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渠之美：物化的力量，劳动创造的审美享受

为了保护灵渠，国家已于1963年2月6日将灵渠列为广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整理灵渠碑刻，重修三将军墓，改建四贤祠，重塑史禄、马援、李渤、鱼孟威4位修渠有功的历史人物像，收集陈列有关灵渠的历史文物，绿化园林，修复铧嘴，整修古桥，把灵渠装点成独具特色的古水道工程旅游景区。灵渠将人的本质力量以物化的形式表现出来，也表现出人的“劳动创造了美”，灵渠之美自然成为人们的审美对象。

1.人文型自然景观美

当你走过景区大门沿着渠堤上的林荫大道前行，你会看到平卧渠侧的泄水滩，这是秦国的水工科技随着历史发展的步伐在特殊情况下落户南岭。昔日渠旁的湘江河岸，是秦军船队转运军饷的装卸码头，那种繁忙情景早已不再了，唯有成群结队的白色水鸭，安详地浮游水面，不时展翅戏水。秦凿渠上拱崩渠堤的猪婆龙嘴巴，早已为峨嵋山的飞来石压死在渠下，猪嘴变成石嘴长留渠脚。抬头远望湘江上游，可见附近的牛角江上，大石横列江中，为防河床下切，洪流淘刷，发挥稳定大小天平石堤的作用。四贤祠中的四位贤人，功存灵渠，为后人永作纪念；祠中和渠旁的大小碑刻、匾额、对联、题词、诗词充实了景观内容，从而使景观的文化含量更高，内容更为丰富多彩。雄伟壮观的人字形天平石堤，横拦海洋河中，这时你可见到秦代的小天平石堤，东汉年代的分水塘，唐朝末期的分水铧嘴（最近恢复原长度186米），清朝年代的大天平石堤，多个朝代的工程遗迹，共同构成这一项伟大的沟通中国南北航运的工程和这古老而浓厚的文化历史积淀。极目眺望，可见河谷间的远近群峰，青树碧蔓，景有层次，色有浓淡，安详地分处在天际轮廓线之下。微风吹过分水塘面，波光粼粼，小船摇曳，一派调和型综合形态美，与中华儿女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创造的美融成一体，造就了令后人赞叹不已的人文型自然景观。游人在这样独特的环境中游赏，不仅尽享大自然的迷人风光，而且获得一个了解灵渠发展史、欣赏祖国杰出的水利科技文化遗产的大好机会，在崇尚古人道德情操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一次有益的教诲。

在湘桂走廊一系列孤峰平原的自然景观内，一条弯曲多姿，碧水长流的灵渠，把两旁多种形式美的要素贯串起来，统一成一幅丰富多彩的画图，大小船只鱼贯其间。明代诗人俞安期触景生情，作《舟过秦渠即景》：

秦渠曲曲学三巴^[1]，

离立千峰插地斜。

宛转中间穿水去，

孤舟长绕碧莲花。

把灵渠的旖旎风光和瑰奇面貌活现于纸上，当观赏者入神品尝诗意，仿佛置身于孤舟之中，审美于千峰莲花之间，获得美的享受。

当船行过兴安古城，穿行在绿树林间，见到枝头繁花吐艳，装扮着美丽的河山；渠中碧水流畅，灌溉着绿色的田野，真令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明代修渠主持人严震直，任务完成一身轻，感怀赋诗赞灵渠：

岭外河堤筑已坚，

促装归去去朝天。

桃花满路落红雨，

杨柳夹堤生翠烟。

以无拘无束的心态，歌出心中的灵渠之美，更衬托出人与自然的亲切和谐。

桂林山水甲天下，天下才子游桂林。清朝乾隆年间，浙江杭州才子袁枚曾经两度桂林游，当他第二次游完桂林，乘船溯漓江而上，取道灵渠返杭州，深为兴安灵渠郁郁葱葱的群山，天光云影尽徘徊的江水所感动，写下脍炙人口的名诗：

江到兴安水最清，

青山簇簇水中生。

分明见到青山顶，

船在青山顶上行。

古人的审美情趣，可谓格调高雅，既赞自然山水，又不忘动静结合，水上水下，静景动态，相互衬托，相映成趣，韵味无穷。(www.xing528.com)

2.崇高美

南陡渠，进口段绕鱼公山、城台山脚半挖半筑渠堤，局部堤段与湘江平行，渠堤左侧是灵渠，右侧是湘江，是2000多年前秦军在此卸下从长江、湘江运来的粮饷，转装上灵渠漕船，再往前下漓江运往南越的码头。

现今堤肩绿树成行，两侧堤边“群石齿齿白如墙，一水盈盈绿如酒”，其中一段挡土墙脚下，还有一灰黑色石嘴伸向墙外湘江之滨，传说是“猪婆龙”之嘴。相传秦史禄开凿灵渠时，刘石匠负责主持施工，渠堤建成，放水试渠，随即崩塌。刘石匠背负失败罪责而被杀。后又派李石匠负责抢修该堤段。李石匠吸取前人的教训，重修崩塌堤段，完工放水，同样渗漏、脱坡、崩塌。李石匠又背负失败的罪名被杀。人们纷纷传说是妖魔猪婆龙作怪，用嘴拱脱土坡，顶崩渠堤两次，以至两名石匠被杀。神秘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渠堤，失败者杀，有谁胆敢成为第三者？渠面与湘江水面高差达4米，崩堤的水冲刷全部填土之后，倾斜状的岩层面也露出来了；山脚取土，孤立的大石也露头了，一败涂地的情景令人心寒。张石匠在痛失同伴之际，勿见大石兀立不动，由此得到筑堤的启示。他不怕杀头，挺身而出承担该段渠道施工责任。他吸取前两位同伴的经验教训，将渠道挖入巨石内侧，加厚渠堤，砌大石隔水挡土，土石齿接，施工紧张有序进行。有人忽见堤上巨石，惊问巨石何来？有人猜说从天上来。怀着恐惧心情又希望筑堤成功的人，更引申而说“张石匠的英雄壮举感动了天上的神仙，那天风雨大作，一巨石从峨嵋山飞来，落在堤上，把猪婆龙压死在堤下”。堤成通水，终获成功。灵渠通航连同飞来石的传说传遍各地，也传至皇朝，张石匠可获得筑堤有功的嘉封。但张石匠认为自己的成功是在前人的经验上获得的，不忍贪前两位同伴的功劳而荣耀自我，毅然自杀身亡，同归黄泉。用郭沫若的话说“盖不忍掠前人之功也”。从此“飞来石”的美名和三位石匠惊天动地的悲壮事迹传遍岭南岭北。

后人尊称三位石匠为“三将军”（来自民间的尊称，并非官府封衔），并将他们合葬于一墓，经过1700多年，到明朝年间，官府正式敕封三石匠为“镇国将军”，到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官府为“三将军”建墓立碑，墓碑上刻着：

就这样一座简朴的圆形古墓，墓向渠堤，墓里埋葬着命运悲剧和性格悲剧。悲剧是崇高的集中形态，是一种崇高的美，表现为正义的毁灭，英雄的牺牲，无辜的灾难……在与大自然的斗争中显示出先进人物的巨大精神力量和伟大人格。“三将军”的敕封，墓碑的树立，人们2200多年的崇敬之情，是社会对实践斗争发展成为失败、悲剧的积极肯定；悲剧引起对人的恐惧与怜悯之情，在道德上震撼人心的同时给人以崇高的美的享受，提高人的思想境界。

人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站立在双重悲剧的墓前，低头默视、默哀、默念碑文，肃穆无声，强烈的悲剧感染力，正在体验一种感动心灵的崇高美，用无声的方式释放内心的感怀。

3.社会美

灵渠，是因秦始皇“南攻百越”，统一岭南，运饷济师的需要而出现的，它为初次确立中国版图作出历史性的关键性的贡献；东汉时期，马援沟通我国南北航运，对维持中国当时的局势稳定，南北物资文化交流，社会的繁荣和发展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它不仅体现了历个朝代的需要，而且体现了先人的创造、智慧和力量。灵渠本身是由大量的社会因素所形成的社会美，也给中国社会创造出不可估量的社会美。

社会美首先表现在那些为社会勇于实践的先进人物身上，他们是社会美的基本内容，灵渠“四贤祠”中的四位贤人史禄、马援、李渤和鱼孟威，带领万千士卒和工匠，在征服自然的历程中，顽强探索，勇于实践的指挥家，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用卓越的科技才能，从事前人所未涉足的领域，开凿、发展和完善灵渠工程，巧妙地沟通长江与珠江水系，使“北水南流，舟楫逾岭”，创造出辉煌的社会美，堪称世界奇观。灵渠是在秦末始凿，东汉时代建成的古运河工程，是一部记录先人实践的艰辛史。一听到这历史名胜的美称，就使人得到一种深沉的历史感受。它是先人在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它不仅具有实用价值，满足国家社会的需要，而且还能显示人的灵性——思想、智慧和意志，通过有目的、有意识的实践活动，在灵渠上得以体现和肯定，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光辉典范。东汉马援的质量互变规律，唐代李渤的“铧其堤以扼旁流，陡其门以级直注”，物化了科技的力量，亮出了古灵渠的工程灵魂，这就是灵渠之美的本质。

4.壮美

湘漓二江在湘桂走廊处的水位高差达30米，连接两江的南陡渠绵延30多公里，其间设置陡门31座，形成30阶奇妙的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水级。远眺这一连连叠叠的水级，级级上升，形如通向白云蓝天的天梯，“百斛大舟”可拾级而升，一直升向天上的平石堤，“即今所呼天平石者”。北陡渠，若从渠尾翘首望去，弯弯曲曲的水流，形如回龙归天，弯动身躯，节节腾升，奔向天上的平石堤。壮观的天梯南陡渠，如龙腾空的北陡渠，隐含着伟大的威力，大船从大天平石的北陡渠出发，宛如乘龙北去，航向遥远而宽广的中原大地；若从小天平石的南陡渠沿天梯下航，可一直航向无边无际的海洋。天平石与南北陡渠表现出超越常态的非凡，是历史上留传下来举世无双的雄伟壮美的胜迹。

当人们身临宽阔的海洋河谷，面对一线平伸，横亘海洋河两岸的天平石堤，把川流不息的河水拦住，显示出天平石的刚强伟力。水与坝是一对矛盾，矛盾双方在静寂的河中对抗了2200多年。在矛盾冲突中，坝战胜了水，显示出不可战胜的磅礴气势，呈现出典型的壮美；水被坝征服了，顺着坝的导向，流向南、北两渠，或在坝的上游分水塘，随圆就方，显出无奈的平静。当洪流暴涨，一反平静形态的洪水怒激铧嘴，巨浪翻腾，扼流强烈，吼声如雷；坝面急流飞溅，激烈的矛盾对抗爆发出怒吼轰鸣之声在河谷中回响，打破原来安详宁静的空间，一派矛盾型综合形态美蔚为壮观。

想当年唐代末期，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带领队伍从浙闽山地仙霞关进入福建，转向广东，自号“义军都统”，率农民起义军由广东西行，取道灵渠北上，攻打唐王城长安，具有英雄气概的农民组成浩浩荡荡的起义军，乘数千只长短木筏、大小船只，经灵渠，翻越南岭，高呼：

旌旗蔽日人欢笑，

金戈铁马出岭南！

壮美的场景，正如列宁说的“革命是被压迫者和被剥削者的盛大节日”，农民起义军的气势像不可阻挡的洪流冲向前方，胜利的曙光照亮起义军的征途，壮美的场景永留灵渠史册，给思古的后人以壮美的享受。

灵渠之美是丰富多彩的，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创造这一特殊的审美对象的人早已千古，他们的智慧、才能、劳动甚至是生命，也早已化作奇特的灵渠而千古流芳。

【注释】

[1]三巴指巴郡（即今重庆市）、巴西、巴东，长江流经三巴的河段弯弯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