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村巫风颇盛,这是中国南方文化神秘性的体现。巫术、禁忌繁多,算命更是当地人内心获得慰藉的一种方式。当地人在大事上往往会先去找算命先生算一算是否合宜,对于兴土木之事,他们更加慎重。
姚心兰说,齐国平属鼠,老鼠这个动物最为弱小,而且“人人喊打”,所以,在其人生各个阶段都要格外注意,凡事不能无忌。他如若要建房子都会有很多讲究,否则会违反某种“神明规则”,即便房屋顺利建成,到时候人住进去也不会“清吉”。[19]系争之地以前请人看过,只要建房时把临近马路的一端封死,而把大门朝向东面就没有问题。在纠纷产生时,他们考虑过把房子往东边挪到“冲”里面的农地上,这样虽然不好看,但好歹也不占用他人的土地。但咨询过算命先生之后,他们被告知不可。[20]
最具决定性的事实是,在农历正月十六早上,姚心兰去镇上找算命先生,她告诉我:
算命先生说不能争,我们运气太差了,即使搞赢了也不利于家庭。后来我走的时候他还专门赶出来追着跟我说让我小心,千万不要起争论冲突,这样是绝对不会有好处的。这次即使争赢了,迟早也会出人命。[21]
这件事情在整个纠纷进程中几乎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这也是齐国平一家放弃与齐中方直接冲突甚至暴力冲突的根本原因。但齐国平一家并没有把这方面的原因透露给村主任和对方,因为一旦被对方得知底牌,己方的议价能力必然会受到影响。而且,如果告诉村主任房子到时候坐西朝东背对马路,村主任一定不会支持他。(www.xing528.com)
算命先生对姚心兰所说的话很容易理解:系争之地与齐中方家相邻,两家在建房之初便产生激烈的争端。齐国平即使凭借外在的力量最终取胜,两家之间的嫌隙必然越来越大,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摩擦必定在所难免,故两家有很大的可能爆发更大的冲突。《周易·讼》也清楚地告诉我们,为什么即便诉者有理胜诉而终究有凶事之道理(中吉终凶)。《象传》已经说得很清楚——“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争讼与不利后果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必然关系,因此,争讼将不利于家人的传统观念的加强。姚心兰说:
有些事情就是不可不信,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我们这里的讲究多着呢,像婚礼上不能碎碗,你看现在那些做家政的把瓷碗都换成了金属碗。还有,平常家里香油更是泼不得的……[22]
“不可不信”代表了齐国平一家对封建迷信的态度,如果说他们此前为获得公道而寻求第三人无果是使他不得不容忍的条件,那么封建迷信则是他们最终主动选择自忍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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