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写序,但乐意为董广强先生的大作写几句话。
这本篇幅不大的书作,出自一个自称“工匠”且自认为不入主流研究的学者手中,他没有各种显赫的“帽子”,没有光鲜的学士、硕士、博士学位,不巧言善辩,不矫揉造作,不张扬外露,不逐名趋利,这是我与他认识近20年最真实的看法!
麦积山石窟的研究,在学术繁荣的中国学术领域,无论从中国考古学领域,还是中国美术史领域,更或中国佛教史领域,都是冰山一角,很难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和学术高地,的确属于非主流的研究。但从20世纪中期以来,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取得了不小的进步。石窟断代问题基本得以解决。但文献的缺乏致使研究的深入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基础资料的全面公布又难以问世,造像与壁画题材、内容的考释已无大的空间,而艺术角度的研究似乎走入死胡同。因此,从其他的视角出发加以审视并创新,另辟奇径,成为解决很多关键性问题的重要手段。栈道问题就是一个很好的出发点。
董广强对栈道的考证,得出了诸多有实际意义的成果。在基本方法上,从现场出发,采用现场还原的方法,最大程度地将考古现场还原到历史时期的原始场景。如在高层洞窟碑刻入藏方法一文中,对石刻在重量、栈道的宽度、使用的人力、需要的基本条件、栈道结构、具体的操作方法、实际现场的人员安全保障等都做到了深入的推演和计算。将抽象的“研究”概念推到了真实的历史环境和最基础、最实际的现实场景,其研究的方法和路线以及结果是可以进行实际验证、甚至是可以实际体验的,这样深度结合现场的研究在石窟考古研究中是不多见的。
“现场”的理解,我想应该有两个意思,一是可与考古学上的“原境”对应,一是亲力亲为的实际调查和观察。两者都贯穿于研究中,而非简单的工匠层面。对于“原境”的研究,来自对所研究对象的细致甚至是长久的观察,并需要做反复的技术性的实验,这应该也属于“模拟考古”或“实验考古”的范畴。对于栈道而言,自秦汉以降,在中国道路工程、崖面施工工程来说已非难事,但却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更具有挑战性,这种挑战来自于胆大心细以及对栈道架设技术的娴熟掌握。《太平广记》“麦积山”条所记“六国共修,自平地积薪,至于岩巅,从上镌凿其龛室神像,功毕,旋旋拆薪而下,然后梯空架险而上”,正可证麦积山洞窟开凿的艰险与壮丽。一千多年后的20世纪40年代,麦积山石窟栈道已多破败,许多洞窟难以进入,冯国瑞先生考察麦积山时,请当地木工文得权协助,“木工文得权架插七佛龛椽栋称能,乃倩挟长板,架败栈阁,递接而进,至穷处,引索攀缘”,文得权娴熟轻巧的身姿翻腾于栈道上,并驾轻就熟地连接已破败的栈道,进入洞窟,凭借的是他熟练的栈道架设技巧和胆大心细。这里的文得权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工匠,却用他的匠艺向我们展示了施工技术,这种技术非进入“现场”无法得以实现。而以其技术展示的正是我们需要的“原境”。
栈道是连接洞窟的桥梁,洞窟赖此得以逐步开凿,从这一方面来说,栈道也是洞窟施工的工作面,以及来往洞窟间的活动面,这与我们所讲的考古学上的“活动面”是一样的。对于这样的活动面,以及似文得权的施工技术的“现场”考察,同样具有考古学的意义。
木质栈道的弱点,一是易腐朽断裂,二是怕火。麦积山石窟栈道的存废,也基于以上两方面的原因。火烧最易造成大面积的毁坏,加固工程前的一些木质栈道,也多有此现象。因此对于残损栈道以及其布局、走向的考察,可以进行“场景复原”的工作,进一步可做“情境”的分析。广强先生所做的工作,正是这样的“现场”进入。经过长期的观察以及亲身的体验,也即“原境模拟”,终于有所得,完成了本稿的写作。(www.xing528.com)
对于坚守在一线文博工作的麦积山石窟的研究者来说,麦积山石窟的任何问题,都是他们想搞明白的责无旁贷的义务,而不是“外来客”蜻蜓点水或碎片式研究所能包揽解决的。
期待有志于麦积山石窟研究者,能数十载坚持从最基础的研究着手,如积土成山般、聚沙成塔之功德,似董君之所为,成就一生!
简单几句话,如果算作序的话,权当为之!
魏文斌
2018年5月14日于兰州寓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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