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泉：体现禅宗思想，阐述人生哲理，强调灵性

【简介】

东山魁夷（1908—1999）日本当代风景画家和散文家。他行文质朴简洁，意境如画般清明澄澈，多通过自然景观、自然意象的描摹，参悟出一种生活的哲理抑或生命的真谛。其美文成就与川端康成并称“双璧”。名作《听泉》，就是散文中的名篇，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体现出禅宗的思想观念，阐述人生的哲理，重视生命的灵性。

【原文】

鸟儿飞过旷野。一批又一批，成群的鸟儿接连不断地飞了过去。

有时候四五只联翩飞翔，有时候排成一字长蛇阵。看，多么壮阔的鸟群啊！……

鸟儿鸣叫着，它们和睦相处，互相激励；有时又彼此憎恶，格斗，伤残。有的鸟儿因疾病、疲惫或衰老而失掉队伍。

今天，鸟群又飞过旷野。它们时而飞过碧绿的田原，看到小河在太阳照耀下流泻；时而飞过丛林，窥见鲜红的果实在树荫下闪烁。想从前，这样的地方有的是。可如今，到处都是望不到边的漠漠荒原。任凭大地改换了模样，鸟儿一刻也不停歇，昨天，今天，明天，它们继续打这里飞过。

不要认为鸟儿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飞翔的。它们为什么飞？它们飞向何方？谁都弄不清楚，就连那些领头的鸟儿也无从知晓。

为什么必须飞得这样快？为什么就不能慢一点儿呢？

鸟儿只觉得光阴在匆匆忙忙中逝去了。然而，它们不知道时间是无限的，永恒的，逝去的只是鸟儿自己。它们像着了迷似的那样剧烈，那样急速地振膈翱翔。它们没有想到，这会招来不幸，会使鸟儿更快地从这块土地上消失。

鸟儿依然忽喇喇拍击着翅膀，更急速，更剧烈地飞过去……

森林中有一泓清澈的泉水，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悄然流淌。这里有鸟群休息的地方，尽管是短暂的，但对于飞越荒原的鸟群说来，这小憩何等珍贵！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是这样，一天过去了，又去迎接明天的新生。

鸟儿在清泉旁歇歇翅膀，养养精神，倾听泉水的絮语。鸣泉啊，你是否指点了鸟儿要去的方向？

泉水从地层深处涌出来，不间断地奔流着，从古到今，阅尽地面上一切生物的生死，荣枯。因此，泉水一定知道鸟儿应该飞去的方向。

鸟儿站在清澄的水边，让泉水映照着身影，它们想必看到了自己疲倦的模样。它们终于明白了鸟儿作为天之骄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鸟儿想随处都能看到泉水，这是困难的。因为，它们只顾尽快飞翔。

不过，它们似乎有所觉悟，这样连续飞翔下去，到头来，鸟群本身就会泯灭的。但愿鸟儿尽早懂得这个道理。

我也是群鸟中的一只，所有的人们都是在荒凉的不毛之地上飞翔不息的鸟儿。

人人心中都有一股泉水，日常的烦乱生活，遮蔽了它的声音。当你夜半突然醒来，你会从心灵的深处，听到幽然的鸣声，那正是潺湲的泉水啊！

回想走过的道路，多少次在这旷野上迷失了方向。每逢这个时候，当我听到心灵深处的鸣泉，我就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标志。

泉水常常问我：你对别人，对自己，是诚实的吗？我总是深感内疚，答不出话来，只好默默低着头。

我从事绘画，是出自内心的祈望：我想诚实地生活。心灵的泉水告诫我：要谦虚，要朴素，要舍弃清高的偏执。

心灵的泉水教导我：只有舍弃自我，才能看见真实。

舍弃自我是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我想。然而，絮絮低语的泉水明明白白对我说：美，正在于此。

——傅德岷编《外国散文欣赏》，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第254-256页。(www.xing528.com)

【作品赏析】

《听泉》第一部分写鸟儿的躁动疾飞，第二部分写泉水的悠然流淌。第三部分写从自然意象中所悟到的人性内涵和生命真谛。前两部分是景，是象；后一部分是意，是理。作者按观察事物的自然顺序，信笔写来，不事雕琢，由物象生意理，由客观外物至心灵深处，自然成文，物我相容。具体来看，作者首先抓住“鸟儿”和“泉水”这两个意象，以风景画式的笔法，尽显其特点。鸟儿盲目、茫然地“飞翔不息”。而泉水则像一位睿智的老人：宽厚、质朴、悠然、明哲、淡雅。

作者把这两种意象的现实意义揭示出来。“我也是群鸟中的一只，所有的人们都是在荒凉的不毛之地上飞翔不息的鸟儿。”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人们为了权力，为了物质享受，熙攘往来，疲于奔命人们的内心世界逐渐变得偏执、狭隘、急功近利，生命的质量粗糙乏味，缺少了从容与灵性。而所有这些又都是盲目又毫无结果的，我们目睹到了这样的世界：由于对大自然功利的攫取，眼前的碧绿的田野变成了“望不到边的漠漠荒原”；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倾轧角逐，“彼此憎恶、格斗和伤残”。人们忘记了“人人心中都有一股清泉”，在夜半醒来时，你就能倾听到那悠然的鸣声，潺潺的流水！这心灵的泉水又是什么呢？是清新和谐灵动质朴的处世态度：它既包括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大自然带给人类的赏心悦目；又有人际关系之中的珍重生命，淡泊名利，宁静致远，温良质朴。正如作者所说：“要谦虚，要朴素，要舍弃清高和偏执。”而“美，正在与此”。

于尘世奔波匆忙者，停下脚来，读读东山魁夷的《听泉》，如一泓清泉从心灵淌过，使人如醍醐灌顶，正可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妄言。

【朗读指导】

《听泉》借景抒情，营造了一种诗画交融的恬淡意境，全文交织着清新朴素的画面美和意味深长的沉静感，朗读时需要把握两个重点。

其一，本文句子长短相宜，错落有致，自然成文。情感上无显著的高低变化，总体上宜用平直调朗诵，朗读时始终以平直舒缓为主。

其次，应注意文中由于表达方式的转变而带来的朗诵节奏和语调的变化。前两部分是写景，描写小鸟和泉水的画面以自然舒缓的语调来朗读，使人感受到林丛中的风响与泉声的优美画面。但其中应有起伏变化，读到鸟儿自由却茫然的语句时应转向低沉缓慢，令人思索，如“它们不知道时间是无限的，永恒的，逝去的只是鸟儿自己。它们像着了迷似的那样剧烈，那样急速地振膈翱翔”等；另外，在写景中夹杂作者情思的触动，如“为什么必须飞得这样快？为什么就不能慢一点儿呢？”等，要以略带含蓄沉思的语调来朗诵，把读者带入文中有画，画中有情有思的艺术境界。后一部分阐明意理，有感而发，含蓄动人，朗读情感要真挚饱满，朴实自然，给人以贴近感、亲切感。

【拓展阅读】

高慧勤主编《日本经典散文》，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

日本人惯于从一滴水看大海，长于制作盆景式的艺术。他们将散文视为“微雕艺术”，通过点滴事物，俯察仰观，透视人生的本质，宇宙的奥秘。在阅读中感受日本散文的美学特质。

本章小结

散文随性自然、富有个性。正如作家冯骥才所言：“一个人平平常常走在路上就像散文；一个人忽然被推到水里就成了小说；一个人给大地弹射到月亮里那是诗歌。”散文是平凡生活中的一抹色彩，一种滋味，一份情趣。本章从鸟瞰散文知识入手，阐释散文的界定，梳理散文的轨迹，剖析散文的特征，重点论述了散文的特质：

选材广泛中求精、求真、求情；形式多样中求鲜、求丰、求美；语言丰富中求新、求力、求醇。

在经典作品的赏析中，我们细细品味“明月半墙，桂影斑驳”的诗意，透过古人一方小屋的三世变迁，聆听深沉的人生之歌，于《秋声赋》中感叹“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的人生不易；从《吻火》的一瞥中，窥见浪漫诗人最真实最微妙、最富动感的生命写照；于尘世奔波忙碌之余，停下脚来《听泉》，让一泓清泉从心灵淌过，使人醍醐灌顶。

【思维导图】

【思考练习】

1.结合本章所学内容，归纳散文的艺术特点。

2.散文最能体现“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的内在意蕴，对此，你是怎样理解的？

3.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讲“散文易学而难工”，请结合你的写作实践谈谈自己的感受。

【推荐阅读】

1.杨昊鸥，《中国古代散文名篇导读》，暨南大学出版社，2019年。

2.李韫琬、周金荣，《中外散文经典50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

3.梭罗，《瓦尔登湖》，许崇信、林本椿译，译林出版社，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