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迷雾”一词通常指战局的变幻莫测。在1941年,却有一层不同寻常的迷雾对战争进程产生了致命的影响。令人惊讶的是,在侵略军的最高司令部里,有关此战的目的始终处于云遮雾障的氛围。从最初制定作战方案开始,希特勒就和陆军将领存在着意见分歧,双方的分歧一直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希特勒希望首先占领列宁格勒,这样就能确保德军波罗的海侧翼的安全,与芬兰联为一线,从而降低莫斯科的重要性。然而出于谋求经济利益的迫切心情,他又想夺取乌克兰的农业资源和第聂伯河下游的工业区。这两大目标相距甚远,结果就形成了两条互不关联的作战路线。集中兵力,目标单一,具有内在的机动性,能给敌方造成巨大的威慑力。两线作战则在本质上与之相悖。
勃劳希契和哈尔德希望集中兵力于莫斯科一线,这不是为了占领苏联首都,而是因为他们“预料将会在通往莫斯科的路上发现苏军”,抓住最佳战机消灭苏联红军的主力。希特勒认为这样风险太大,那会促使红军向东全线撤退,让德军扑空。勃劳希契和哈尔德同意希特勒要避免扑空的看法非常重要,希特勒也认为他们趁早“围歼”敌军主力的主张不无价值。于是双方就先着力于完成入侵第一阶段的任务,至于长远的目标就束之高阁以后再定了。
在与希特勒打交道的过程中,勃劳希契倾向于尽量避免在“半路上纠缠”,这样做的结果却是给后来埋下了更大的隐患。在这件事上,因为他要暂时避免与希特勒冲突,结果在战役的中途就遇上了麻烦。1940年12月18日,希特勒批准并颁布了“巴巴罗萨”(Barbarossa)计划,该计划显然清楚地反映了希特勒的想法,也表明勃劳希契遵从了希特勒旨意。
该计划如此规定作战目的:
普里皮亚季河沼泽地带分南北两大战区,重点放在北区,拟派出两个集团军。
两个集团军靠南,前线中央的军团以强大的装甲和摩托化部队从周围地区和华沙北部出发,其主要任务是歼灭在白俄罗斯的苏军部队。这样就能与北方的集团军配合形成强大而机动的阵形,北方集团军从东普鲁士向列宁格勒一线进发,一举歼灭在波罗的诸国作战的敌军。只有在完成这个最重要的任务,并随即占领列宁格勒和喀琅施塔得(Kronstadt)之后,才能继续发起攻势占领交通和军事工业中心莫斯科。
只有出其不意地迅速打垮苏联的防御才能保证我们同时完成两大任务。
普里皮亚季河沼泽地带南部的集团军的主要任务是从波兰的卢布林(Lublin)向基辅进军,迅速突破,深入苏军的侧翼和后方,沿第聂伯河将敌军包抄围歼。
在2月3日的军事会议上,哈尔德再次详述了陆总的作战方案,在结束会议时,希特勒最后强调:“为了完成任务,必须牢记主要目的是占领波罗的诸国和列宁格勒。”
我要探究的下一个问题是入侵计划是如何出错的。克莱斯特的回答是:“失败的主要原因是那年冬季来得太早,加上苏联人不断弃地后撤,没有如我所愿进行决战。”
伦德施泰特也认同这个“决定因素”。“但是在冬天来临之前,由于道路泥泞难行致使我军行动迟缓,丧失了许多战机。10分钟的雨量就会让乌克兰的‘黑土’化为泥浆,在地面干燥之前简直寸步难行。时不我待,路况却拖住了我军的脚步。更糟糕的是苏联境内铁路稀少,没法及时将给养送达先头部队。另一个不利因素是随着苏军的后撤,他们的增援部队却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赶来。我们好像刚刚打掉一支敌军,又会出现一支新的部队在前面阻击。”
布卢门特里特将军也认同这些看法,但不认为苏军主动弃地后撤。在通往莫斯科的主要道路上,苏军不断地进行抵抗的时间并不短,这足以让他们陷入包围。但是由于德军丧失了机动能力,一再错失包围敌军的机会。“道路难行是最主要的障碍,其次是铁路运力即便修复后还是严重不足。我们的情报机构在这两方面都犯了大错,严重低估了两大因素会造成的影响。加上苏联境内的铁路轨距与德国不同,又耽搁了恢复铁路运输的时间。苏联战役中的供给问题一直很严重,地方上的复杂情况更使之雪上加霜。”然而,布卢门特里特还是认为,如果采纳古德里安别出心裁的作战方案,如果不是希特勒的犹豫不决浪费了极为宝贵的时间,德军原本是可以攻克莫斯科的。布卢门特里特有关这方面的议论以后再谈。
克莱斯特强调的另一个原因是,此时德军已经不再享有1940年入侵西欧时绝对的空中优势。虽然德军重创苏联空军使自己占有数量上的优势,这种优势却随着德军的深入,空中掩护路线拉长而日趋抵消。地面进军越快,战线就拉得越长。谈到这点,克莱斯特说:“在进攻的好几个阶段,我的装甲部队都因为缺乏空中掩护而受到牵制,机场离得太远了。而且我们在开始几个月里所享受的空中优势仅限于局部地区,而非全部战场。这得归功于飞行员的高超技能,而非数量上的优势。”苏联空军取得经验重整旗鼓后,德军的空中优势就随即消失了。
伦德施泰特认为,除了这些最基本的原因外,德方另一个失误是最初的部署使部队在突破后的攻势有所延迟。按照陆军最高司令部的方案,在伦德施泰特的左翼和博克的右翼之间有一个空当,正对着普里皮亚季河沼泽地带的西头。当时认为那里地处沼泽,不必担心部队的安全。于是决定倾其全力沿沼泽南北迅速推进。伦德施泰特在讨论该作战方案时就对此提出质疑,“根据我1914—1918年在东部前线作战的经验,苏联的骑兵可以在普里皮亚季河沼泽地带作战。所以我对进军时的这个空当感到担忧,因为苏军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那个地方威胁我军的侧翼。”
在侵苏战役的第一阶段,伦德施泰特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赖歇瑙的第六军强行占领沼泽南部布格河的渡口后,克莱斯特的装甲部队迅速通过该地,直取卢克(Luck)和里夫内(Rovno)。但是在部队穿过俄国旧边界,向基辅进军途中,苏联的骑兵团突然从普里皮亚季河沼泽地带出现,向德军发起猛烈的反攻。形势一度十分危急,虽然经过苦战总算转危为安,却拖延了进军速度,致使德军没能及时抵达第聂伯河。
不难看出,骑兵的骚扰让伦德施泰特感到压力很大,不过这对整个战役最终结局的影响并不那么明显。因为在普里皮亚季河沼泽地带北部的博克的进军没有受到类似的干扰,而博克军团才是主攻的重心所在。
正是在这里,在这直趋莫斯科的大路上,德军重兵云集,准备与苏军一决雌雄。但随着战事的进展,伦德施泰特和克莱斯特在南线遭遇的困境在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还得归咎于人为因素——判断失策。
海因里希将军通过地图向我清晰地演示了德军进攻计划的全景。此人个头不高,举止彬彬有礼,颇有牧师风度,说起话来好像在做祷告。虽然他看似不像军人,却颇具军事才干。他从特种兵指挥起家,最终当上了集团军司令,指挥过保卫柏林的奥德河之战。他在概述战役模式时经常引用布卢门特里特将军对战役背景的详述来加以补充。从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Brest-Litovsk,布列斯特的旧称)到莫斯科的时候,在进军过程中,布卢门特里特将军一直担任克莱斯特集团军的参谋长。后来其他在这一战线作战过的将军对他的叙述有所补充,并作过几点更正。
简言之,该作战方案就是要围歼苏军的主力部队。通过机动用兵形成一个极大的包围圈,内圈由步兵组成,两个庞大的装甲集团军则在外围运动作战。
这两大装甲部队分别由古德里安和霍特指挥。古德里安的部队由三个装甲军团组成,还有一个步兵军团也归他指挥,准备用来包围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前线的要塞。另外两个步兵师分配给作为先锋的两个装甲军团,准备攻占布格河的渡口。一个装甲军团实际上等于是一个装甲军,后来确实也是这么重新命名的。但是在刚开始和后来时而会将其置于后继的步兵军指挥。组织隶属关系的不明确结果导致不少麻烦。
德军的进攻打得苏联边防军完全措手不及,他们轻而易举地渡过了布格河。古德里安部队中许多水陆两用坦克,适于从水底过河,它可以通过一个长长的管子在水中“呼吸”,就像后来参战的长鼻式潜水艇。苏联漫长的防线在很多地方几乎无人防守,德军装甲部队在空旷的原野上长驱直入。到傍晚时分,有些装甲师向前推进了50英里。越往内地深入,遇到的阻击就越多,不过德军通常还能战而胜之。
24日,勒梅尔森(Lemelsen)的第四十七集团军与苏联大军在斯洛尼姆(Slonim)展开激战,苏军试图冲破德军对比亚韦斯托克(Bialystok)地区日益收紧的包围圈。
德军的装甲部队以钳形攻势推进,终点是明斯克。霍特的右翼部队从东普鲁士出发,在26日抵达明斯克的北郊。勒梅尔森装甲部队的行程更长,用五天半时间走了二百多英里,在27日才与霍特的部队会师。次日,德军攻陷明斯克。与此同时,盖尔·冯·施韦朋堡的第二十四装甲军团急速进军,在同一天到达别列津纳河,一举占领这条具有历史意义的河上的桥头堡。然后他们向第聂伯河进军,结果发现苏联已经急调增援部队加强了沿河一线的防守。
远在后方,德军步兵的钳形攻势已经在斯洛尼姆完成了对苏军的合围。但并没能及时拦截从亚韦斯托克撤离的苏军大部队。结果试图在明斯克再次将其包围,这次干得比较成功,虽然在合围完成前不少苏军零星部队分别成功逃脱,但毕竟围歼了近30万苏军。大围歼的成功使德军上下乐观情绪高涨,连那些原先对希特勒决定入侵苏联感到十分担心的将领也转忧为喜。哈尔德在7月3日说:“要在14天之内赢得对苏战争看来并非夸夸其谈。”
然而这些战况却使德军指挥员对下一步行动产生了严重的战术分歧。古德里安和霍特已经按照原先的指令从明斯克继续向前进发,仅留下一些小分队帮助后续的步兵收紧包围圈。克卢格则主张部队停止前进,先全力完成围歼战,投入全体装甲部队来完成这个任务。但装甲部队已经向前挺进,克卢格的这些不受欢迎的异议下达得并不顺畅。于是克卢格就吁请博克配合,后者同意将部队调回来。要不是希特勒支持克卢格和博克的主张,勃劳希契原本是赞同装甲部队继续突进的。7月3日,古德里安和霍特的装甲部队划归克卢格指挥。就在同一天,明斯克以西的苏联大军缴械投降,两支装甲部队又可以放手行动了。
古德里安决定立刻抓紧时机,强渡第聂伯河,因为如果花一两个星期等待第四军的步兵赶上来,那么苏军也就有时间调上增援部队。古德里安决定在夜幕的掩护下强行渡河,苏军的防线十分开阔,德军集中兵力专攻三个无人防守的地点。得知古德里安的意图后,克卢格赶来见他,企图再次加以阻止。但是他看到进攻已经万事俱备箭在弦上,于是便同意试一试。此战打得相当漂亮,7月10日渡过第聂伯河后,古德里安向斯摩棱斯克推进,苏军从突破口侧翼发起的强大反攻并没能阻止德军的前进。古德里安的左路在16日抵达斯摩棱斯克,中路到达杰斯纳河,并在20日占领艾尔雅(Elnya)。右路部队的进展有所迟缓,那是因为遭遇到从戈梅利(Gomel)向第聂伯河以北进行反攻的大批苏军。
侵苏部队已经深入苏联境内400英里,离莫斯科仅200英里之遥。虽然第二阶段战役从明斯克到斯摩棱斯克花了近三个星期,比第一阶段五天结束战斗要长很多,但是如此深入敌后,达到这般速度已经是相当快了。
霍特的部队抵达斯摩棱斯克北部,形成一个新的包围圈来分割位于第聂伯河和杰斯纳河之间的苏军大部队,德军的装甲部队已经追上他们。包围几乎就要大功告成,但是泥泞难行的乡村道路致使德军行动困难,苏联军队成功地逃脱了一大批。即便如此,在斯摩棱斯克地区,德军还是俘获了18万苏军。
布卢门特里特向我生动地描述了德军从明斯克出发后的情况。过了第聂伯河和德维纳河后,路况越来越糟。“广袤的原始森林、密布的沼泽、糟透的路况、无法承载坦克重量的桥梁,我军的坦克简直寸步难行。苏军的阻击也日趋顽强,他们开始在前线布上地雷阵。由于可行的道路屈指可数,他们很容易封锁这些道路。”
“从边界通往莫斯科的高速公路尚未完工——这是一条西方人所谓的‘路’。我们没有防到情况会这么糟,因为我们的地图与实际不符。在这些地图上红线标志着所有的大路,看似不少,可其实只是些沙泥小径。德国情报机构有关波兰苏占区的情报相当精准,可有关苏联境内地形的情报却错得离谱。”
“这样的乡间道路让坦克吃尽苦头,而伴随坦克的运输大队日子还要难过,车队装着坦克燃料油、给养和后备部队。运输车队只能在公路上行进,沙质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后,这些车辆就开不动了。一两个小时的雨就足以让装甲部队停滞不前。成群结队的车辆坦克一线排开,长达上百英里,在太阳出来晒干地面之前,它们都没法动弹,这种场面真是非同寻常。霍特的部队从奥尔沙-涅韦尔(Orsha-Nevel)出发,沼泽和暴雨使他们进军速度大大降低。古德里安的部队迅速向斯摩棱斯克推进,但也遇到同样的麻烦。”
古德里安证实了布卢门特里特所说的地图错谬,他也提到了沼泽地带造成的麻烦,不过他强调,开始进攻的几个星期天气不错。“部队行动迟缓的最主要原因是陆军元帅克卢格的迟疑。后方一出现问题,他就想阻止装甲部队向前推进。”
克卢格对阻止部队前进有其特别的作用,布卢门特里特没说这一点很可能是出于对前上司的忠诚。但正是布卢门特里特首先披露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战术思想的分歧。他对我详述了此事,他说希特勒和大多数高级将领都同意按照正规的战略准则打包围战。“但是古德里安独持异议,他主张以最快的速度长驱直入,由后续的步兵来包围敌军。他强调要让苏军疲于奔命,没有时间进行集结。他要直奔莫斯科,并坚信只要不浪费时间,他能达到目的。只要德军突进到斯大林势力的中心,苏联的抵抗就可能全线瘫痪。”
“古德里安的方案可谓十分大胆,同时也意味着在保证增援部队和给养方面得冒很大的风险。但是如果拖延时间则风险更大,让装甲部队频频调头,追上敌军就得加以围歼,这样将耗费更多的时间。”
“我们抵达斯摩棱斯克后在那里耗了好几个星期,因为需要补充给养和增援部队,但更大的原因是德军将领就未来的战略又产生了新的分歧,这种争论总是没完没了。”
博克主张向莫斯科推进,他同意古德里安和霍特的观点,表示他坚信用坦克部队再次长驱直入,能够成功到达莫斯科。但是希特勒认为应该是实行他当初制定的主要任务的时候了,即占领列宁格勒和乌克兰。希特勒强调列宁格勒和乌克兰要比莫斯科更重要,但他并不是如许多持批评态度的将领所想的那样仅仅是出于经济和政治的考虑。他似乎在设想进行一场类似坎尼战役(Cannae,一译坎奈战役。第二次布匿战争中的重要战役。坎尼战役显示了汉尼拔的将才,并树立了军事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典范——编者注)那样特大规模的战役。德军对莫斯科业已造成的威胁将苏联的后备部队吸引到那一线,德军的两翼就能轻而易举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占领列宁格勒和乌克兰。再从那里分两路进军,在莫斯科会师,此时莫斯科就如成熟的果子那样唾手可得。这是一个精致而宏大的构想,但由于时间因素而最终破产。苏联人的抵抗远比预想的要顽强,天气恶劣的程度也超乎预料,而且希特勒也不曾料到此战会拖到下一年。显然,将领们的意见分歧终究还是于事无补。
7月19日,希特勒发布下一阶段的作战指令——围歼第聂伯河和杰斯纳河之间苏军的战斗一旦结束立刻执行。博克的一部分机动部队开往南方,去帮助伦德施泰特歼灭与之对阵的苏军。另一部分向北进军,切断列宁格勒与莫斯科的联络,帮助莱布攻占莫斯科。博克则带领其余部队步行前进,尽全力向莫斯科正面进攻。
勃劳希契再次表现出见风使舵的态度,他没有马上提出不同的作战方案,而是表示在下一阶段作战开始之前,装甲部队必须先休息一下,坦克装备也要修整,更换零件。希特勒同意有必要暂缓进攻。但是苏联的抵抗和反攻使德军难以一下肃清杰斯纳河以西的苏军,直到8月初,装甲部队才得以略加喘息。在4日的会议上,博克催促要尽快向莫斯科进军,古德里安说他已经准备好在15日发起进攻。然而希特勒强调他的主要目标仍是列宁格勒,并表示拿下列宁格勒后,他将在莫斯科和乌克兰之间作出取舍。希特勒倾向于先攻乌克兰,这样就可以为占领克里米亚和那里的苏联空军基地打开道路。他认为克里米亚空军基地对罗马尼亚油田具有潜在的威胁。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德军高层依然是争论不休。勃劳希契企图劝诱希特勒批准向莫斯科进军,但是他的态度过于温和,没能打动希特勒。到8月15日,在哈尔德起草的备忘录中更加强烈地提出进军莫斯科,但是希特勒在21日否定了哈尔德的建议,并发出了新的指令。这个新指令只是重复了他一个月前的主张,只是不再那么强调列宁格勒的重要性,而更重视在伦德施泰特作战的基辅地区围歼苏军。此后博克才可能继续向莫斯科进军,而伦德施泰特则南下切断苏联来自高加索的石油供应线。
当陆总收到希特勒的这个命令后,哈尔德建议勃劳希契一起提交他们的辞呈,但勃劳希契认为这样做没用,希特勒肯定会断然拒绝。
在争论不休的这段时间里,战局的种种演变促使希特勒更加坚持己见。伦德施泰特部队左侧的赖歇瑙的第六军被苏军挡在基辅城外,藏在普里皮亚季河沼泽东头的苏军不断地威胁着其左翼和博克的右翼。另一方面,克莱斯特的装甲部队在一次斜线运动战中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它突然转向东南,直插德涅斯特河(Denister)与第聂伯河之间的走廊地带,向黑海和第聂伯河弯斜向进军,切断面向罗马尼亚人的苏军。这一系列举措强化了有利的态势,如果克莱斯特挥师向北,博克方面向南派出一支精锐部队,从两翼发起攻势,不仅可以瓦解基辅周围苏军的顽强抵抗,而且能够将其团团围住。这样一来就能彻底消除进攻莫斯科时可能遭遇第聂伯河以南苏军反击的威胁。正是所有这些有利的态势促使希特勒下决心在基辅开战,以此作为进军莫斯科的前奏。赞同这样做的并非只有希特勒一人。
有关这个重要决策,布卢门特里特提起过的一件事颇有意思。他说:“虽然陆军元帅博克希望继续向莫斯科进军,克卢格将军却并不认同。克卢格强烈支持围歼基辅苏军的替代方案,按照他的想法,他的第四军就可以向南迂回,与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一起完成钳形攻势。在力推这个方案时,他特意对我说:‘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归陆军元帅伦德施泰特指挥,而不是陆军元帅博克。’与博克打交道极不容易,克卢格自然不愿和他沾边。人际关系影响到战略决策,这倒是个有趣的例子。”
伦德施泰特自然乐意北方的援军来帮助他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也希望能够摘取围歼战的辉煌胜利,这可是军人梦寐以求的赫赫战功。由于博克麾下的主将与希特勒意见一致,自恃有将领的支持,希特勒便决定与陆总的建议背道而驰。确实可以列举很多理由来表明,在向莫斯科进军之前,先得消除苏军从侧翼反攻的威胁,解决南面的后顾之忧。况且,苏军大部队行动相对迟缓,这增加了德军机动性的战略优势,德军机动部队集中兵力不断地从一个地方向另一地点灵活作战,频频取得决定性的战果。但要落实这个方案,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尤其是德军对冬季战役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里可以提一下,克卢格并没能如愿摆脱博克的控制。虽然他和参谋们已经从前线撤出,准备对基辅的钳形攻势,但不久克卢格部队参战一事便被取消了。(虽然这会使古德里安南进时的步兵实力有所减弱,但古德里安对此并不感到遗憾,他对我说:“克卢格比博克还要难以相处。”)克卢格一气之下就干脆请假乘飞机打道回府了。在莫斯科战役打响之前的几个星期里,他就一直在看管家产。(www.xing528.com)
希特勒坚持要发动基辅战役,但在其他方面,他对陆总和博克作了一定的让步。除了将第四军留归博克指挥,他放弃了从霍特的装甲部队抽调至少两个军团去助攻列宁格勒的打算。他还同意一旦基辅战役结束,就从其他军团调动装甲部队,帮助中路集团军准备主攻莫斯科。9月6日下达的新命令中包含了这个决定。希特勒的如意算盘是在9月中旬开始向莫斯科进军,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看似合乎逻辑的计算未必就能得出必然如此的结论。
就基辅合围战本身而言,德军大获全胜,煌煌战果堪称空前。赖歇瑙和魏克斯率领的德军在正面战场咬住苏军,古德里安从苏军的后方插入,克莱斯特则从第聂伯河湾向北突进。这两支装甲部队在距基辅东面150英里处会师,从后方将苏军团团围住。这次逃脱的苏军寥寥无几,总共有60万苏军沦为战俘。但是战斗尚未结束,时间已经是9月下旬了,道路破败、天气恶劣,这虽然没能阻止德军完成围歼,但却大大延迟了合围的速度。
秋季来临,路途日渐难行。冬季步步逼近,致命的威胁将再度降临到侵苏大军的头上。
希特勒认为当务之急是占领列宁格勒,虽然这个想法与勃劳希契、哈尔德以及博克的观点相左,但支持他的高级将领也不乏其人。他们中间不少人当时就支持希特勒的决策,至今仍认为那是正确可行的。1945年伦德施泰特谈起这次战役时说:“在我看来,1941年在苏联的行动应当首先集中力量进攻列宁格勒,而不是莫斯科。这样就能与芬兰人联手,然后从北向莫斯科推进,与由西而来的陆军元帅博克的军队配合作战。”
但随着战役的展开,该方案不仅受挫于来自正面的抵抗,还改变了原定的目标,转向了乌克兰。伦德施泰特本人也对目标的转变起到过促进作用,因为他自然更关注自己南路军的战况。伦德施泰特的意见举足轻重,如果当初让他来指挥北方的战事,战争演变的格局可能就会迥然不同了。
集中兵力南向基辅“合围”与北上攻克列宁格勒很难同时协调进行。陆总和博克则力主早日进军莫斯科,三个方向的分歧使事情更为难办。希特勒决定实施基辅合围,这势必使之成为“当务之急”,列宁格勒也就退而成为次要目标了。
不少德国将领对我说过,正是由于希特勒的横加干预,致使德军丧失了早日占领列宁格勒的机会。瓦尔利蒙特说:“正当北方集团军的装甲先锋队兵临列宁格勒市郊时,希特勒却又一次下达了致命的暂停进攻命令。他显然是想避免德军人员和物资受到重创,因为要与苏联这个大城市里愤怒的人民进行巷战,其惨烈的程度可想而知。他希望切断外界与市内所有的供应线,不战而屈人之兵。”布卢门特里特的看法是:“本来拿下列宁格勒费不了多少事,可是由于1939年攻占华沙时德军伤亡惨重,希特勒从此对攻占大城市总是感到神经过敏。我军的坦克行将发起进攻之际,希特勒却下令停止进攻——1941年发生在敦刻尔克的一幕再度重演。进攻本已万事俱备,连从法国运来的远程大炮也架好了,但实际情况与表面现象恰恰相反,德军并没对列宁格勒发起过真正的进攻。”
想通过包围和封锁来降服列宁格勒的目的并没达到,随着机动部队在秋季被调往莫斯科方面,攻克列宁格勒的希望已日趋渺茫。赫普纳的装甲部队一直是北线战场的前锋,却被调往中路克卢格的第四军。7月,希特勒还在反对陆总集中兵力攻克莫斯科的方案,此刻为了加强对莫斯科为时已晚的攻势,他却舍弃了自己原定的目标列宁格勒。看来如果德军一直坚持无论是最高统帅部还是陆总的决策都可能获得更好的结果,但他们却力图兼顾两者,致使前路多难。
基辅围歼的辉煌战果淡化了在列宁格勒的失意。大多数德国人为这次大胜而欣喜若狂,以为可以在维亚兹马(Vyasma)周围杰斯纳河地区同样再取得一次围歼战的胜利,从而打开大路迅速向莫斯科挺进。虽然即将秋去冬来,那些原来就主张进攻莫斯科的将领此刻更加求战心切,而那些原来持异议的将领现在也认可攻占莫斯科的时机已经成熟。
战后,伦德施泰特对我谈了他的观点,他说:“占领基辅后,我们应当在第聂伯河停止前进。我曾为此力辩,陆军元帅勃劳希契也同意我的看法。但是被基辅胜利冲昏头脑的希特勒却自以为稳操胜券,执意要向前推进,攻占莫斯科。陆军元帅博克自然是何乐而不为,他的鼻子早就对准莫斯科了。哈尔德将军也同样如此。”然而根据现存的有关档案,由于身边的将领几乎无不跃跃欲试,勃劳希契未必真的像伦德施泰特那样谨慎从事。档案表明伦德施泰特首先提出停止进军,然而在11月初之前,即便是他也没有竭力主张停止行动。
在当时的格局下,可以理解为什么乐观自信的情绪能占上风,大多数将领主张发起进军莫斯科的秋季攻势。然而苏联人赢得了两个月的时间,留给德军的机会日渐渺茫,如今他们更加指望秋高气爽老天帮忙了。但是事与愿违,那年秋季异常潮湿。布卢门特里特沮丧地说:“我们在8月和9月耽搁了,这可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两个月份。后果是致命的。”
希特勒决定发起秋季攻势的同时,还想发动另一场战役,他禁不住来自南方的诱惑,妄图既攻占莫斯科,又能品尝南方胜利的战果,这就使事态更为复杂,德军的兵力难以集中。
希特勒决定进军,他命令伦德施泰特肃清黑海沿线敌军,直抵高加索。这个新任务奢望太高过于贪婪。伦德施泰特在地图上给我作了演示,德军的目标是夺取沃罗涅日(Voronezh)以东至顿河一线到罗斯托夫(Rostov)附近的河口,其右翼长驱直入占领迈科普(Maikop)油田,其左翼进攻位于伏尔加河(Volga)的斯大林格勒(Stalingrad)。伦德施泰特向希特勒指出,越过第聂伯河向前推进400英里决非易事,而且风险太大,长距离的奔袭会使部队的左翼暴露目标,受到打击。希特勒则信心十足地断言,苏联人不会进行认真的抵抗,冰冻的道路能让德军迅速抵达目的地。
伦德施泰特向我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他说:“由于要分兵到莫斯科,这个方案一开始就显得很不顺。我的许多机动部队被调往东北,准备越过奥廖尔,开往莫斯科南郊。此行徒劳无功,反而坐失良机。我原来希望博克的右翼向东南转头,向在库尔斯克与我对阵的苏军后方发起猛攻,将其分割围歼。我认为将进攻重心转向东北铸成大错,因为那里有通往莫斯科的铁路,苏军占据着有利的地势,足以抗击德军的进攻。”(可见伦德施泰特依然和陆总观点相左。)
由于我的第六军被挡在库尔斯克以外,没能到达顿河边上的沃罗涅日,原定目标落空。这次阻击也影响到友邻部队第十七军的进展,使我方向高加索进军的范围变得更为狭窄。第十七军在顿涅茨河一线遭到顽强的阻击。它没法继续前进去掩护克莱斯特第一装甲军的侧翼。苏军朝南向黑海一线发起强大的反攻,克莱斯特的侧翼岌岌可危。
曼斯坦因的第十一军在另一侧突破了佩雷奇普地峡(Perekop Isthmus)的苏军防线,攻入克里米亚,迅速横扫除了萨瓦斯托普(Savastopol)要塞和刻赤(Kerch)高地以外的整个半岛。但是希特勒下令的这次分兵行动削弱了我在主战场的实力。
用克莱斯特的话来描述高加索行动最为合适,他说:“我军还没到达顿河下游之前,事态已经十分明朗。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抵达高加索了。虽然我们包围了第聂伯河以西的大部分苏军,撕开了前进的通道,苏联大军还是通过东方的铁路和公路源源不断地涌来。恶劣的天气又雪上加霜,在紧要时刻,我们不时陷入泥泞,而且我的先头部队又偏偏汽油短缺。”
“我当时的想法是攻入罗斯托夫,摧毁那里顿河上的桥梁,而非不断推进。我在米乌斯河(Mius)边找到一处极为有利的防御点,采取措施部署一条冬季防线。但是戈培尔的宣传机器却对我军进入罗斯托夫大肆鼓噪,说什么“打开了进军高加索的门户”,致使我的想法难以落实。我的部队被迫在罗斯托夫耽搁了过长的时间,结果在11月末,苏军向我发起反攻,我军遭到重创。不过我军退守米乌斯河防线后就顶住了苏军的追击。虽然敌军从内侧耳向外大力推进,整个冬季,我军还是成功地守住了这条防线,那里离罗斯托夫以西仅50英里。这是德军向东方推进的最远点。”
克莱斯特补充道:“在第一个冬季,德军的处境非常危险。他们几乎被冻僵了,举步维艰,那是阻截苏军包围的一大障碍。”
伦德施泰特的叙述证实了克莱斯特的话,他也谈了自己是如何第一次被撤去总司令职务的。“我想摆脱与苏军的纠缠,退守米乌斯河一线。陆军元帅勃劳希契开始时也是同意的,但是元首横加否决,希特勒下令不准后撤。我回电声称,死守不退简直是胡来,并说:‘如果你不同意我的建议,就另请高明来指挥吧。’当天晚上,元首回电接受我的辞呈。12月1日,我离开东部前线,从此一去不返。希特勒随后飞到那里,视察了战场的形势后,他改变主意,同意后撤。值得注意的是,从1941年到1942年,米乌斯是我军唯一未被撼动的防线。”
我从其他方面得知两个重要的补充。伦德施泰特建议退守米乌斯河时,勃劳希契先是赞同,后来又转变态度,屈服于希特勒的主张,不同意后撤。不过希特勒当即接受伦德施泰特的辞呈时,勃劳希契还是表示了异议。希特勒任命赖歇瑙接替伦德施泰特,为了表示对元首的顺从,赖歇瑙起先对是否后撤不置可否。苏军的反攻迫使希特勒改变主意。事实毕竟强于雄辩。
10月2日,德军开始向东面的莫斯科进军。由三个集团军执行该项任务,右路为第二集团军,赫普纳装甲部队所隶属的第四集团军位于中路,第九集团军加上霍特的装甲军团位于左路。与此同时,古德里安的装甲军团独自行动,从南方起程直扑位于杰斯纳河对岸苏军防线的后方。9月30日,古德里安率领的部队直趋奥廖尔和图拉(Tula)以及莫斯科南郊。
布卢门特里特对这次进攻的过程作了生动的描述:
第一阶段的战斗是包围维亚兹马和布良斯克(Bryansk)。这次包围战打得非常完美,俘获60万苏军。这就如一个现代版的坎尼战役,只是规模更大。坦克集群作战对胜利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苏军猝不及防,他们没料到德军会在深秋时节发起如此强大的攻势。然而,德军要依靠突然袭击的战术扩大战果为时已晚。
围歼苏军后,我们继续向莫斯科挺进。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多少抵抗,但是道路泥泞,进军速度极慢,部队疲惫不堪。而且我军在纳拉河(Nara River)遭到苏军阻击,那里易守难攻,防备森严,苏联的增援部队挡住了德军前进的步伐。
此刻,大多数德军指挥官都在问:‘何时才会停止进军?’他们忘不了拿破仑军队在俄国全军覆没的经历。许多军官开始重温科兰古侯爵(Caulaincourt)有关1812年战争的惨烈描述。在1941年这个紧要关头,该书对德军影响匪浅。当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记得克卢格将军淌过泥泞的道路,从寝室走到办公室,手里拿着科兰古的书,呆呆地站在军事地图面前。就这样日复一日。
我对这一点特别感兴趣,因为在1941年8月德军的进攻似乎势不可挡之时,我曾在10月份的《河滨》(Strand)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从科兰古的书中摘取大量的引证,比较了拿破仑侵俄和希特勒的侵苏战役,并暗示了同样的结局。我说虽然德军将领想起科兰古已为时稍晚,看来我们还是所见略同。布卢门特里特面带苦笑表示认同。
他继续说:“士兵们不像将领那么悲观,他们可以在夜晚看到莫斯科上空高射炮的火光,这激起他们的斗志——莫斯科近在咫尺。他们还以为能在城内的房屋里避寒取暖度过严冬。但是指挥官却明白已经无力向前推进这最后的40英里。”
然而在德军上层一个不同的观点却占了上风。有关资料表明,博克比希特勒更热衷于进攻莫斯科。博克声称德苏双方都已经打得筋疲力尽,胜负取决于谁具有超强的意志。勃劳希契和哈尔德赞同博克的观点。伦德施泰特和莱布希望停止进攻,但是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进攻莫斯科,所以他俩的意见影响甚微。
布卢门特里特和我讨论了11月初发生的事情,他说:
我们在奥尔沙开了一次重要的会议,讨论未来的作战方案。通知所有军团和集团军的参谋长务必参加会议与哈尔德将军共商大计。会议就在哈尔德的专列上举行。陆军元帅勃劳希契和其他指挥官没有出席会议,会议的目的是让与会者“感受一下各种意见的动向”,商讨是应当再发起一次全线进攻,还是在冬季暂停进攻。
南路集团军总参谋长索旦斯登态度最为坚决,他反对发起任何新的攻势。北路军参谋长也持相同的看法。中路军参谋长格赖芬贝格态度暧昧,他指出进攻的风险,但没有明确反对继续进攻。他的处境有点为难,陆军元帅博克能征善战,但野心勃勃,他的眼睛早就盯上了莫斯科,而莫斯科已近在咫尺。
接着哈尔德开始发言,他表示元首和他本人都希望继续进攻。他说有理由相信苏联人的抵抗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他还告诉我们,元首的计划是先绕过莫斯科,占领城外的铁路枢纽。因为陆总的情报表明大量的苏联后备军正从西伯利亚乘火车赶来增援莫斯科的守军。
会后不久,我们就接到命令攻占莫斯科,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命令。不过方案已经略作修改。因为陆军元帅克卢格坚决反对攻占莫斯科城外的铁路枢纽,他认为在这个季节深入重地无疑是“发疯”。方案强调正面进攻,占领莫斯科,因为它是苏联抗击入侵的“伟大象征”。方案命令炸毁克里姆林宫,向世界宣告布尔什维克的垮台。
虽然德军指挥官都明白要攻克莫斯科决非易事,但是他们都没料到在如此严酷的冬季敌方能够集结如此强大的军队。
发起进攻之前,德军进行了重新部署。南翼为克卢格的第四军和第一装甲军团;北翼为赫普纳的装甲军团和第九军的一些步兵师。克卢格为总攻的最高指挥。克卢格必须去完成一项他认为难以完成的任务,这颇具讽刺意味。
布卢门特里特继续说:
赫普纳的装甲部队最先从左路发起进攻。道路泥泞不堪,加上苏军的阻击,部队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我军损失惨重,老天也和我们作对,大雪纷纷洒落在湿滑的路上。苏军通过冰冻的莫斯克瓦(Moskwa)从侧翼不断向我发起反攻,赫普纳不得不分散兵力来对付这些反击。第二装甲师成功地冲入纵深,已经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宫了,但最远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情况很不乐观,这就将是否要派第四军参加进攻这个问题放到了台面上。每天晚上赫普纳都打电话催促尽快出动第四军。每天晚上我和克卢格都会谈到深夜,商讨是否同意赫普纳的一再请求。克卢格决定亲自下去听一下前线将士的意见。克卢格是个精力充沛、敢作敢为的司令员,他喜欢亲临战场,于是他来到前线,征询下级军官和军士的意见。前线指挥员求战心切,表示有信心打进莫斯科。经过五到六天的商议和调查后,克卢格决定用第四军进行最后一搏。地面积雪皑皑,冰冻厚达几英寸。较之泥泞的道路,冻硬的路面倒是有利炮兵部队的推进。
12月2日,德军开始攻城,但到下午就传来进攻受阻的战报,苏军在莫斯科周围森林地带的防守十分坚固。苏联人十分擅长森林作战,下午三点就会入夜的时令更让他们的防守如虎添翼。
第258步兵师的几支部队确实打进了莫斯科的近郊。但是苏联的工人从工厂涌出,手握锤子和其他工具来保卫他们的城市。
一到夜晚,苏军便猛攻那些孤军突入其防线的德军。第二天,前方指挥员上报说他们认为不可能突破苏军防线。那天晚上克卢格和我进行了一次长谈,最后他决定撤回前方的部队。有幸的是苏军没有察觉到我们在后撤,撤退非常成功,我们有条不紊地将部队重新调回到原先的位置。但是两天的苦战已使我军伤亡惨重。
后撤的决定还算及时,否则苏军的全线大反攻将让我们败得更惨,朱可夫元帅投入了一百个师进行反击。苏军多支部队汇聚在一起向我猛攻,我军危在旦夕。希特勒终于明白德军挡不住苏军的进攻,极不情愿地同意德军尽快退到后面一道防线。有关苏联后备军的数量,我们大为失算。他们将自己的实力隐藏得可是够好的。
希特勒攻占莫斯科的赌局就此告终,这也是他在苏联首都投下的最后一笔赌注。打那以后,除了德国战俘,德军将士再也见不到克里姆林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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