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以后,西欧英法各国工人阶级,已经用各种对抗资产阶级的运动方式,向革命导师们提出了他们的要求,那要求包含着揭露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及其在发展过程中走向灭亡的必然命运。在这以前的小资产阶级的浪漫主义者和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当他们发现资本主义一方面积累起了巨大财富,同时却又在以极大的规模和速度造成惊人的社会贫困的事实的时候,确曾提出了不少诉之于理性和良心的抗议性的批评,但因为他们所采取的观点和方法,依旧是从资产阶级那里来的,那就不但不能发现资本主义不合理的本质究在什么地方,自更无从理解:资产阶级在加速发展其物质财富和政治权势的过程中,同时也在加速增大其对立物——工人阶级的社会力量,因而,也在加速增大工人阶级推翻其统治的可能性。结局,他们的许多高论,就不但不能加强工人阶级斗争的信心,反而在他们思想上引起了混乱。马克思和他的亲密战友恩格斯在一八四八年公刊的《共产党宣言》中,第一次明确坚定地把社会变革的诸基本原则和规律揭示出来成为工人阶级斗争的指南和精神武器。那许多关系社会变革的原则和规律,后来在《资本论》中得到了最完备最严密的科学规定。
《资本论》被视为是马克思在一八五九年刊行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扩大加深研究的继续。他在《批判》的“序言”中所提出的有名的唯物史观公式,显然是《资本论》所依据的研究方法的唯物论的基础。事实上,马克思于一八五七年着手写作《批判》时,曾计划开头写一篇关于经济学方法的导论,后来那个计划虽然抛弃了,导论没有完成,但由考茨基收附在一九〇七年版本中的未完成稿,仍旧为我们提示了《资本论》揭露资本主义剥削本质及其灭亡的必然命运所采用的革命的科学方法,把那些方法扼要指明出来,对于我们学习《资本论》,应该是有不少帮助的。
首先必须指出的是,马克思所确认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就是形成资产者社会经济结构的生产诸关系。资产者社会的生产关系,也正如同其他社会的生产关系一样,自始就带有这样一种性质,它只求与社会当前存在的物质生产力相适应,而并不随参组在它里面的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它是整个社会上层建筑如法律关系政治形态以及与其相适应的思想意识等等的现实基础,同时又利用那种种上层建筑,从各方面来保障推进或发展原有生产力,因而反过来扩展或改变它那既存的生产诸关系自身。从这当中反映出来的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性质的规律,是作用于整个社会(我们这里讲资产阶级社会)中的一切其他经济规律的依据。在这个乃至在这许多经济规律作用下,不论是资产阶级也好,是工人阶级也好,也不论是他们整个阶级或者个人也好,都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认识了这些规律,他们就可自觉地作有利于自己的运用,不认识这些规律,就只好一直在被动地盲目地象机器一样地受其支配。在这个社会扮演着主导角色的资产阶级尽管对于经济利害的计较打算格外热中,但那却更使他们利令智昏,不能好好认识经济规律,因而使他们的经济行为带有更大的盲目性,用马克思的天才表述:就是资本家完全听命于资本运动,资本的心,就是资本家的心;资本家物化了,反过来,资本人化了。这样的社会关系及其演变过程,就这样显示为客观存在的自然史过程。马克思不仅这样确定了政治经济学——《资本论》所研究的对象,为资产者社会的生产关系,并还把这种社会生产关系的不受人们意志左右的客观性质指出来,作为其进行科学分析的出发点。(www.xing528.com)
其次必须指出的是,马克思确如上面这样确定了政治经济学或《资本论》研究的对象及其性质以后,接着要关联到的,就是研究分析应从何着手并应按照怎样的程序去进行的问题。他在《批判》的那个未完成的导论中,曾就资产阶级经济学界当时通行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分主义作过深刻批判,特别指斥了以生产行为的主体的人口来开始分析的错误。他说:“假如我们把人口所依存着的阶级除开,人口就只是一个抽象;又如我们不把阶级所依存着的各种因素例如雇佣劳动资本等等认识明白,阶级就只是空文。而雇佣劳动与资本是以交换分工价格等为前提,离开雇佣劳动,离开价值、货币、价格,根本就无资本可言。”[15]从这段话里,我们已经不难明了马克思在写《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当时,就把他后来写作《资本论》的程序确定了,因为“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从最单纯的商品价值开始,依次论述到包含较复杂的范畴,是资产阶级社会的各种错综复杂经济事象自身呈现的必然顺序。不过他特别郑重的提醒我们,无论研究什么经济范畴,随时都不要忘记了资产者社会这个主体,对于这个主体,它们只不过是某一些侧面的表现,劳动也好,商品也好,货币也好……它们是在资产者社会以前就存在过的,但在资产者社会,就附加上了这个社会特殊的烙印,显示出了不同的性质和内容。资产者社会的最显著特征,就是作为这个社会的主体的资产者所进行的任何经济活动,无论是工农业,还是商业、金融业,非带回比原投资额为大的货币额,换言之,非获有赢利,非增殖价值,就没有意义。在资产者的人生观里,没有真,没有善,也没有美,只有利。资产者社会定于一尊的神,事实上不是基督,而是财神;但为他们创造财富的,又并不是他们所崇敬的财神,却是他们所轻蔑作贱的工资劳动者。资产阶级及其代言人,半由愚昧半装糊涂地一直不肯把每天呈现在他们眼前千万次的千真万确的事实指证出来,最后还是留待马克思当作一个公开的秘密来揭露。马克思依照前面提到的各种经济范畴显示的由单纯进到复繁,由本质进到现象的顺序,首先探究价值是怎样增殖的,其次再探究增殖的价值或剩余价值是怎样实现的,最后再说明整个资产阶级世界对于全社会所生产出的剩余价值是怎样在他们之间瓜分的,他分别就资本的生产过程,资本的流通过程,资本主义的生产总过程来进行分析。马克思的整个经济学说,其所以归结为剩余价值学说,那是由资产阶级社会的特质所规定了的,是不能不如此的。
最后还必须指出的是,马克思在揭露剩余价值的秘密在探究剩余价值产生实现以至分配的过程中,其实他同时已把整个资本主义的运动规律,把资产者社会由发生成长以至走向灭亡的辩证发展过程全揭示出来了。不久以前,我还听到一位“经济学者”半带嘲谑地这样说,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学说,就是指着资本家叫劳动者比方工作12小时,而只付给他们相当于6小时的工资,其余6小时就是他剥削所得的剩余价值。他言外以为当作一个学说,未免太简单了。事实讲穿了,本来也就是这么简单,马克思其所以要用200万言的《资本论》去说明它,那就不仅是因为这个简单事实,一直被蒙在资产阶级学者们的各种各色的观念论的尘雾里面,同时也实在是因为这个简单事实,使资产者社会对其他一切社会显示了本质的区别,资产者社会的每一经济关系或反映它的每一经济范畴,都贯串着这个简单事实在里面,没有这个简单事实,别说不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庸俗经济学者,就连他们所依存的资产者社会也不可能存在了。比方说罢,社会怎么会在一方面有叫作资本家的购买劳动力的人出现,在另一方面又那么凑巧地有叫作劳动者的出卖劳动力的人出现呢?“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资本家凭了什么叫劳动者为他工作12小时而只给他6小时的代价,劳动者又为什么为资本家工作12小时而肯接受6小时的代价呢?他们的买卖是依着怎样的交换原则进行的呢?剥削了劳动者的剩余价值的资本家,为什么有的人赚钱,有的人有时不免赔本?直接购买并使用劳动力的资本家剥削了剩余价值,站在生产圈外的商业资本家银行资本家,他们难道没有剥削么?他们是怎样剥削的呢?……这一序列的问题,都是说明那个简单事实必须交代清楚的。马克思不仅依照上述的剩余价值生产,实现乃至瓜分的顺序,非常详尽周密而又系统地交代了那些问题,他并还进而明确阐明了:那个简单事实千百万次地在资产者社会的不断反复,并不象钟摆来回于两极间那样单纯没有变化,事实上,它时时刻刻在引起社会深刻的变化,而由是表现为辩证的发展过程。购买劳动力来剥削剩余价值一经成为一个社会现象,就表示有大批的农民及小手工业者从他们原来的生产地位游离出来。同时也表示有大批的工场老板商人乃至地主改用这种新方式来猎取剩余价值。这两方面显然都要引起内部的竞争;资本家间的竞争,是靠加强劳动提高技术、发展生产力,以包含较少量劳动或价值的商品,竞胜同辈的生产力较低而消耗劳动较多价值较大的商品;竞争展开的结果,是剩余价值被强制着资本化,是生产力不断提高,是较小本经营较低级生产单位不能支持,是脱离原来生产岗位变成“自由得一无所有”的工资劳动者愈来愈多,是资本愈积累,机械化愈普遍展开,就愈使一方面增多过剩劳动人口,另一方面增多过剩商品;那就是失业,是破产,是恐慌,是资产者社会的生产关系,吃不消在它里面发育胀大起来的生产力,是在生产关系适应其生产力性质的规律的作用下,愈来愈多的被剥削者逼着不得不起而反抗,一直引出“剥夺者被剥夺”的革命场面。就是这同一的为我们“经济学者”觉得太简单的事实,在近代初期,它叫资产阶级爬上历史舞台,而到当代,又叫资产阶级从历史舞台上跌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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