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八世,继位仅仅325天就签署了退位公告,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个主动放弃王位的国王。这位温莎王室中出现的英俊青年是第一个真正的媒体明星。在与他同辈的各国王室成员中,他也是第一位世界级的偶像。爱德华八世不仅靠他的个人魅力赢得了公众的称许,更为后人留下了一段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佳话。
有一张拍得很棒的照片记录了青年时代的王子大卫,那时他的头衔是威尔士亲王。头微微倾斜,嘴唇紧闭,一脸严肃,梳着整齐的短分头。他的眼光略微向右,脑袋略微下垂,皮肤非常白皙,几乎没有深色的斑点,平滑得如同大理石一样。最令人着迷的是那双眼睛,以及那样的眼神。严谨刚毅、自信骄傲,却又有些多愁善感,近乎忧郁。如此英俊的一张脸,配上如此深邃的眼神,会让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不由得怦然心动。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作为爱德华八世的他在继承王位仅仅325天之后,就签署了退位公告,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个主动放弃王位的国王。整个事件的原委如今已是尽人皆知:国王爱上了一个离异的美国女人,他只能在王位和女人之间做出抉择,最终爱情获得了胜利。对于英国王室来说,这是一段温馨的佳话。许多了解这段浪漫爱情故事的人们,都对国王的选择表示赞许。
在爱德华八世的这段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中,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事实的确如此。然而,在美妙爱情故事的背后,人们更为关注的是,王权究竟意味着什么?人们对其应该抱有怎样的期盼?义务和责任意味着什么?人们是否对国王的要求太高,甚至有些苛刻?在民主制的国家里,王权的角色有了新的诠释,这中间牵涉到很多问题,诸如,王室成员与国家社会之间的关系,国家权力与意识形态,人们爱戴国王的程度,民众对于国王私人生活的要求,以及社会公众道德与个人行为准则之间的关系等。换言之,当今人们对于英国王室提出的种种问题,早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出现了。在21世纪初,人们对于王位继承人的看法与以前并没有太多的变化,而各个王位继承人虽说各自的人生经历不同,但是他们遇到的问题却是大同小异。
如今的查尔斯和卡米拉早就事先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当初的爱德华八世在英国政坛获得支持,并将王室的监督权交给国家,从而成为一个友善,甚至或许更加伟大的君主,就像他本人希望的那样;如果真是这样,对于他的爱人沃利斯·辛普森(Wallis Simpson)女士来说,岂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学术上的假设。爱德华八世没有这样做,没有这样想过,而且也从不愿意这样去想。人们不禁要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追溯事情的本源,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其中,许多有关“退位危机”的历史资料至今仍封存在王室档案库中。另外,爱德华八世本人与当时的英国社会格格不入,现今的史料记载对于他的评价也是众说纷纭。人们通常会接受“教科书的观点”,断章取义地解读历史。之所以得出结论如此之难,是因为其中牵扯到了诸多的因素:除了众所周知的爱情之外,还夹杂了嫉妒、反抗、贪婪和恐惧等一系列人类的情感。由于情感决定着当事人的行为,在无法洞悉历史事件的原始动机的情况下,每一个传记作家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凭借自己的经验来还原历史。值得庆幸的是,事件的男女主角们从没向这些历史学家敞开心扉,而是让他们保留充分的遐想空间。
例如,唐纳德·斯伯特就认为,爱德华八世对于当国王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兴趣可言,因此经常找各种借口(不自觉的或是有意识的)来让出王位。与之相反,苏珊·威廉斯举出例证,认为爱德华八世是一场政治阴谋的牺牲品,他本该是下层社会民众的领袖,而广大民众却都被蒙在鼓里。《温莎家族的战争》(War of the Windsors)一书搜罗了许多表现宫廷荒淫无度的论据,试图将爱德华八世刻画成英国的纳粹。看在上帝的分上,这本书的确是过于出格,让人很难接受。
这些史料的来源也是各不相同。亨利·齐普斯·钱农是托利党的议员,社交圈子里的老手,也是个喜欢记日记的家伙。他曾经是肯特郡公爵夫妇的老朋友,特别赞赏沃利斯·辛普森女士。他对国王所钟情的这个女人极力夸奖,是爱德华八世的忠实支持者。对于国王本人的行为,他几乎没有丝毫的批评。与之相比,他在议会和托利党的老同事哈罗德·尼克尔森对国王颇有微词。尼克尔森后来为乔治五世树碑立传,成为官方的传记作家。在他的日记中,就有对王位继承人大卫的诸多不满,甚至辱骂。在他写的整个回忆录中,先王去世后由大卫继任的一段内容带有作者强烈的主观意识;当然,整部书还是以先王乔治五世的生平为主。然而,在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上面,留给后人的竟然多达四五个不同的版本;显然,同时代人们对于同一个历史人物的看法也不尽相同,所以在某些史实方面,总有不同的说法。
菲利普·齐格勒(Philip Ziegler)花费了很多精力,从不同角度来考证零乱不全的史料记载。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尽可能减少对史料真实性的怀疑,尽可能多地确信历史人物的行为;不要采取有计划的预谋或是揣度其中的阴谋诡计,而是要从瞬间的行为来做出判断。与其他传记作家有所不同,齐格勒身为“官方的御用写手”,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尚未公开的史料原件。因此,可以想见,他有理由对某些史实的诠释发表赞同或是否定的言论。
1894年6月23日,大卫王子降生人世,他的名字很长:爱德华·阿尔伯特·克里斯蒂安·乔治·安德鲁·帕特里克·大卫,家里人一直叫他大卫。1925年6月1日,大卫受邀出访南非。据记载,他当时为了南非加入英联邦而亲自拉选票。此时,英国对于海外附属国的统治已经是岌岌可危。在开普敦,他当着两院议员发表演说。人们听到王子的演讲并没有什么新意:赞美和褒奖在座的听众,强调南非与英国之间保持紧密关系的重要性,明确指出两国共同拥有的财富和相同的价值观念。然而,就在演讲即将结束之时,王子的举动让在座的听众们大吃一惊。他用当地非洲人使用的布尔语补充了几句话。这是以前的英国人从来没有做过的。这一举动表明了,大英帝国自从南非布尔人战争以来,就一直关注着那里的人们。王子的讲话获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当地那些原本反对英国人的民族主义者被王子的行为所打动;他们热烈拥抱这位英国王子,并为他唱起了赞歌。在随后举行的盛大晚宴过后,各个党派的人士都凑在一起,互相攀谈,其乐融融:在过去几十年里,由于党派之间彼此对峙,从来没有过如此和谐宽松的气氛;王子的到来,让大家有了这样的机会。
“南非之行让威尔士亲王走向了神坛。”菲利普·齐格勒这样写道。“在接下来的10年里,虽然也有过很多经典时刻,然而对于他来说,这是唯一一次充分利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来取得优势,并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持续产生影响。”大卫出色地履行了作为王子的义务。其实他本人并不喜欢南非当地的布尔人,他认为这些人野蛮、愚昧,活着都是多余;然而,他装作像是非常关注这些人的样子。说到底,这就是他的工作。虽然违心,但是他干得不错。
1936年11月18日,也就是南非之行过去11年之后,此时的大卫已经是爱德华八世。他离开伦敦,前往威尔士南部的道莱斯(Dowlais)。走下专车的他置身于一片荒野之中,他不禁触景生情,感慨过去7年在经济危机中度过的艰难岁月。此刻,他的眼前是成千上万的灾民:饥寒交迫、破衣烂衫、面色憔悴、苦不堪言。在已经关闭多年的钢铁厂的废墟上,人们欢迎着国王的驾临。国王的目光中也露出些许绝望,他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才恢复常态。人们群情激昂地唱起威尔士的国歌,目光中充满了对国王带领大家重整山河的渴望。爱德华八世参观了当地的工厂,得知这里的失业率已经高达75%,还了解到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后果。“一直以来,这些钢铁厂带给人们很多希望。”他大声说道,“必须采取行动,重新开工,恢复生产。”“必须采取行动”,国王的这句话出现在了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在一个早已失去希望的地区,人们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种。远在伦敦的英国民众也都被国王的这句话所鼓舞。人们万众一心,热切响应国王的号召。如此这样一个国王,如此关心社会最底层的民众的疾苦;对此,执政党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他比父王做得更出色,因为乔治五世费尽心思也没能真正走近他的臣民,体恤民间的疾苦;他更是超越了他的祖父,因为爱德华七世根本就不曾想过要与南非的布尔人妥协,或是关心什么失业的钢铁工人。王子大卫,无论是在威尔士亲王时期,还是当上了国王,他的心始终牵挂着劳苦大众,为民众着想,与他们同甘共苦,荣辱与共。与他的前辈国王相比,大卫更看重与各个阶层人民的交往,并把这看作是自己的职责。“我希望大家把我看作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威尔士亲王。在过去的这场战争中,以及随后的日子里,我有机会结识了世界上各个国家的人们。”1936年3月1日,国王在他第一次广播演讲中这样说道,“现在的我虽然是以国王的名义在和你们说话,但是我还是以前的我;我的经历使我明白,我必须坚定不移地继续努力,造福全体人民。”显然,他说到就能做到。
不容忽视的是,科技的进步也有助于国王的形象深入人心。20世纪30年代中期,电影成为英国中产阶级最重要的媒体工具。每周大约有2000万人会涌到电影院里看电影,这几乎相当于全国总人口的一半。在每周放映新电影之前,通常都是加映《新闻剪报》(Newsreel)。在这里,观众经常看到的威尔士亲王(大卫)出现在大银幕上,曝光率甚至超过了国王(乔治)。其中,最受人欢迎的就要算是系列片《五万英里环游世界——跟随威尔士亲王出访》,一部展示大英帝国王子风采的宣传片。通过这部片子,每个观众都认识并喜欢上了这位“帅哥王子”。传记女作家苏珊·威廉斯曾经收集了长达282页的史料,都是当时看过影片的观众对于王子的赞美之词。苏珊认为,大卫王子在当时的英国,已经成了穷苦百姓的心灵寄托。事实的确如此。大卫王子是温莎家族中出现的第一位真正的媒体明星。在与他同辈的各国王室成员中,他也是第一位世界级的偶像。然而,媒体总是目光短浅,并不希望人们对王子的热捧持续升温。其实,苏珊·威廉斯最终也明白了,那些《新闻剪报》的观众,那些热情洋溢地给王子写信的“粉丝”,那些在街道两旁为王子摇旗呐喊的人们,直到1936年12月2日那一天,才真正认识了爱德华八世:一代偶像的另外一面。
在王室内部,早在1925年成功的南非之旅之前,并不是每个人对于大卫王子的举动都感到欢欣鼓舞。乔治五世就曾经批评大卫,说他不愿意遵从礼数,不能安分守己。当然,这些批评大多是不公正的,而且也就是说说罢了。人们推断,大卫骨子里有种我行我素,甚至叛逆的性格。早在童年时代,父母给他的压力就比其他孩子要大得多。此外,战争也在他的成长经历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因此,他的内心一直希望摆脱刻板的宫廷生活。在他看来,与首都伦敦的普通社交生活相比,王室宫廷被逐渐边缘化(他的想法很有道理),所以王室成员必须主动出击,重新建立与时尚社会的紧密联系。当然,大卫不时在半公开的场合刻意表现出一种叛逆的姿态,与宫廷生活的奢华和庸俗风气大唱反调;与那些胆小怕事,却又处心积虑的宫廷要员有所不同,大卫的举动完全是随性所致,没有什么深谋远虑。他显然认为,有限度地改造宫廷生活还是会受到大家欢迎的,然而必须是春风化雨般的渐进过程。然而,大卫王子一向很任性,“从来不肯承受任何的负担”。齐格勒引述了那些不赞同王子作风的人们对他的评价。
或许,他们的看法是对的。在大卫的书信和回忆录中,很少能够读到有关强制性变革的愿望,为了改革进行权力斗争或是类似的想法。在他的笔下,大多是对于“王子身份”的厌倦,或是抱怨宫廷生活中总是和“许多想法过时的家伙们打交道”以及“遵守各种无聊的宫廷礼仪”。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必修课,他参加了各种形式的舞会、招待会和出访活动。在描述这些活动时,他经常使用的字眼是“糟糕透了”“累死人了”,甚至言简意赅地概括为“愚蠢的浪费时间”。他想摆脱这种生活,因此产生了叛逆的想法。
20世纪20年代中期,“帅哥王子”已经习惯了随心所欲的生活。兴之所至的时候,他随时都可以露出微笑,或是在不开心的时候立即耷拉下脸来。在结束那次成功的南非之行回国的路上,他的本性暴露无遗。在顺道访问南美洲的蒙得维的亚(Montevideo)、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和圣地亚哥(Santiago)的几天里,他显然是看不惯当地南美人刻意准备的奢华排场,脸上很少露出灿烂的微笑,而且非常不情愿地满足了东道主提出的各种要求。在一些正式的活动中,大卫表现得特别漫不经心,似乎他更在乎那些没有前来给他捧场的人们。大家彼此都很尴尬,所以在活动结束之后,每个人心里都如释重负。
所有这些看似神圣的活动,在大卫眼里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一战之后的七年里,他几乎环游了地球三大圈;当时,飞机还不是常用的交通工具,因此每次旅行都要耗费很多时间。他疲惫不堪地奔波在世界各地,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每天睡得很少,为了保持精力旺盛,他烟抽得很凶,酒喝得也不少。然而,大卫在世界各地都受到了热烈欢迎,这也改变了他原先的想法。他总是能得到人们特殊的关爱,给他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从每个女人的唇语中,王子也读懂了很多;他知道,只要他看上的女人,一定会成为他的猎物。对于一个原本心静如水的年轻人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特别是他平时总是那么孤独,内心绝望,而且没有什么正式的职业,人们似乎不应该对他如此地苛求。
保守派的首相斯坦利·鲍德温在大卫闹出退位危机时,暗地里对他的妻子说:“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像是总也长不大的孩子,又像是个天才。”阿伦·拉塞尔斯(Alan Lascelles),在1928年以前一直担任大卫王子私人秘书高德福瑞·托马斯(Godfrey Thomas)的副手,并于1943年开始成为乔治六世的私人秘书。大卫王子给他留下的印象是,王子成长发育的过程似乎一下子停滞不前了。大卫整天像个孩子那样开开心心,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和兴趣,思想开放,有时甚至特别淘气,缺乏责任感,率真任性,很不成熟。从相貌上来看,他也一直都像个永远年轻的小帅哥——甚至过了40岁生日之后,他的面相也还是那么青春洋溢。大卫就是个长不大的男孩,这无疑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的主要问题倒不是因为他永远长不大的样子,而是他的私生活方面。大卫王子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自从1917年起一直到他生命的结束,他总是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他不是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也并不一定在同一时间只爱一个女人;但是,他每次的爱情都是全身心的投入,倾其所有。他的父王曾经屡次提醒他,如果不找一个王后陪伴在他左右,那么就不太可能成为一个好国王;然而,孤家寡人对于大卫来说,未必是件坏事。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注定是孤独的;没有谁能和他平起平坐地对话,或是聊聊普通人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如果大卫要是真的能找到一位心爱的女子,反而是件大好事;这份感情应该是纯真无邪的,与他的王室身份毫不相干。然而,结果却是恰恰相反。大多数“粉丝”和大部分民众得知王子的私生活之后,都惊愕不已。在王子的公开亮相初期,人们对他的要求还是非常宽容的——每个王子都会经历一段叛逆的时期,大家对此不以为然。但是,后来辛普森夫人走进了大卫的感情生活,彻底征服了他的心。这样一来,一切麻烦就集中到王位是否能够保全这个简单的问题上了。
1916年,大卫王子初尝禁果,这还要归功于他在战争期间的战友们。就像他的前辈们一样,大卫从其他军官那里学到了人生的重要一课。在军队里,他的同事们发现,他们的王子殿下在这个问题上需要一些指导,才能开窍;为此,他们找到了一个名叫派莱特(Pailette)的女子,自愿成了王子在性生活方面的专业女教师。结果是大获成功!大卫在事后显得异常兴奋。对此,齐格勒写道:“从这一刻开始,性爱成了王子最为迫切的日常生活内容。”齐格勒这一论断的证据何在,人们不得而知。然而,王子接下来的行为却证实了这一点。几个月后,大卫在巴黎和一个名叫麦琪(Maggy)的女子有了一段艳遇。从这次绯闻中,大卫明白了,身为王子的他在拈花惹草时,要时刻留意。他给麦琪写了很多肉麻的情书,都被人家留作了证据;在这段恋情即将结束的时候,这些情书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事后,王子得出了这样一个极为幼稚的结论:今后,在和所有女人交往的时候,她们必须立即销毁他写给对方的情书!显然,没有哪个女人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比如,那位玛丽安·科克(Marion Coke)就保留了所有的证据。她是王子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人,虽然这恐怕只是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对于刚满21岁的王子来说,这段感情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玛丽安·科克比王子大了12岁,当时的她已经嫁给了托米·科克子爵(Viscount Tommy Coke)。大卫并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科克夫人同样也是非常理智——然而俩人的感情的确很深,而且非常真挚。他经常在她那里获得“母亲般的关怀”:启迪心灵、出谋划策、劝解抚慰、排遣郁闷;俩人频频幽会,也经常写信,交流情感。不过王子对她的感情并不专一。与此同时,他还爱着另外一个女人——西比尔·波迪亚·卡多根小姐(Lady Sybil Portia Cadogan),她是切尔西子爵(Viscount Chelsea)——亨利·卡多根(Henry Cadogan)的女儿。对于被人们宠坏了的王子来说,卡多根小姐可谓是非比寻常的红颜知己。她长得很高大,并不十分漂亮,却非常善解人意。在外人看来,大卫王子甚至曾经一度想娶她为妻。不过,俩人的感情发展非常平缓。1917年6月,在与王子交往了两三个月之后,卡多根小姐给家里发了一封电报:“已和爱德华订婚。”卡多根一家惊喜异常。不过,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幸运的小子不是温莎家的大卫,而是爱德华·斯坦利(Edward Stanley),也就是未来的德比伯爵(Earl of Derby)。
在这段恋情无疾而终之后,王子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了。这恐怕是大卫唯一一次“认真严肃”的尝试;卡多根小姐的贵族身份应该符合大卫父母的选媳标准。因为没有史料的记载,所以人们不知道,王子这次恋情的失败是否对他是一大打击。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是什么打击:王后的密友阿尔丽夫人喜欢到处打探消息,事情过去三年之后,她爆料说,王子很不成熟,根本没想过结婚。大卫就是个大男孩,依旧我行我素。他喜欢拈花惹草,对短暂的性遇乐此不疲,通常都是一夜情之后就分手了事。在肉体的纵欲之外,他曾经接连爱上了三个女人,却都是有夫之妇。
第一个就是弗丽达·达德利·沃德(Freda Dudley Ward)夫人。俩人的结识非常偶然。1918年2月,王子应邀参加伦敦贝尔格雷夫广场(Belgrave Square)的露天派对。在欢庆活动进行到午夜时分,空袭警报的响起中止了热闹的派对。当时,沃德夫人正和一个女伴走在同一街区,她俩来到一家住户的门前,等待警报的解除。女主人请她们躲进楼下的地窖中,因为那里更加安全。来到地窖之后,沃德夫人的身边挤坐的恰好就是大卫王子。俩人聊了一个钟头,警报解除了,沃德夫人留下来和王子一起参加派对,直到天亮。几天之后,大卫就给她写信,邀请她出去喝茶。不久,这封写给“达德利·沃德夫人”的信就被她的婆婆发现了;很快,王子也知道了这件事。随后出现的尴尬场面可想而知。不过,这场艳遇并没有就此结束。
威妮弗雷德·弗丽达·达德利·沃德(Winifred Freda Dudley Ward)夫人出生时的本名是玛丽·伯金(Mary Birkin),是后来著名演员简·伯金(Jane Birkin)的姑姑。她比大卫王子要大几个月,虽然身处平民之家,但是家境殷实。5年前,她嫁给了议会议员威廉·达德利·沃德(William Dudley Ward),并且生了两个女儿。然而,她的丈夫比她年长16岁,俩人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俩人虽说同床异梦,却保持着夫妻的名分,这在当时非常普遍。沃德夫人是个娇小温柔的女人,风韵犹存;王子亲昵地称她为“弗丽达”或是“弗丽蒂”(Fredie)。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是她天生聪颖,喜欢社交,爱赶时髦,性格活泼,开朗乐观,也具有责任感。不过,唐纳德·斯伯特写道,她最打动王子的地方是“个性很强,为人处世的感觉与众不同”。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俩人爱得如醉如痴,深深地陷入了情网;他们的感情从此根深蒂固,一直延续了15年之久。在整个温莎家族中,大卫王子最喜欢写信来表达情感;而在这几年里,弗丽达成了他主要的倾诉对象。在上流社会举办的晚宴和庆祝活动上,弗丽达成了王子身边的亲密女伴;人们都知道俩人之间的暧昧关系,弗丽达的丈夫心里也一清二楚。弗丽达帮助王子在公众义务和个人享乐之间寻求平衡,并严格控制他抽烟和饮酒。1930年,大卫修建福特·贝韦德公馆之后,把弗丽达接到了那里。可以说,在随后的几年里,弗丽达就是那里的女主人。对于大卫来说,弗丽达是个难得的好人。
难道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为妻?没有人能猜透王子的心思。他的父亲乔治曾经透露,儿子明确表示过,弗丽达是他一生中唯一想娶的女人——当然,此时的大卫还没有遇上后来的辛普森夫人。当时,大卫本人、父王乔治和弗丽达三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场婚姻是不可能的:弗丽达已是有夫之妇,离婚改嫁根本无从谈起。在20年代的英国,离婚的男女被视为社会的异端。离婚者绝对不会出现在宫廷聚会的受邀名单里;显然,王子也不可能娶一个离婚的女子为妻。与弗丽达结婚对于大卫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他肯定有过这一念头,却很快就打消了。弗丽达后来透露说,大卫曾经向她保证,一定能找到一个解决办法。她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认为他是在痴人说梦。
也有些人,比如唐纳德·斯伯特,从医学的角度试图去寻找,为什么大卫在这些年里总是喜欢找比自己年龄大或是已经结婚的女人。很可能的解释是,大卫天生患有不育症。从症状上来看,大卫的确有这方面的倾向:1911年2月,他和弟弟伯蒂正在奥斯伯尼的海军学校上学,当地爆发了流行性腮腺炎。这种常见的儿科疾病并不怎么可怕,但对于正处在发育期的男孩来说,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医学术语把由于腮腺炎可能引发的男性性征和性腺发育迟缓称为“男性荷尔蒙低下症”。当时,15岁的伯蒂染上了腮腺炎,不过很快就好了;16岁的大卫则更为不幸,他也被传染上了,而且非常严重,病了两周才康复。是不是这次患病影响了大卫正常的发育?是不是从那次生病起,大卫就患上了不育症?这或许解开了他几十年来青春永驻的秘密?
斯伯特的论断有些过于夸张。他甚至认为,男性荷尔蒙低下症使得大卫在1911年6月被加封为威尔士亲王的典礼上,看上去就像个11岁的小男孩。这一说法显然是不合逻辑的。就算当年才16岁的大卫是由于染上了腮腺炎而导致日后发育迟缓,那么他的样子怎么也要比乳臭未干的小男孩要成熟许多。《星期日泰晤士报》(The Sunday Times)创办人弗兰克·贾尔斯(Frank Giles)对此有着更加独特的说法。1940年,他在百慕大(Bermudas)当侍卫官,曾经接待了温莎家族的很多王室成员。在一次高尔夫球赛结束之后,他看到大卫沐浴完毕,赤身裸体地走到更衣室。据他回忆说,大卫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毛发,“就连通常毛发丛生的私处,也是光溜溜的”。
如果反复琢磨这些证据,就能得出这样一个假设。那就是,大卫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因此他也就没有必要非得娶一个王后,来生养王室继承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20年代的那些年里,他肆无忌惮地到处寻花问柳: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让她们怀上自己的孩子。同样,这也印证了为什么那些有夫之妇把他当作是最佳的阶段性情人:她们不想跟他结婚,也不想留下孽种。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大卫的行为也许有更简单的理由。身为王位继承人的他根本不把女人放在眼里。要是明媒正娶一个王妃,肯定会限制他与其他女人的性生活。因此,把有夫之妇纳为长期的情人是更为简单的解决办法。至少她们不会像真正的妻子那样要求他忠贞不贰。
1931年,大卫的性生活过得丰富多彩,就风流程度而言,就连他的祖父爱德华七世也望尘莫及。即便如此,他在写给弗丽达的信中,仍表达着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情:“我是真心地爱你,崇拜你,我的宝贝。”但是仅仅过了三年,在弗丽达给大卫手下的随从打电话时,对方告知,大卫已经下令,不再接听她的电话了。在大卫写的回忆录里,对于年轻时代的这段如痴如醉的爱情,他竟然只字未提。这就是大卫性格中的另一面:冷酷无情。好在,人们担心的焦点最终落在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沃利斯·辛普森。
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女人闯入了大卫的生活,她就是赛尔玛·弗内斯(Thelma Furness)。齐普斯·钱农在他的日记中用“荒诞的孽债”来形容大卫的这次恋情,当然是有些夸张的成分。1929年夏,大卫结识了美国驻英国总领事哈瑞·海耶斯·摩根(Harry Hays Morgan)的女儿赛尔玛·弗内斯。她那年已经24岁,早已嫁人,甚至已经改嫁过了一次;按她这个年龄来讲,离异再婚可谓罕见。显然,她对于那些年长的有钱男人情有独钟。她的第一任丈夫是美国人詹姆斯·瓦尔·康弗斯(James Vail Converse),比她大16岁;现任丈夫是马莫杜克·弗内斯子爵(Viscount Marmaduke Furness),比她大22岁,继承了一家造船厂。与他们相比,她与大卫的年龄差距还不算很大:只有11岁而已。俩人一拍即合。赛尔玛在回忆录中写道,“王子与生俱来的羞涩和内向”立刻就把她迷住了。而大卫则非常欣赏赛尔玛身上散发的高贵气质,喜欢她总是保持快乐的状态;在大卫的宽容下,赛尔玛的轻佻举止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赛尔玛可不像王子上一任情人弗丽达那样内敛贤惠,也不会像她那样时刻鞭策王子在社交活动中要适可而止。很快,这位弗内斯夫人的行为就给英国王室带来不少麻烦。比如有一次,她说服王子陪她去法国卢尔德(Lourdes)参加当地举办的慈善活动。身为英国王位继承人的大卫,也就是未来英国圣公会的最高首脑,却在这次活动中跪拜在一个天主教牧师的脚下。后来,好事者将照片公之于众,引起了轩然大波。还有一次是在1930年,弗内斯夫妇和王子一同前往非洲旅行。虽然没有正式公开关系,但是三人行的结果却可想而知:弗内斯夫妇和王子虽说在营地各自搭起帐篷,但是赛尔玛的帐篷紧紧靠着王子寝帐,而她的丈夫却被安排在营地的另外一侧。对此,弗内斯子爵显然有些不满,不过在表面上,他只好表现得宽宏大量。
如此经过了很多年。在大卫的心中始终牵挂着弗丽达;而在各种社交活动中,赛尔玛却是在王子身边出尽风头。后来,大卫和赛尔玛想尽一切办法单独幽会。俩人的关系越发亲密。私下里,她叫他“小可怜”,他称她为“小乖乖”。1933年,赛尔玛与丈夫离婚,但是她在英国王室的名声并没有得到改善。
一向对这些绯闻装聋作哑的父王乔治这次终于坐不住了,他必须尽快找机会和儿子谈谈。1932年3月,父子俩人最后一次进行长谈,主要就王子今后的私生活和公众舆论该做何打算。最终,父子俩没有达成共识,他们各自的想法大相径庭,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在大卫看来,一战之后的社会观念正在不断向前发展;而且民众也都认为,王室家族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反映传统家庭和道德理念。此外,大卫还认为,在履行了公众义务的前提下,任何人都不应该对他的私生活说三道四。父王乔治五世和王室其他成员的观点与之完全不同。乔治对儿子说,像先王爱德华七世那样的时代早已一去不返,大众舆论对于国王身边的“公开”情妇不会听之任之,置之不理的。王室家族的成员生活得高高在上,是中产阶级心中的偶像,这也是王室特权得以延续的基础。王子是没有权力享有私生活的。王子的私生活空间仅仅在于,他可以偷偷摸摸地行事,绝不可以明目张胆地放纵。然而,大卫不愿意这样生活。他希望他的国家能够允许他这样生活下去,按照他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生活下去。
1931年,赛尔玛把她表妹的一个女友介绍给大卫认识,这便是沃利斯·辛普森。她出生时姓沃菲尔德(Warfield),生于1896年,美国人。沃利斯的第二任丈夫是欧内斯特·辛普森(Ernest Simpson),生性乏味,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具有英国血统的辛普森却让沃利斯有幸进入了伦敦中产阶级的上流社交圈子中。大卫和沃利斯的第一次见面在史料记载中存在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俩人是在菲利普王子的一个叔叔米尔福德黑文侯爵家里举办的午餐会上认识的;另外一个说法是俩人各自受邀来到了弗内斯家的庄园,参加那里的晚宴聚会。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在聚会活动中,俩人经人介绍而彼此认识了。王子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很深。相反,就像其他女人一样,沃利斯第一次见到英国王储,感到十分惊喜。
沃利斯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她先是想方设法与赛尔玛·弗内斯的闺中密友搭上了关系,并借此进入到了王子经常光顾的社交圈子。尽管如此,俩人的会面机会仍然很少,通常间隔几个月之久。1931年5月,俩人在聚会上碰了一面。1932年1月,辛普森夫妇在家里设宴款待了王子;随后不久,辛普森夫妇又应邀回访了福特·贝韦德公馆。1933年5月,在写给她的姨妈贝西·马瑞曼(Bessie Merryman)的信中,沃利斯不无哀怨地写道:“赛尔玛依旧是王子的最爱。”贝西姨妈是沃利斯最亲密和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不过,沃利斯也并非一败涂地:1933年6月19日,大卫在一家豪华餐厅里,亲自为沃利斯庆祝37岁生日。由此看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大卫慢慢地被沃利斯那种令人折服的气质所吸引,在她身上蕴涵着一种亲近可人的优雅。
1934年1月,赛尔玛犯了一个关键性的错误。她的孪生妹妹格洛丽亚(Gloria)在美国与婆家产生矛盾,赛尔玛想要去美国为妹妹打抱不平。在出发前几天,她在伦敦丽兹(Ritz)酒店约沃利斯吃午饭。此时,她们俩人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赛尔玛告诉沃利斯自己即将赴美的整个行程,并且不无担忧地说:“我的那个小可怜会很孤独的。”她还向沃利斯托付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请你多多照顾他。一定要留心,别让他闯出什么祸来。”赛尔玛就这样把爱人拱手让给了自己的情敌。赛尔玛哪里会想到,沃利斯才是她最该提防的对手。一番托付之后,赛尔玛启程去了美国。虽然,当时的赛尔玛也无法预料,在重返英国的旅途中,她又与印度王子阿里·汗(Aly Khan)擦出了爱情的火花;这一消息很快就在伦敦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在此之前,她与英国王子的情缘就已经成强弩之末了。
沃利斯接受了赛尔玛的嘱托,利用一切机会去照顾大卫王子:天赐良机,怎容错过!她先是利用一个周末探访了大卫王子的住所福特·贝韦德公馆,她的丈夫紧紧地跟着她;不过,沃利斯的一切举动都非常谨慎,不露声色。四天之后,大卫王子受邀来到辛普森夫妇位于布莱恩斯顿(Bryanston)的寓所做客,明显对沃利斯产生了好感。此后不久,俩人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丈夫欧内斯特掌管的运输公司在业务上每况愈下,他整天忙于处理各种公务,使得沃利斯有了可乘之机。她和大卫王子成双入对地出现在伦敦的多彻斯特酒店(Dorchester Hotel),通宵达旦跳舞狂欢。后来,沃利斯回忆说,王子对她大加赞赏,说她是一生中碰到的唯一一个对他的职业感兴趣的女人。
3月底,赛尔玛回到了伦敦,而她的地位已经被取代了。她赶往福特·贝韦德公馆看望大卫,却明显感到了王子对她已经冷淡,而且有种距离感。随后,沃利斯也前来造访,显得跟这里的男主人更为亲密。三人共进晚餐的时候,大卫想要用手指从碗里拿出一片生菜叶来吃,沃利斯含情脉脉并娇嗔无限地拍了一下王子的手,俩人的感情尽在不言中。沃利斯笑了,大卫也笑了,赛尔玛见到此情此景,已无话可说,只好收拾东西走人。沃利斯虚情假意地挽留了一下,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将这位情敌赶出了家门,并把赛尔玛曾经在福特·贝韦德公馆里结交的好友从宾客名单中一笔勾销。显然,沃利斯不希望重蹈赛尔玛的覆辙,她要牢牢地把握住已经到手的筹码,绝不能再让别人抢走。
渐渐地,其他人也感到了这场情变。起初,辛普森夫妇被媒体看作是“非常乏味的人”。人们都认为,王子应该尽快恢复理智,从英国王室家族姻亲中挑选一位合适的未婚淑女,作为未来的王妃。哈罗德·尼克尔森在他的日记中对于王子的这次情变感到不可理解。与之相比,齐普斯·钱农的描述更加生动:
辛普森夫人的出现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把×××(这里没有点名,指的就是赛尔玛·弗内斯)和她在约克宫的团队彻底激怒了。这是一场剑拔弩张的战争,是旧爱和新欢之间的正面对决。表面上来看,我是站在×××这一方的,但是暗自开心,因为在她的影响下,王子变得特别自私,而且傻里傻气的。辛普森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王子的形象。我感觉,两个女人在争夺威尔士亲王不过是一场儿戏罢了。说到底,还是浪漫的成分要多过其他的因素。他显然失去理智,坠入爱河;而她呢,一个开朗活泼的美国女人,长相并不太迷人,却很有头脑,善于模仿,饭做得很好吃,彻底地征服了他的心。迄今为止,他还从未如此地为爱痴迷。
“他还从未如此地为爱痴迷。”这句话的确很耐人寻味。由此引发的轩然大波也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而且,此前也很少有人知道王子的这些风流韵事。在整个事件中,人们也许会忽视这样一个细节:民众对王子的几个情人都一无所知;直到1935年,普通的英国人,包括官僚政客和媒体记者对于弗丽达、赛尔玛和沃利斯这样的名字都感到非常陌生。辛普森这个名字也顶多就是出现在王室聚会的邀请名单上,仅此而已。相比之下,哈罗德·尼克尔森和齐普斯·钱农这两个人的身份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他们扎根在这些小范围的上层社交活动中,总是出现在各种晚宴聚会上,经常出入格林公园(Green Park)附近的高级会所;在这些场合上,人们轻松无忌地谈论着王子们身边的花边新闻;贵族绅士们都围坐在餐桌旁,尽情享用国内外的各种美食。这些活动的参与者都出手阔绰,场地和服务生的租用也不成问题。而辛普森夫妇一直是这类活动的局外人,因为他们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
对于这些社交活动,媒体从来不予报道。因为,那些出版商和报社主编也都是这些聚会的常客;他们不愿意把这些圈内的事情抖搂出来,更没有必要让民众去了解英国王位继承人的私生活。这样做的结果最终会瓦解上层名流之间的紧密关系。他们有意为之,目的就在于此。
1936年12月,一夜之间,王子的恋情被曝光,沃利斯仿佛一颗流星,英国媒体对此没有任何准备。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界人士都纷纷站了出来,表达各自不同的观点。一时间,沃利斯被拥护者捧为圣女,却被反对者视为女妖。
回顾这一事件的曝光之初,最有趣的莫过于人们不停地揣度,大卫王子究竟为什么看上了沃利斯·辛普森?当年见过沃利斯的人都斩钉截铁地指出,她的相貌实在算不上好看——结果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子的品位显然让人们大跌眼镜。赛尔玛·弗内斯声称,俩人的亲密纯属肉体关系;是沃利斯帮助王子克服了性功能的障碍。那么,他此前在床上的表现难道真的那么糟糕?也有传言说,沃利斯本人是个性爱狂,纵欲无度。也有人说,她实际上是个同性恋,只和女人做爱;那么,她和大卫在床上究竟做了些什么?唐纳德·斯伯特的观点更为惊人,他认为沃利斯是个两性人,半男半女的阴阳人。这样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沃利斯经常表现得“像个男人”一样。然而,事情似乎并不这么简单。根据英国情报处提供的一份厚厚的卷宗,沃利斯曾经去过中国上海,并接受了一种中国式的床笫技巧培训,掌握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淫技招数。当然,这也许是无稽之谈。综合各种说法,人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沃利斯在性爱方面有着超出常人想象的本事。(www.xing528.com)
也许,斯伯特等人的说法并不属实。沃利斯的一个老朋友赫尔曼·罗杰斯(Herman Rogers)曾经引述她本人的话,说她和大卫之间发生的关系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复杂。同榻而眠,仅此而已。他回忆沃利斯曾经亲口说过,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突破防线”,进入过她的身体。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沃利斯曾经在30年代和50年代与其他情人有过交往,其中还包括一个男同性恋者。这一说法使得整个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从头到尾地想想这些说法,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有些与事实完全不符。
女人的艳史都很有趣,还是让我们书归正传,探讨一下这段奇异恋情的起源吧。说到底,乏味的生活总是能催生新的恋情,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原因。许多见过沃利斯的人都一致认为,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女主人,举止高雅,品位不俗,有自己的主见,却不任性。这使她显得非常迷人。也许是因为生长在美国的缘故,她具有很强的自我意识,在王室贵族面前从来都不卑躬屈膝;即使和英国王室成员交往,也是依然故我。她心胸宽广,可以包容王子的一切行为;她充满自信,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迫使王子就范;她头脑清醒,总是我行我素,挥洒自如。大卫王子早已对声色犬马的宫廷生活感到麻木,而恰恰是沃利斯身上的个性令他着迷。她带给他的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新鲜感。齐格勒分析得更加深刻:“不是她的外表或性技巧什么的,而是她的个性捕获了他的心。她带给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一些东西……沃利斯性情粗放,占有欲强,经常表现出来的粗鲁令人难以置信。她对待王子的态度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像训斥小孩子那样;最糟糕的时候,她甚至都瞧不起他。”然而,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让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英国王子死心塌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对于王子来说,沃利斯的魅力也许还在于他俩之间的权力置换,颇有些两厢情愿的意味。后来,有人画了一幅讽刺漫画,把沃利斯描述成一个充满权欲和贪欲的女巫,为了得到权力和金钱,不惜踩着别人的脑袋向上爬。这显然是歪曲了事实。比如,在钱农笔下的沃利斯就是一个可爱的、懂礼貌的女人,看起来非常舒服,行为举止极有涵养;王子在认识她之前,总是有些情绪化的倾向,而正是在这一方面,她对王子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她改掉了王子酗酒的毛病,并严格要求他控制饮酒量;在行为上也要求他好自为之,使他生活得更加快乐幸福。后来的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对此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他生活在她的社交圈子中。他显得更加成熟,不再像是一副受尽煎熬的病人模样。”在与沃利斯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王子从她身上学到很多。所有人都认为,沃利斯也会像以前的弗丽达或是赛尔玛一样,不过是王子爱情生活中的一段插曲。更有一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认为,这个美国女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家碧玉,根本配不上大英帝国未来的国王。还有一些以哈罗德·尼克尔森为代表的人,他们的想法更接近现实;在他们看来,虽然沃利斯竭尽全力把大卫从颓废的生活中拯救出来,却也在疏远他和一些幕僚之间的关系,其中就包括王室贵族和内务官员。这些人显然不会欣赏沃利斯的做派,对她恨之入骨。但是,她终究是王子心中最重要的人。
不过,也有很多人认为,沃利斯的出现是一件大好事。不过,这些人也是心怀鬼胎,他们就是英国人的宿敌:德国人。1933年,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在柏林宣布就任“帝国总理”,执掌国家大权。对于希特勒当政,英国人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们看到纳粹党人倡导的全民就业运动开展得卓有成效,并于1936年成功地扭转了经济危机的颓势。包括乔治五世和大卫王子,甚至一些政府高官都一直在关注着法西斯主义在德国和意大利的蔓延,也在考虑是否能将这种独裁统治的理念搬到英国来。从这一意义上讲,英国人并不十分反感德国人的做法。与之相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联的布尔什维克党才是真正的威胁。与希特勒不同,苏联人最终是想输出他们的革命思想,这显然是英国人无法接受的。不过,小个子希特勒在柏林发表的那些歇斯底里的演说还是让英国人感到有些恐惧。在英国人看来,希特勒的军国主义思想过于浓厚,而且独裁专政,演说充满了侵略性。他的所作所为不由让人联想到那个最终被流放荒岛、遭人唾弃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此外,希特勒鼓吹的反犹思想也招致了一些反感。英国人认为,反犹思想主要是太缺乏品味,没有什么涵养。
当时,希特勒很想和英国正式缔结联盟。他的想法与以前的威廉二世完全一样:他希望英国在欧洲大陆的问题上保持绥靖政策,而德国则不去染指英国的全球霸权。大卫王子一直把德国人看作是英国的盟友,后来成为英国国王后,这一想法始终没变。很早以前,大卫就曾经在一次近乎私人聚会的活动中,当着一些外交官的面,对希特勒的独裁统治表示赞赏。1935年6月,他在一次退伍军人协会举办的活动中发表演说,号召那些退役的老兵去德国探望一下以前的宿敌,从德国人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许多老兵响应了王子的号召,去了德国,与当地老兵合影留念,甚至还参观了位于达豪(Dachau)的纳粹集中营。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到达之前,德国人就把关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转运到了别的地方,并安排一些纳粹冲锋队的士兵穿上囚服,容光焕发地迎接英国客人的参观。显然,王子本人在此之前就被洗脑了。纳粹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大卫王子。德国人没有选择一个执掌实权的英国政客,因为他不可能公开站出来为德国摇旗呐喊。然而,作为王子,大卫本来不允许公开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不过,他的一番演讲所引发的后果显然也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为此,大卫表示了后悔,但是内心中,他依旧保持着对德国人的好感。
不过,从这一刻起,大卫已经是一个纳粹主义者,他与后来成为纳粹外交部部长的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Joachim von Ribbentrop)交往甚密。里宾特洛甫在1936年到1938年期间一直担任德国常驻伦敦的大使,在任期结束后满怀希望地回到柏林,向希特勒述职。显然,里宾特洛甫早已赢得了英国王室的信任。沃利斯的出现对于柏林的独裁者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通过她来获知未来英国国王的政治立场,也是美国情报部门的用意所在。在争夺沃利斯的明争暗斗中,还是德国人抢得了先机。里宾特洛甫很快就和沃利斯成了朋友,从20世纪30年代中期开始,沃利斯就经常陪着里宾特洛甫在伦敦搞起了穿梭外交。她甚至安排纳粹冲锋队的首领与大卫王子共进晚餐。不过,这些努力是否真的有效呢?齐格勒认为,这些做法几乎都是徒劳无功的。客观地来看,“试图把王子改造成为一个地下法西斯分子或是潜在的反犹主义者,这种做法的可行性很值得商榷”。和很多同时代的人一样,王子也不过是被纳粹德国的繁荣表象所迷惑。1936年在柏林召开的奥林匹克运动会,通过媒体的宣传,使得当时几乎半个世界的人们都看到了一个欣欣向荣和勤劳朴实的民族,人们对此兴奋不已。
1936年也是爱德华八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年。同时也是1649年查理一世在威斯敏斯特大殿上被判处死刑以来,英国王室历史上最危难的一年。
“在我死后,那个年轻人在12个月内就会彻底完蛋。”乔治五世曾经这样和斯坦利·鲍德温说道。坎特伯雷大主教向乔治五世祝贺,他的君威始终恩泽着大英帝国;然而,乔治却回答道:“其实我早知道会是这样,说出来也只能让我的儿子感到失望,根本于事无补。”他甚至曾经命令宫廷侍官乌里克·亚历山大(Ulick Alexander)起草了一份公告:“我的长子将不再继承我的王位,他将放弃王位继承权。”在临死前,他也这样写道:“我祈求上帝,让我的长子永远不要结婚生子;在伯蒂和丽丽贝特(Lilibet)的王位交接过程中,不要再发生什么变故。”这里所说的丽丽贝特就是乔治五世心中的希望之星——他的长孙女。这个小女孩就是后来登上英王宝座的伊丽莎白二世。
1936年1月10日,乔治五世驾崩。大卫王子哭了半个小时,然后颁布了他继位后的第一道谕旨:把以前宫里实行的桑德林汉姆时间重新调整为伦敦时间。从这一天开始,爱德华八世采用新的时制来显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君威:宫里的时钟都要向前拨慢半小时,这样一来,傍晚的日光就能相对延长半小时,更有助于人们外出打猎。对于当时的宫廷侍官和后任者来说,这无疑是个不祥的预兆:新国王今后还会冒出什么怪念头?而王后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对于大卫的命令非常欢迎,因为他们早就觉得以前在桑德林汉姆宫实行的特殊时制是极为可笑的。
1月11日,爱德华八世在圣詹姆斯宫正式加冕登基,整个的仪式过程与他父亲当年继位时完全一样。有几个参加仪式的宾客观察特别仔细,他们发现刚刚当上国王的大卫在仪式结束后,藏在一间更衣室里,透过宫殿的窗子向外张望,看着宫殿外面的热闹场面。在他身边站着一位女士,衣着并不显眼,几乎没有人能认出她是谁。哈罗德·尼克尔森注意到,这位女士后来走出宫外,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人们纷纷向她弯腰致敬,大家都以为,她是死去国王的一个远方表妹。哈罗德心里清楚,她就是沃利斯·辛普森,英国王室的下一个凶兆。
接下来就是乔治五世的葬礼。这次葬礼比以前爱德华七世或是维多利亚女王还要隆重。灵车队伍从英王十字(Kings Cross)火车站缓缓行进到威斯敏斯特宫;人们看到,在国王的灵柩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帝国王冠”,这也是英国历史上最珍贵的王冠,象征着君主至高无上的权力。几个王子跟随护送着灵车来到了伊丽莎白塔下,离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只有几步之遥。忽然,王冠上镶满钻石的马耳他十字架不知因何掉落在地上,王子们见状都惊呼不已。一直跟随大卫王子的私人秘书高德福瑞·托马斯因为这次意外事故,随后不久便引咎辞职。哈罗德·尼克尔森记录下了托马斯的想法,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我不迷信,但是这使我确信,他不适合当国王,他的执政期也会在灾难里终结。他的责任感有所提升,这或许是个奇迹;但是我认为,他不会坚持多久。人们可以给一个王子留些面子,但是不会纵容一个国王。
在威斯敏斯特宫里,新国王和他的三个弟弟站在父王的灵柩前默哀20分钟。总共超过100万群众走上街头,亲眼目送国王的灵车缓缓离去,这无疑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国葬。一个小时之后,温莎城堡的圣乔治教堂也举行了悼念仪式,整个过程都是按部就班。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前去威斯敏斯特教堂,瞻仰国王的灵柩,结果伦敦的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灵车队只好把国王的灵柩运回了温莎城堡。
先王尸骨未寒,王室家庭内部就剑拔弩张。在宣读先王遗嘱时,新任国王惊奇地发现,他本人竟然没有被列入家族私有财产继承人的行列。(在爱德华七世去世时,宫廷侍官告诉乔治五世,他从先父那里继承的遗产也是微乎其微。)对此,爱德华八世的愤怒溢于言表。他甚至让人去审查,这份遗嘱是不是伪造的,此举大大激怒了他的母亲。接下来,他又大幅度削减了宫廷内的开支,主要是在人员薪酬方面,取消了额外的人员补贴和建筑维修费;此举令宫廷内部的工作人员大为不快。他还下令,将原本用于慈善事业的兰开斯特(Lancaster)公爵名下的基金划归到了私人的小金库里;此举彻底惊动了内阁政府。与此同时,国王在日常生活上的开销也越来越大。国王甚至派政府专机运送沃利斯从国外采购的大量免税物品。他还派人购买整箱整箱的香槟酒和鱼子酱,费用都算在宫廷开销的账上,供自己享用。他送给沃利斯很多价值连城的首饰和黄金。人们或许会感到奇怪,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这么快地蜕变成贪污腐化分子,一心追求物质上的享受,王室家庭、宫廷部门和内阁政府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显然,本性贪婪和爱财如命的沃利斯才是摆布国王的幕后黑手。从这一刻开始,她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她是要为自己打算。不过,人们也可以想象,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一切呢?直到1936年的上半年底,她一直认为,她和大卫的这段恋情是不会持久的。“如果他把她甩掉,那她就彻底地一文不值了,就像她刚出道的时候一样。”钱农在爱德华八世即位后几天,在日记本里这样写道。此时,沃利斯的想法的确如此。
斯坦利·鲍德温也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不仅是他,所有在下议院掌握实权的高官政要们也都意识到了局势的危机,其中包括温斯顿·丘吉尔、内维尔·张伯伦和安东尼·艾登(Anthony Eden)。在1936年初的时候,还没有人真正地关注过大卫身边的这位辛普森夫人。和钱农一样,他们都认为,她不过是大卫感情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或者充其量也就是一段低沉的背景音乐罢了。爱德华八世对国家大事漠不关心的态度,激起了这些实权派人物的愤怒。唐宁街首相府的政客们都感到,新国王在许多派对和接见外宾等半公开的场合上,总是喋喋不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对此,德国人感到非常高兴。美国联邦调查局也发现,沃利斯与里宾特洛甫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此这般,是非不断。
英国人的警告很快就烟消云散。1936年2月,欧内斯特·辛普森私下里告诉一位密友莫里斯·詹克斯爵士(Sir Maurice Jenks),国王想娶他的老婆为妻。詹克斯曾经担任过伦敦的市长。看着老朋友无所适从的样子,他也是无话可说。詹克斯只好向当时的内阁总理斯坦利·鲍德温汇报了此事。鲍德温对此不屑一顾,但是他心里非常担心。早在1936年5月,他应邀参加国王的晚宴,第一次见到了沃利斯·辛普森;那时,他就感到有些不妙。国王要娶这个女人为妻,他不会是真的这么想吧?人们还不清楚,爱德华八世是否真的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迎娶沃利斯入门。有迹象表明,早在1935年10月,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也有一些人认为,国王会拖延一段时间,再明确表明自己的目的。沃利斯本人最迟是在1936年5月得知,国王真的想和自己结婚。还是在那次晚宴上,国王曾对鲍德温首相说:“反正你早晚也要认识我未来的妻子。”难道说,沃利斯本人在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国王本人是否知道,他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呢?
人们几乎可以这样认为,大家争执的焦点还是那个古老的话题:以前的王子,如今的国王,是否有权力要求他的私人生活不被外界所干扰。在爱德华八世看来,“你们所有的出发点是否都是为了维护一个君主制政体的存在”?他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或者说,作为国王的他就是想和一个普通人一样追求自己的幸福?他的这种幸福是否存在一个界限?并不是所有人都反对国王的这门婚事。比如温斯顿·丘吉尔,身为保守派人士的他在对待沃利斯的问题上就表现得非常宽容。是不是国王就可以私下里养一个姘妇,只要不被公众发现就可以?但是,这位女士真的要和国王谈婚论嫁怎么办?同年初夏,辛普森夫妇开始折腾离婚,丘吉尔本人也感到此事非常棘手。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沃利斯要想再婚,必须要把离婚的罪责推到丈夫欧内斯特·辛普森的身上。当时,离婚需要出具感情破裂的证据。按照法院的判决程序,夫妻双方必须经过六个月的分居期,而且双方必须举证对方越轨的行为,否则,离婚协议就会被判为无效。此时的沃利斯正与国王如胶似漆,要想推卸罪责可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作为丈夫的欧内斯特对大英帝国可谓是忠心耿耿:他主动做出了越轨的行为,而且故意被人们逮到。两名旅馆服务生亲眼看到,这位有妇之夫和一个陌生女子睡在一张床上。那位女子实际上就是欧内斯特的女友玛丽·拉菲儿(Mary Raffay)。整个事件被记录在案。离婚程序得以继续进行。后来,欧内斯特从俩人共同居住的寓所中搬了出去。
当这一事件最初以谣言的形式传到内阁政府官员的耳朵里,大家都感到事态不妙。现在可不是闹什么宫廷丑闻的时候。3月,德国军队公然入侵属于非军事区的莱茵地区,并开始向德国西部边界增兵。5月,意大利军队攻占了亚的斯亚贝巴城(Addis Abeba),墨索里尼(Mussolini)宣布占领了阿尔巴尼亚王国,“新的意大利帝国”就此成立。6月,所有迹象都表明,西班牙即将爆发全民内战。在此形势之下,英国人的扩军备战工作却进展迟缓。那些在经济危机中倒闭的重工业地区被人们视为“经济特区”,那里的情况并没有得到什么改观;试图恢复生产所做的所有努力,到头来还是以失败告终。
那个曾经在电台里信誓旦旦地向人民保证,要为广大劳苦大众谋福利的国王,如今都在做些什么?他正在筹划,想开着豪华私人游艇,邀请他的朋友们,从意大利出发,畅游地中海;当然,沃利斯肯定是受邀嘉宾。鲍德温听闻此讯,大惊失色;他知道国王的脾气,必须告诉英国外交大臣,让他改变国王的行程:因为当时的意大利正在和阿尔巴尼亚交战,所以必须把启程地点改为克罗地亚南部的达尔马提亚(Dalmatia)湾。“为了顺应英国的外交政策,我只好临时调整了整个计划,在夜里搭乘火车前往南斯拉夫,咣咣当当地熬了一宿;在此之前,我可从没受过这份罪!”10年之后,已经退位的大卫对这次经历仍是耿耿于怀。8月7日,他终于如愿坐上了“纳林”(Nahlin)号豪华游艇从亚德里亚海畔的西贝尼克(Sibenik)港出发,向着爱琴海和伊斯坦布尔的方向进发。
这次“纳林”号之旅实际上就是普通的度假;国王在沿途上岸会见了一些王室成员和各国首脑。不过,人们最终还是捕风捉影地弄出一些绯闻,其中引起非议最多的要算是国王一行在旅途中拍的照片。在照片中,爱德华和他的情人沃利斯亲密无间;沃利斯不是身着游泳衣搔首弄姿,就是开心地在海里畅游。这些照片展示了国王真实的一面。在此之前,人们还从未看到过哪个英国国王如此潇洒率真的站在镜头前: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神情放松,举止随意;总是开怀大笑,而且衣着时尚。有几张照片上的他索性光着膀子,以半身赤裸的形象示人。先王乔治五世要是还活着,看到媒体刊登如此不堪入目的照片,一定会气得一头撞死。对此,爱德华八世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有些故意作秀,寻求刺激。这些照片最终还是被媒体刊登出来,不过不是英国报纸,而是美国和欧洲大陆上的媒体最先出现相关报道。从此,沃利斯·辛普森芳名远播,报纸开始连篇累牍地挖掘这个花边新闻的幕后故事。
而在消息相对闭塞的英国,依旧是风平浪静。所有人都爱戴着国王,一如既往。除了宫廷内部的上层人物之外,没有人知道沃利斯·辛普森是怎么回事。英国驻希腊雅典的大使希德尼·华特鲁爵士(Sir Sydney Waterlow)在写给新任国王私人秘书阿里克·哈丁格(Alec Hardinge)的密信中说,国王的此次希腊之行取得了外交上的极大成功;然而,他对于“纳林”号上一行人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他们是一群没头脑的家伙。他们太没有尊严,而且对任何事情都不能发表哪怕是一丁点的真知灼见。”哈丁格把这封信放入了档案袋,对此深感忧虑。两个月后,随着又一桩丑闻的曝光,哈丁格把这封密信连同另外一封有关国王绯闻的密件一同交给了斯坦利·鲍德温,并在他面前表示了自己对爱德华八世以及王室未来的担忧。
回顾这段历史,我们可以看出,随着这次夏季旅行的结束,事态发展得越来越快。然而,当时的人们觉得,那段可怕的日子简直太漫长了。在历史与现实的坐标系上,时间的长短总是相对而言的。
9月底,沃利斯第一次以国王邀请宾客的身份出现在巴尔莫拉城堡。约克公爵和夫人,也就是国王的弟弟阿尔伯特和弟媳伊丽莎白正在位于巴尔莫拉城堡里比较偏远的伯克夏宫(Birkhall)避暑。在沃利斯到来之后,他俩故意躲着不去见她,让她很难堪。因为,在此之前,国王曾经把一件本该他自己处理的差事推给了他们:大卫临时放弃了参加一家医院的剪彩活动,让弟弟阿尔伯特代替他出席,并借口说他仍处在先父去世的无尽哀思中。然而,刚刚打发走了阿尔伯特,大卫就坐车来到了阿伯丁(Aberdeen)火车站,在那里迎接沃利斯的到来。他俩的会面被小报记者逮个正着。爱德华在公众心中的“气宇不凡的王者”形象就此一落千丈。对于他来说,沃利斯比大英帝国的江山社稷还重要。为了和沃利斯在一起,他甚至打破了英国王室历代遵守的每周日去教堂做礼拜的规矩。他似乎陶醉其中,完全是在自我享乐。
三周以后的1936年10月16日,爱德华在白金汉宫接见了一位重要的人物:威廉·麦克斯维尔·艾特肯(William Maxwell Aitken),即比弗布鲁克勋爵(Lord Beaverbrook)。他曾经担任内阁大臣,后来创办了在英国报界影响力很大的《每日快报》(Daily Express)和伦敦本地的《标准晚报》(Evening Standard),在当时英国的传媒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艾特肯对新继位的爱德华国王可谓是忠心耿耿。因此,当爱德华国王在私人问题方面有求于他时,他义不容辞地答应了国王的请求。10月23日,沃利斯和欧内斯特的离婚案进入了公开审理阶段。主审法院位于萨福克郡(Suffolk)的伊普斯韦奇(Ipswich),虽然位于英国的偏远地区,但是未必能躲开好事者的纠缠。国王请求艾特肯,希望借助他的影响力,将这次离婚案的审理过程尽量不要在媒体上曝光:他想尽力保护沃利斯的名誉,为今后迎娶她做好铺垫。
艾特肯完全满足了国王的愿望。10月27日,英国各大媒体刊登了一则非常不起眼的简短公告,仅仅提到了一位“在伦敦社交圈很出名的”辛普森夫人与她的丈夫正式离婚,原因是她的丈夫背叛了她。仅此而已。然而,大洋彼岸的美国媒体对这件事的报道就没这么客气了。《纽约每日邮报》(New York Daily Mail)的标题新闻就极具震撼力,宣称英国国王将娶一位美国女人为王后,而且婚期已经确定!由此引起舆论哗然。围绕这一消息展开的各种猜测立即在美国各大报刊中蔓延开来。为了防止这些消息流入英国本土,那些负责进口外国报刊的英国出版商忙得不亦乐乎:将所有有关沃利斯的新闻报道都要删掉!人们担心,如果相关的文字报道被欧内斯特看到,他将立即提起诉讼。然而,相关的消息还是慢慢渗入了英国。许多美国人都写信给他们的英国朋友,询问有关沃利斯的情况;而绝大多数英国人对此竟然一无所知。负责英联邦事务的有关部门非常担心加拿大政府方面的对外报道:美国和加拿大两国之间没有任何的信息封锁;而美国人的猜测无疑会动摇英联邦国家对于英国王室未来发展的信心。在英国本土,人们也越发感到不安。有一个下议院议员就曾提出,为什么外刊中涉及英国的报道都被有意地删减了?英国官方对这一问题未予理睬。然而,英国BBC向公众推出的一项劳埃德(Lloyd)的保险产品中,对于下年5月英王加冕纪念日庆典活动一旦取消,其赔付比例已经从原先的4%上升到了21%。对于这次危机,英国下议院进行了民意测验调查。大家都众口铄金:耻辱、耻辱!不过,民意测验发起人,来自格拉斯哥(Glasgow)的约翰·麦克格文(John McGovern)在答案的后面又加了一个标注:“是的,辛普森夫人!”为了谨慎起见,这一标注没有出现在议会的正式公告中。
10月20日,斯坦利·鲍德温在一次私下会谈时,明确劝谏国王说,政府方面不断收到公众的来信,对这件事表示非常担忧。鲍德温婉转地问国王,是否可以考虑以另外一种方式发展与辛普森夫人之间的关系?爱德华八世断然拒绝了对方的建议。他不想把这个女人隐藏在后宫之中,与她偷偷摸摸地生活。是否能将沃利斯的离婚案往后拖延一段时间?国王说,这不关他的事。是否考虑让辛普森夫人离开英国一段时间,以便平息众怒?国王没有表态。
11月11日,爱德华国王去了位于波特兰(Portland)的海军基地,故地重游,慰问了那里的官兵将士。这次访问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爱德华不仅和海军官兵亲切恳谈,而且还和他们一起高唱军歌,显得非常开心。海军将士受到了巨大的鼓舞。英国媒体对国王身上展现出来的全新风尚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有关沃利斯的负面报道也暂时告一段落。然而,下议院的争论焦点却并没有转移。齐普斯·钱农仍然站在国王的立场,在他的日记本中这样写道:“除了罗马教皇之外,世界上现存历史最悠久的王权体制竟然会毁在一个可爱的女人沃利斯的手上。这看起来是多么愚蠢!”
五天之后,首相鲍德温再次向国王进谏。鲍德温是个处事圆滑的政坛老手,如今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能当一个袖手旁观的胆小鬼。其实,鲍德温并非不近人情,他也不想干涉国王的私生活,但是他必须这样做。这一次,鲍德温没有老调重弹地揪住沃利斯不放,而是从几周以来人们一直关注的“社会”价值入手。他首先问国王,如果沃利斯在六个月之内真的与前夫结束婚姻关系,那么他是否的确愿意迎娶沃利斯?国王回答说,是的。鲍德温说,这可不行。其实,对于外界民众是否能够接受国王的这一决定,鲍德温和国王一样,都无从知晓。而且,直到此刻,民众并不知道王室内部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尽管如此,鲍德温明确地告诉国王,在他看来,民众对于这件事的反应是毋庸置疑的:一致反对!因此,国王不得违背民意,也就是说,他不能娶沃利斯为妻。一番苦劝之后,国王仍然没有被说服:在他看来,不是普通民众,而是内阁政府的这些人,不想让他和沃利斯结婚。
从理论上来说,国王是享有婚姻自主权的。政府可以禁止他一切行为,唯独在婚姻这件事上,只要国王不娶一个天主教徒为妻,其他任何情况都可以由国王自己做主。早在1704年,那时的英国国王就与议会就此事经过反复商谈并达成协议:国王禁止与王室成员的近亲结婚,但是在选择配偶的问题上,国王拥有绝对的自主权。虽说英国圣公会也不希望国王娶一位离过婚的女子,但是,如果爱德华国王想到了圣公会的相关规定,他就会心中暗喜。追溯过去,为什么当初的亨利八世摆脱了罗马教皇的统治,自己创建了英国圣公会?其中的原因显然不是像教义上说的那么神圣。当时的英国国王就是想合理合法地离婚,然后娶另外一个女人为妻。
鲍德温的劝谏不了了之。国王再次大打亲民牌,去南威尔士地区慰问贫苦地区的民众,使得当地的民众欢欣鼓舞,地方报纸对国王大加赞扬。相反,伦敦的政府官员们仍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国王的婚姻问题。11月25日,鲍德温与爱德华进行了第三次会晤。这一次的会谈地点不是白金汉宫,而是爱德华的私人寝宫福特·贝韦德公馆。因为,国王不敢回到伦敦去面对公众的指责。这一次的谈话主题也明显发生了变化。鲍德温抛出了一个妥协方案,希望国王接受一个所谓“非门当户对”的王室婚姻:国王可以与沃利斯结婚,但是不能以贵族名义结合,而是普通的公民婚姻;也就是说,沃利斯可以成为国王的妻子,但是她不享有王后的头衔。几天前,在上层贵族内部的会议上,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案,并提交给了首相鲍德温。人们并没有指望国王和沃利斯会考虑这一方案。然而,令鲍德温颇感意外的是,不久前仍斩钉截铁地以退位来要挟的爱德华国王对这一方案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这恐怕也成了国王开始走错的第一步棋。
在听取了首相的建议之后,爱德华八世委托鲍德温去了解一下其他英联邦国家对这一动议所持的态度。这样一来,国王就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了鲍德温首相。很快,鲍德温就从加拿大、澳大利亚、印度、南非、爱尔兰和新西兰方面得到了反馈。在政府内阁内部,鲍德温已经听到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因此,他想进一步了解了反对派对于这一问题的看法。英联邦国家中,只有新西兰方面是完全支持国王的。而内阁中,也有一个重要人物是向着国王说话的,他就是温斯顿·丘吉尔。
鲍德温政府显然更忌惮丘吉尔以及丘吉尔在这一政治事件中一反常态的表现。他会不会和国王私下里串谋?他会不会借助国王的威望组建一个保皇党,进而在大选中击败联合政府?位于泰晤士河河畔的议会大楼里,人们议论的焦点集中在,丘吉尔是否会仿效墨索里尼,组建半独裁性质的政权?鲍德温越来越感到不安。他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没能允许国王与丘吉尔直接接触,听取相关的建议。“一场争夺王位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钱农在11月28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两天之后,这位爱写日记的作家站在卧室的窗前,脑子里一片空白。伦敦上空被一片橙红色的火光点亮:水晶宫着火了!这座1851年阿尔伯特公爵殿下为召开“万国博览会”而在海德公园里修建的宏伟建筑在一把大火中化为灰烬。四个小时的大火之后,宫殿内的玻璃和钢架都被烧化了。这是伦敦几百年来经历的最大一场火灾。最终,这座带有维多利亚女王时代风格的建筑被烧成了一片瓦砾。这无疑又是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
虽然,公众中很大一部分人仍然被蒙在鼓里,但是随着知情人的增多,纸里也快包不住火了。约克的某个不太知名的主教在一次弥撒活动时讲了国王与沃利斯的这段故事,各大报刊的记者如获至宝,开始竭力炒作这一年度最火的新闻。1936年12月2日,沃利斯·辛普森登上了所有报刊的头版头条。因为在前一天,沃利斯离开了自己位于雷根公园的公寓,搬到了福特·贝韦德公馆,与国王住在了一起。(此前,有人从窗户外面向沃利斯的住所扔石块,她的信箱里早已塞满了恐吓信。)愤怒的人们不依不饶地站在福特·贝韦德公馆外面,齐声咒骂这个不知羞耻的美国女人。与此同时,白金汉宫门口也聚集了另外一批人:他们是国王的铁杆支持者。几天之后,白金汉宫的保安都佩带了武器;这是他们第一次全副武装进入戒备状态,因为英国政府方面无法预料,未来的局势将如何发展。
12月3日,在舆论的重压之下,沃利斯离开了英国,去法国的上考特达祖尔(Cote d’Azur)的一个朋友家避风头。爱德华八世委派了一名宫廷侍官陪沃利斯同行。沃利斯的随身行李中有价值大约10万英镑的珠宝首饰,相当于现在的100万英镑之多。又过了七天,国王正式对外宣布了自己与沃利斯的婚期安排,同时宣布放弃王位。在这七天里,伦敦政界如同上演了一幕惊心动魄的逼宫大戏,而普通民众对此一无所知。在这七天里,国王经历了巨大的精神考验,以至于他周围的朋友都担心,国王可能会想不开,进而出现精神上的问题。对于鲍德温来说,这七天无疑是他当政期间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公众的舆论最初还是围绕着国王的态度来展开的,随着事态的加剧,人们最终把矛头指向了他这个首相,因为在人们看来,他没能明确表态,没能说服国王改变想法。
由于篇幅有限,我们在此不再详细叙述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值得考虑的是,在这场民众情绪宣泄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场情绪的宣泄似乎早在100年前就已经被人们所遗忘。归根到底,国王之所以宣布退位,还是因为他想娶一个离了婚的美国女人为妻。很难想象,这一事件爆发之后的第三年,人类的又一场浩劫即将上演,千百万的人将死于战火之中。堂堂一国之君,不爱江山爱美人。这在当时看上去就像是一部言情剧。然而,事实又是怎样的呢?
12月7日,爱德华八世做出了退位的决定;10日,他愉快地向公众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对此,历史学家们给出过各种理论上的解释;其中,有三个观点最具代表性:首先,沃利斯·辛普森的的确确不是大英帝国国王配偶的人选。表面上听起来,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这里面的含义却意味深长。从国家政治的角度,沃利斯本人的素质对王权安危并不构成威胁;问题在于,国王如果和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结婚,有可能瓦解英国的王权体系,进而使得整个国家体系陷入一场危机。苏珊·威廉斯显然是站在国王的立场上的。她搜集了很多民众的来信,希望从中发掘一些有利于国王的话;但是,仅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人们很难断定,究竟民众对于国王的这场旷世奇缘抱有一种什么态度。忍住内心的不满,还是彻底的愚忠?或者就是愤怒不已,并且坚决反对?这场风波究竟有多么严重?会不会是工党借助此事进而推波助澜,代表下层人民的利益,与王权体制来抗争并宣传自己的形象?
英国政府害怕这件事会越闹越大。随着这场危机渐渐加深,政府的统治地位就会岌岌可危。然而,究竟怎样才能说服爱德华国王呢?在过去的这些天里,国王本人也是反复无常。有时,他已经决定放弃,但是,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然后,他又宣布说,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对于国王的行为,还有一种解释:他根本就不想再当国王了。沃利斯的出现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帮助他逃脱王宫这座黄金鸟笼,享受自由的生活。与此同时,他当了一段时间的国王,也经历了王室生活中辉煌荣耀的另一面,内心中也想继续保持这样的生活。因此,他处于极度矛盾之中,总是犹豫不决,反复无常。
事实或许就是如此。爱德华要是被国王的头衔所束缚,那么他必定会另寻出路。鲍德温,这位首相,刚刚辅佐年轻的国王不久,就一下子成了国王的死对头;他向国王明确表示,将会随时按照老规矩来行事,让国王下台走人。而爱德华八世,在这场权力斗争之中,他也可以表现得更为公开和积极;因为他的手下也有像比弗布鲁克勋爵和丘吉尔这样的谋士,他们更希望国王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表现得稍微积极一点。然而,爱德华不愿与人争斗,他不愿意看到发生宫廷政变。
那么,鲍德温在打什么算盘呢?或许这样的解释更为合理:鲍德温也想利用沃利斯事件,把国王赶下台,让英国人摆脱爱德华的统治;因为鲍德温认为,爱德华不是这个国家想要的国王人选。他避重就轻地利用这一天赐良机,力求改变王位继承人的状况,进而完成和平演变。可以说,这才是整个危机的核心问题。早在大卫王子没有继位之前,鲍德温就担心这位未来的国王根本无法治国安邦。尽管当时,年轻的王子受到了民众的拥戴,但是在那些精英政客的眼中,这恰恰是最令人担忧的。他们担心,人们对于王子的爱戴反而会使他本人失去国家责任感。此外,他们还担心,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爱德华会直接插手有关民选代表的国家事务;虽然从政治角度上来看,这样的做法是不允许的;但是,爱德华可以通过他个人的魅力来影响他周围的朋友;这样一来,整个国家都会被牵扯进去,也会反过来动摇王权统治的根基。
1936年12月10日,爱德华八世当着几个弟弟的面,正式签署了退位公告。然后,他驱车前往母后的寝宫,向母亲道别,但是母亲对他的决定深感失望,对他的态度极其冷淡。下午,鲍德温在下议院的全会上正式宣读了国王的退位书。与此同时,爱德华本人来到了英国BBC广播公司,通过电台广播向他的臣民发布这一消息。他的弟弟阿尔伯特,也就是即将成为新国王的乔治六世,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继续保留爱德华的贵族称号。从此,爱德华的头衔改为温莎公爵,身份仍是王室贵族。虽然这不过是在名誉上保全了爱德华的贵族头衔,但是从政治权力上讲,反而使他变得一无所有。如果此次爱德华被罢黜为普通民众,那么他将有权竞选下议院委员,这无疑会令那些当权派无法接受。即便是爱德华这次被降格成为普通的贵族,那么他也有权进入上议院,参与国事。如今,身为王室公爵的爱德华在政治上可谓是权利尽失,只能充当一名看客。
就在爱德华退位的当晚,他启程离开自己的祖国,即将与远在法国的情人会面之前,他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在与弟弟阿尔伯特商谈他今后将获得多少王室俸禄时,爱德华扯了一个弥天大谎,说他自己欠了一大笔钱。阿尔伯特闻听此事,表现得非常大度,一口答应了爱德华提出的请求,同意支付给他相当丰厚的退休金作为补偿。几个月后,宫廷内的会计经过查账后揭穿了爱德华的谎言——这个把戏并不高明。在菲利普·齐格勒看来,爱德华编造这个谎言是他这一生中最令人费解的一步棋。这样做使他失去了他身边两位男性的信任,而这两个人会直接影响他未来的前途,那便是乔治六世和温斯顿·丘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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