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疯子盖伦的行为探索：揭示行为与心脏关系的新理论

有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相对于东方传统观念，西医能够坚决地站在脑是思想的主体、与心无关这一观念上呢？这里要讲到一个关键人物。

盖伦（Galen，生于129年，卒于210—216年之间），希腊人，古罗马时期最著名的医生、动物解剖学家和哲学家。他一生专心致力于医疗实践解剖研究、写作和各类学术活动，撰写了超过500部医书，被尊为“医圣”。

首先是这样的故事（此处盖伦译作加伦）：

加伦对心理学的主要影响，是以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说为基础的人格理论，这是一种负面的贡献，因为在许多世纪里，这种理论误导了医生和其他人，认为这是人格模式和心理疾病的成因。可是，他的确注意到并正确地描述了由情绪引起的一种生理症状，有一天，他注意到一名女病人的脉搏在某人碰巧提到一名男舞者的名字时突然加快。加伦安排某人在她下次来这里时进入房间，并谈论另一名男舞者的表演，并在另外一天进行同样的实验，只是再换一名舞者的名字。在这两种情况之下，这位女病人的脉搏都没有加快。然而在第四天，当某人又提到第一名舞者的名字时，她的脉搏又突然加快。于是，加伦很有信心地给她下了诊断，说她得的是相思病，又说，一些医生好像认识不到肉体的健康会受心灵磨难的影响。

不幸的是，加伦在这个思想上再也没有发展下去。这一问题的再次提及，则是我们这个世纪的身心医学的事。^[2]

当然，自现代西方心理学之始，不管是德国的威廉·冯特（Wilhelm Wundt，1832—1920），还是与他对立的美国的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1842—1910），再次提及的也不是心脏的方向。

盖伦本人对心脏与行为的关系，有着深刻的认识，但是，西方学界认为行为与心脏无关，也是因为他。

西方最早也是有两种意见的。古希腊的先哲们可以分成两派，多数派是“心控论”，如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智力、运动和感知都是心脏负责的，大脑只不过是散热器；少数派是“脑控论”，如原子论哲学家德谟克利特、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

然而，盖伦做了一个动物实验，网传有两种说法。一种是：

盖伦用钳子夹挤动物的大脑时，动物就会立刻失去全部感觉与随意运动；但用钳子夹挤动物的心脏时，动物除了出现急促的喘息和吼叫外，并看不出有明显的感觉和运动障碍。于是得出了结论：人的感觉和运动都产生于脑，而不是心。^[3]

另一种是：盖伦在做活猪解剖研究血管的时候，无意中切断了喉返神经，猪还会挣扎，但不会叫了。于是得出结论，大脑发出的神经才是控制人体活动的中心。

当时的人们认为语言能力就是智力，所以，如果一根神经切断之后，一个动物顿时失去“语言能力”，那么这就足够说明神经是跟心智相关的。

……

对于当时的希腊，“脑控论”和“心控论”的争论，意义相当于地心说和日心说的争论。所以这事得到了元老院的重视，盖伦的赞助人，一个长老议员，安排了一次公开课，邀请雅典当时的知名政要和各界学者来观摩。(www.xing528.com)

从那以后，在古罗马文明圈里，基本上就不再有人对大脑是心智中心这个观点有疑问了。

补充一点喉返神经的知识：

喉返神经是大脑控制咽喉运动的神经，我们说话和吞咽都离不开它。这喉返神经行走不易：它从脑干伸出来，放着直达咽喉的近路不走，偏要往下延至心脏，绕过主动脉再折返回来。

哺乳动物的颅内第四迷走神经分支，也就是喉返神经，依然像鱼类时期那样，位于第六动脉弓后面。鉴于第六动脉弓已退移至胸部，哺乳动物的喉返神经就绕了一大圈。

长颈鹿足足绕了4.56米，蜥脚类恐龙更是绕了28米。^[4]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在进化过程中，为什么不是血管跟随神经，而是神经跟随了血管？

盖伦还有这样的观点：

盖伦的最重要成就是他建立了血液的运动理论和对三种灵魂学说的发展。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后期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非罗劳斯认为人体具有三种灵魂，即（1）生长灵魂，这是人、动物和植物所共有的，在人体它位于脐部；（2）动物灵魂，这是人和动物所共有的，它位于心脏，主管感觉和运动；（3）理性灵性灵魂，这只有人才具备，位于脑部，主管智慧。亚里士多德则分别称这三种灵魂为生殖灵魂、感觉灵魂及理性灵魂。植物只有生殖灵魂，动物有前两种灵魂，只有人才具备三种灵魂。盖伦则把这三种灵魂的说法与人体的解剖学、生理学知识创造性地结合起来，提出了所谓“自然灵气”“生命灵气”“动物灵气”的理论。他认为这三种灵气，在人体分别位于消化系统、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它们都发源于一个被称之为“纽玛”的中心灵气。这种“纽玛”存在于空气中，人体通过呼吸，吸进“纽玛”从而获得活动。

盖伦认为肝是有机体生命的源泉，是血液活动的中心。已被消化的营养物质由肠道被送入肝脏，乳糜状的营养物在肝脏转变成深色的静脉血并带有自然灵气。带有自然灵气的血液从肝脏出发，沿着静脉系统分布到全身。它将营养物质送至身体各部分，并随之被吸收。肝脏不停地制造血液，血也不停地被送至身体各部分并大部分吸收，而不作循环的运动。

这又类似于柏拉图的观点：理性位于头部、意气（感情）位于胸部、欲望位于肝部，与柏拉图的“理想国”等级对应，犹如哲学家用武士控制平民一样。

盖伦在后世受到新理论的挑战和超越，过程相当曲折：

主要有三个人，从三个方向着力，锋尖直指盖伦学说的心脏——人体解剖和生理、病理学说。一个是瑞士人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Philippus Aureolus，1493—1541），他认为盖伦的体液理论错了，盖伦把疾病视为内部体液不平衡的认识应该被抛弃，代之以身体内部局部机体失调的观点。这个医学“疯子”喊道：“我的鞋扣比你们的盖伦和阿维森纳更有学问。”另一个是比利时人安德烈·维萨里（Andreas Vesalius，1514—1564），这位著名的帕多瓦医学院的教授，在他28岁时出版了著名的《人体构造》，他说：“在一门简单的解剖学课程中，我能指出他（盖伦）不下200处的错。不过，我仍是尊重他的。”第三个人是英国人威廉·哈维（William Harvey，1578—1657），这个剑桥大学和帕多瓦大学的医学博士，凭着“一个有教养的人士应有的对真理的热爱和率直”，著书《心血运动论》。他用无懈可击的血循环理论，取代了盖伦的“生命精神——元气论”。而这座理论大厦的倒塌，正是盖伦时代结束的标志。《人体构造》和《心血运动论》则作为人类文明的里程碑而载入史册，被称为“其意义超过发现美洲”。然而，革命的代价是巨大而痛苦的。为了冲破盖伦的堡垒，潦倒不堪的帕拉塞尔苏斯48岁就客死他乡；安德烈·维萨里被教会判处死刑，后被迫朝圣，途中死于海难；米凯尔·塞尔维特（Miguel Serveto，1511—1553）因反对盖伦的“目的论”，被教会处以火刑。只有威廉·哈维是幸运的…… ^[5]

这个过程的曲折并不是因为盖伦本人，而是后世对他的神化。挑战权威和打倒权威是不同的，挑战是不同观念的比较和交流，而打倒通常用的是拳头。权威的绝对和相对决定了人们对权威的态度，与绝对权威保持不同的声音是不容易的，特别在传统文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