。哈拉尔德和他的儿子“八字胡”斯温·佛克比尔德很可能之前就在形式上接受过洗礼,只不过在内心还是忠实的阿萨教信徒。出于对皇帝的畏惧而非对基督教的狂热,哈拉尔德派人请来哈康伯爵,迫其受洗并使其承诺会令国人转向新信仰。奇怪的是,精明如哈康,怎会在最近的但尼沃克玩忽职守事件之后,还接受了这一诏令。无论怎么看他所打下的胜仗都应该已经给予了他正视自己杰出能力的信心,而且之前那次事件造成的影响可能已经改变了当下的局势。不过不难想象的是,他确实想要给叛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于是有意识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场与丹麦国王的决定性会面之后,哈康带着一整船神父离开了。但他一离开哈拉尔德的视线,便将神父们送上岸,并开始侵扰松德海峡两岸。他在约特兰岩石嶙峋的峭壁上举行了一场盛大祭宴以抵消受洗的影响,然后立等古老神祇的回应,等待神的恩许,赐他将伐之战以胜利。随后两只乌鸦出现了,一路跟随他们的船只,发出响亮的咕咕声。乌鸦是奥丁的使者,令哈康看到吉兆,他顿时浑身充满激昂的战意!若不是出于宗教激情,一个谨慎的人变得如此无所顾忌是难以置信的,哈康焚船沉舟,率兵登陆瑞典海岸,挥军向北,火光剑影遂湮没了那片土地;他卷起一路风暴,身后血流成河、遍野荒芜。即便是到了蓝牙王划归“八字胡”斯温所有的挪威行省维肯,哈康仍未停歇他纯恶意的破坏,就仿佛是要把他对丹麦国王及其辖下一切的蔑视昭告于天下。他借道维肯到了特隆海姆,并从此长居于该地,成为独立君主,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并未为自己冠以王室之名。
“蓝牙王”哈拉尔德
为了追讨并大败哈康伯爵于其大本营,“蓝牙王”哈拉尔德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组建足够强大的军队。我们无法肯定他这场以惩罚逆臣为目的,向挪威发动的战争的确切年份,可能是976年,也可能是两或三年之后。像哈康一样,他所到之处带去的尽是杀伐与战火之后的荒芜。在松恩的拉达尔,只有5座房子没被他烧掉。然而当哈康率领庞大的舰队南下迎战时,这位国王却忽然失了勇气,扬帆回了老家。据说那一次“蓝牙王”哈拉尔德的战船并不下1 200之数。
哈康伯爵得了数年安宁。在击败贡希尔德诸子之后,他就娶了权势盛大的酋长斯卡格·斯科夫特松的漂亮女儿索拉为妻,索拉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叫作斯温、赫明,以及伯格略特。伯爵的私生子埃里克则比这些孩子大很多,有一种说法是埃里克出生时哈康才15岁。不过人们似乎有充分理由质疑这种说法。埃里克是个固执又强横的青年,学不会尊重父亲的权威。当他十一二岁的时候,曾因想把自己的船停在父亲的船旁边一事与哈康的连襟兄弟泰丁·斯科夫特发生争执。泰丁·斯科夫特深受伯爵宠幸,享有这一停船位的特权,不愿让步。为了报复这羞辱,埃里克在一年之后寻找机会杀了泰丁。这一举动招致父亲的愤恨,埃里克逃往维肯,在那里得到“八字胡”斯温的热情接待。
想来“蓝牙王”哈拉尔德也不可能默默承受哈康伯爵带给他的耻辱。他实在年事已高,过了亲自与这强敌一较高下的年纪,便把惩罚哈康的任务委托给了朋友和同盟。大名鼎鼎的约姆斯维京人就是他的盟友之一,他们住在约姆斯堡,位于沃林岛之上,奥得河口。这些维京人是一伙训练有素的海盗,他们视战争为其独享的事业,以抢劫掠夺为生。在严格的律法之下,他们遵从首领,蔑视死亡,不惧危险,互相帮助,毫无怨言地忍受痛苦。就像意大利的佣兵那样,他们可以为任何雇主所用,他们的首领总能制订出令人满意的行动计划。他们轻视女性,女人一律不准踏入其域。“蓝牙王”哈拉尔德竭力挑起这帮令人闻风丧胆的强盗与自己逆臣之间的矛盾。在西格瓦尔德伯爵为其父举办的丧礼上,许多武士都在场,麦酒与果酒四处流淌,会场充满喝彩声。当西格瓦尔德伯爵起身向诗神布拉吉敬酒时,他发誓会在三年之内杀死或驱逐哈康伯爵,不成功便成仁。其他维京人亦不甘落后,纷纷许下更加大胆的誓言,一时间全场热情之高涨,前所未见。当次日清晨他们醒来时,情势似乎有微妙的变化,然而誓言一旦许下便不容撤回。既然不得不做,不如爽快为之。于是他们匆忙准备之后便踏上征途。然而关于这场宣誓的流言却先于这些人的脚步,传到了哈康伯爵的儿子埃里克耳中。埃里克不顾与父亲之间的罅隙,带着可集结的一切人马疾行北上特隆赫姆,供伯爵差遣。与此同时,约姆斯维京人由60艘船组成的精英舰队一边忙于劫掠挪威沿岸一边缓慢向北航行,其战士数目在七八千人之间。他们和哈康伯爵及其子埃里克、斯温、西格德和厄尔林相遇在桑德摩尔的约伦伽瓦格。伯爵有180艘船,其中大多数船的大小和装备都劣于对方,另有说法显示他的兵力在1万—1.1万人之间。如此多的人马船只聚集一处,这在北方从未有过,据萨迦传说记载,约伦伽瓦格之战(986年)是挪威国土上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
位于斯特安的吕菲尔克的鲁纳文石刻[1]。铭文是最古老的斯堪的纳维亚鲁纳文,意思是:我哈古斯塔德葬爱子哈杜莱克于此丘
哈康伯爵见约姆斯维京人的先头船出现在海峡,便部署好船只形成阵型。他令长子埃里克指挥右翼,斯温负责左翼,自己管控中路。与斯温正面冲突的是有名的约姆斯维京人沃恩·奥克松,他以大胆冲动而凶名远播。年少的斯温伯爵不是这强敌的对手,一番奋力抵抗之后他开始撤退。见此处危急,其兄埃里克破浪而来,击退了沃恩,又把指挥权重新交给弟弟。然后他折回右翼,正好来得及堵住指挥这一路约姆斯维京人—“大块头”布埃(蒂格勒)的前进。战斗变得激烈,双方死伤惊人。长枪箭头像疾雨一般在哈康伯爵身边飞掠,而他站在船头多次被击中,以至于身上铠甲裂成了长条,只好被迫弃甲。维京人的船比挪威人的高许多,这使一开始时前者的优势明显。据说,就在这时候,哈康伯爵突然不见了。传说他是带幺子厄尔林上了岸,并把他献祭给神以求得胜。转眼之间,天空变得黑暗,一场强冰雹说来就来,重重地打在约姆斯维京人的脸上,令他们不能视物。据萨迦传说所述,每一颗冰雹都有两盎司那么重。甚至有人声称见到女武神索尔戈德和伊尔普立于哈康伯爵的船头,不断发出比冰雹更致命的箭头雨,万发而无一失。在半盲的状态下,约姆斯维京人不时摔倒,因那甲板上满是血泥和融冰,滑不可立,他们在微光和混乱中勉强支撑。随后,他们的首领西格瓦尔德伯爵突然调转船头,逃跑了。沃恩·奥克松一见,气得发疯,大喊道:“你这恶狗,为何要逃,却将你的人留在这危地?这耻辱会跟你一辈子!”西格瓦尔德伯爵没有回答。不过他是否回答已不重要,因为就在那时一支长枪猛地从沃恩手中投出,将他刺穿钉死在舵轮上。现场一片混乱,西格瓦尔德的人见帅旗已倒,全部溃散逃亡,最后只剩下沃恩·奥克松和“大块头”布埃。哈康伯爵停靠在布埃的船旁边,一场在萨迦传说中论狂暴程度无出其右的格斗战开始了。约姆斯维京人里的两名好手“砍伐者”哈瓦德·赫威(哈根德)和号称“顽石头骨”的阿斯拉克(霍姆斯卡勒)撑手越过伯爵船的船缘,大肆作乱,直到一名冰岛人抓起一副用于磨砺的铁砧砸向阿斯拉克的头,劈裂了他的头骨。哈瓦德双脚被砍断,却以膝盖支撑,继续激战。长枪从哈康伯爵的耳边呼啸而过,箭头也带着愤怒的嘣响从他身边飞掠,他的人不断倒下,约姆斯维京人不断压来。恰在此时,埃里克带人登上了布埃的战船。一来布埃就被横刀砍断了鼻子,伤口骇然。他大喊:“这下恐怕没有哪个丹麦女人愿意再亲吻我了。”接着,见抵抗无效,他夺过两只装满黄金的箱子吼道:“布埃的人全体弃船!”随即跳入海中。埃里克以同样的方式登上了奥克松的战船,进行了一场差不多的屠杀。当手下死得只剩30人时,沃恩投降了。所有俘虏被带上岸,按令在一根长圆木上坐成一排。他们的脚被绳子绑在一起,而手是自由的。在之前那场著名的丧宴上沃恩曾发出杀人的誓言,而今作为其目标之一的埃里克伯爵的手下索克尔·雷拉,得到了亲手将杀戮回馈给沃恩的特权。他举起斧头冲向俘虏,从圆木的一头开始,逐个砍下那些人的脑袋。为了折磨沃恩,他把他留在了最后。然而沃恩却一派愉悦地坐在那儿跟手下聊天,有说有笑。
“我们时常争辩一个人脑袋掉下来的时候他还有没有意识,”其中一个人说道,“现在可以做个实验了,如果我掉脑袋之后还有意识,我就把我的刀插进土里。”
当轮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兴趣盎然地看着。但刀子却从他失去神经控制的手中滑落,意识已逝。其中一名坐在圆木上的维京人似乎精神特别好,当看见同伴带血的头颅滚到他脚边时,他又是笑又是唱。埃里克伯爵便走过去问他想不想活。
“要看情况,”他回答,“要看是谁让我活命。”
“是有权力予你活路的人,”伯爵道,“是埃里克伯爵本人。”
“那我便欣然接受。”这名维京人回答。
轮到下一名的时候,那人在刽子手走近时说了一句双关谐语,令埃里克伯爵心头大悦,便放了他。至此已有18人被砍头而两人被赦。第二十一名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他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和英俊的面容。当索克尔·雷拉停在他面前时,他把头发卷在一处,乞求不要让这头发沾上血污。为了消遣他,索克尔让一个旁观者在行刑时帮忙拎起那卷头发。但就在斧头落下之际,那名约姆斯维京人猛地一缩头,可怜的助手却被砍断双手。
“总有一些约姆斯维京人还没死啊!”那人大呼,仰头笑起来。
埃里克伯爵见了,便问他叫什么名字。
“据说我是布埃的儿子。”他说。
“有可能,”伯爵说,“你想不想活?”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这名年轻的维京人问。
当索克尔·雷拉发觉埃里克伯爵有宽恕之意,变得非常生气。他担心不能达成报复沃恩·奥克松的目标,便跳过剩下的人,将斧头举过头顶,直接冲向他的仇人。圆木上却有一个人发现了首领的危机,向前一冲,索克尔就被他绊倒,斧头也掉了。沃恩随即站起身,抓起斧头挥向索克尔,力气之大,斧头对穿了索克尔的脖子掉在地上,斧刃竟还深嵌入土中。至此,沃恩·奥克松成为所有约姆斯维京人中唯一得以履行誓言的人。埃里克伯爵钦佩他的武艺,命人解开绳子放了他。其他尚存的俘虏也都被伯爵赦免。
离此地不远处坐着哈康伯爵及其麾下许多酋长。突然听到有发箭离弦的巨大响声,几乎同时,有人倒地身亡,被箭头射了个对穿。死的是来自瓦尔德斯的“小白王”吉苏尔,当时正坐在伯爵旁边,穿得比伯爵更华丽。很多人连忙赶到箭头发出的船上,发现是哈瓦德·赫威,由于失血过多,他显得有些恍惚,以膝盖站立,双手持弓。他对来人说:“告诉我,小伙子,那边有没有人倒在树下?”
他被告知是吉苏尔倒了。
“看来我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幸运,”他说道,“那支箭是射向伯爵的。”
有目共睹的是,这场大战能取得如此令人满意的结果,主要是由于埃里克伯爵的英勇与谨慎。他的父亲或许也能认识到这一点—若不是这个做儿子的未经商量就逾权赦免了重要如沃恩·奥克松其人的话。但他不敢罔顾埃里克伯爵的赦免决定,于是大声表达了不满之后,生气地离儿子而去。沃恩则跟着救命恩人去了南方,成为他的密友和伙伴。
如今,哈康伯爵权力稳固,无人敢质疑他的地位。农业和渔业都有好收成,人民享了许多年和平满足的生活。奥克尼的伯爵们向哈康进贡,把他当作国王一样对待,事实上从各方面来看他也真的是一个无冕之王了。他的家族一直以来都与哈拉德的神庙和爵位紧密相联,保持祖先的荣耀对他来说是一件引以自豪的事。这一点在我们分析他行事总是遵循旧教的规矩时非常重要。在那个异教[2]正缓慢瓦解的时代,上层阶级渐渐不再信仰古神,而哈康却是一位虔诚真挚的异教徒。挪威和英格兰及其他南方岛屿的频繁往来,也在几不可查地削弱旧的信仰,让奥丁和托尔的传说在许多人看来就是不为成年人所相信的童话。不信一切超自然力、依靠自己手中宝剑并以此为豪是那时候北欧维京人的特点,他们得意于自己对世界的过人认知以及在远方土地上的征服成就。尽管如此,后来的事情证明,总还是有足够数量的忠实阿萨信徒令新的基督教信仰的前进之路缓慢而布满血腥。不过即便是信奉奥丁和托尔的人们,也对拿亲生孩子献祭这样残暴的行为感到义愤。这样的丑恶在晦暗的远古时代或许会被容忍,但在10世纪却必定是有悖于时代的丑陋恶行。我们很难判定哈康伯爵的异教狂热在多大程度上加速了他的垮台。在与约姆斯维京人的战争中厄尔林被献祭,虽然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事实,却也不是那场夺了哈康伯爵王权与生命的叛乱的起因。他的罪恶行径令他丧失了早年赢得的声望,且这种不得人心深植于民,与宗教无关。(www.xing528.com)
995年,哈康伯爵巡游至高卢达尔征敛赋税。深得他喜欢的儿子厄伦德带几艘船停在峡湾,等着装财宝。一天晚上,伯爵派一队奴仆去强大的农民布林尤夫处,命他将美貌出名的妻子送来。布林尤夫不从,伯爵大怒,又派奴仆带信给这位愤愤不平的丈夫,告诉他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交出老婆,要么死。这个农民被迫屈服,带着沉重的心情让奴仆们带走了妻子。但妻子刚离开,他心中的男儿血性就苏醒了,他发誓报仇。他召集峡谷远近的居民,告知他们伯爵如何令他蒙辱。所有人都答应帮他,并决定做好准备,时机一到就立刻进攻那大胆狂徒。与此同时,伯爵却对此一无所知。得手布林尤夫的妻子之后不久,他给奥莫·列吉亚也送去一条类似的口信,奥莫的妻子古德伦因美貌而得名“兰德之光”[3]。奥莫在其所在峡谷非常有权威,他给所有邻居都传了信。在设宴招待过伯爵的奴仆之后,为了拖延时间,他表示拒绝服从命令。古德伦见奴仆们离开,嘲弄地在他们身后喊道:“替我向伯爵问好啊,告诉他我是不会去他那里的,除非他派日穆尔的索拉来接我。”索拉是伯爵的情人之一,因他的恩宠而变得富有和强大。
战争集结号在农场之间传递,众多武装好的农民聚集起来,向哈康所在的梅达胡斯行军。哈康连忙传信给儿子厄伦德,让他等这些农民军队一解散就前往莫勒与自己会合,他本人也计划赶去那里,到那时候就轮到他来报仇了。而同时他不得不遣散人手,躲藏起来,直到这场风波平息。他只带了一个名叫卡尔克的奴仆在身边,卡尔克是他小时候收到的初牙礼[4],是他少年时候的玩伴。哈康在逃跑路上经过高卢河,故意让马掉下冰洞,又把自己的披风留在冰面上,意图让追兵误以为他已经淹死,然后匆忙赶到日穆尔的情人索拉那里,索拉把他和奴仆二人藏于自家猪圈下的深壕,送来食物、蜡烛和寝具,又用木板和土盖住壕沟,还在其上放养了猪。另一方面,贡希尔德王后致力想杀死却终究徒劳的奥拉夫·特里格瓦松正好来到特伦德拉格,他刚杀了伯爵的儿子厄伦德。农民们听说他来自“金发王”哈拉尔德一族,愉快地接待了他,并陪同他去了日穆尔,因为他们认为伯爵很可能藏在此处。
奥拉夫搜寻未果,他把人们叫到一起,站在一块离猪圈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大声宣称他将重赏那个找到并杀死伯爵的人。
伯爵坐在潮湿恶臭的藏身之处,忧虑地盯着他的奴仆。奥拉夫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透过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的蜡烛,他看见卡尔克也在听,一脸殷切。
“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伯爵问,“现在又变得像土一样黑。莫不是你要背叛我?”
“不是的。”卡尔克回答。
“我们两个在同一晚上出生,”停顿之后,伯爵说,“我们的死期也不会相隔太远。”
他们在烛光震颤的静默中对坐良久,两相防备。地面上已变得寂静,他们知道夜晚已经降临,却都不敢睡觉。最后,困倦压倒了卡尔克,但他在睡梦中却翻来覆去,发出激动的咕哝声。伯爵把他喊醒,问他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们两个在同一艘船上,而我站在舵边。”卡尔克回答。
“那一定意味着你和我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你手中。所以你最好忠诚于我,等好日子来了我会奖赏你的。”
那奴仆再次入睡,动得很厉害,就好像在做噩梦一样。伯爵又喊醒他让他描述梦境。
“我感觉我在哈拉德,”卡尔克说,“奥拉夫·特里格瓦松在我的脖子上戴了一个金环。”
“这个梦的意思,”伯爵吼道,“就是如果你去找奥拉夫·特里格瓦松的话,他就会在你的脖子上加个红环[5]。所以,卡尔克,你要提防着他,忠诚于我。这样你就会像从前那样从我这里获得好东西。”
这个夜晚过得异常缓慢,两人对坐着互相盯着对方,睡眼僵直,又不敢闭眼。黎明将至的时候,伯爵向后一倒,不敌睡意。但熬夜时的恐惧追到了他的梦里。他的灵魂好似被抛进苦海颠簸摇晃,他痛苦地尖叫打滚,或以膝盖手肘支地,面目可怖。这时卡尔克一跃而起,抽刀刺进了主人的喉咙。他随即便带着伯爵的头找到奥拉夫·特里格瓦松,要求得到奖赏。但奥拉夫证实了逝者的预言,他并没有送什么金环,而是在背叛者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血环。(995年)
长方形扣,发掘于利斯特—曼达尔区[6]的罗瑟兰
哈康伯爵是挪威王位上的最后一个异教捍卫者。他有着杰出的天赋,既无畏又谨慎,是战场上可怕的敌人。他在早年因为仁慈和慷慨而受到民众喜爱,亦是他应得的。然而,他靠自身能力取得的地位和权力却似乎侵蚀麻醉了他,扰乱了他内心的平衡。从道德上讲,除了晚期的肆意妄为,他是旧的日耳曼异教与不可避免的好战生活环境作用之下合理的产物。我们倾向于指责这个时代的英雄典范们身上的精明狡诈和言而无信,但事实上,这两点却是人与人之间的敌对态势使然,是互不信任与虚情假意的必然结果。在古斯堪的纳维亚的道德准则中,坦率真诚的美德只用于朋友之间,以谎言和诡计对付敌人合情合理。然而哈康伯爵却不分敌友,即便是按照他自己的道德准则,他也是罪有应得。背信弃义曾成就了他,亦在最后毁灭了他。
【注释】
[1]runestone,又译卢恩石。—编者注
[2]指阿萨信仰。—编者注
[3]Lundarsol,即Sun of Lunde。Lund意思是小树林,所以她的名字或许可以理解为“小树林的阳光”。
[4]将一名奴仆或其他贵重的礼物送给出身高贵的婴孩,作为其长第一颗牙的礼物,这是一种习俗。这个礼物被称为初牙礼物。
[5]红环指的是血环,也就是指奥拉夫会砍掉卡尔克的头而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的伤痕。
[6]即今西阿格德郡,位于挪威南部。—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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