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简介:
熊培云(评论家,南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大仙(著名作家,诗人)
苏小和(著名财经作家,诗人)
朱学东(资深媒体人)
沈星(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
熊培云:刚才沈星问我过去这几年在忙什么,其实我还是老样子,思考、写作、积累素材等。不过一些时评类的东西写得比较少了,这可能和我自己的状态有关,该说的话大概都已经说完了。
我在《我是即将来到的日子》的后记里提到了叶芝,叶芝说过一句话:“人们在与别人的争吵中发明了辩术,在与自己争吵中创造了诗。”对于我来说,并不是这样。我写评论的时候是在与自己而非别人争吵,我并不想说服别人,证明我是对的,而是想让自己明白一些事理。写诗的时候,我也不是在跟自己争吵,而是在聆听自己。争吵讨论的是事实概念,而写诗或者说诗歌本身带给我的是意义。
翻开《诗经》,我们会觉得汉语多么美好,看看那些诗意的词汇: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国家,使用这样一种语言,我与有荣焉。但是,今天的汉语,让我有一种想逃亡的感觉。当我打开手机刷微博,看到满屏都是脏话和怨愤、都是语言上的自相残杀的时候,真的感到非常痛心。可是,我们是有过《诗经》的民族,我们是有过诗意表达的民族,我们今天仍然需要、也有权利去要求精致的语言。我们需要诗歌,我们需要意义,我们需要生活,我们不光需要面包,还需要玫瑰。
对我自己而言,诗歌是一个非常隐蔽的线索。我最早的文学启蒙是诗歌,我在小学、初中时代读的课外书就是诗集,高中时代又赶上了80年代的诗歌热。那时候我读泰戈尔、雪莱,泰戈尔的一些诗对我理解自由的理念很有帮助。“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你,而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这是对自由非常好的诠释。
后来我读《雪莱抒情诗选》,读到杨熙玲对他的介绍,在冰冷的炉边度过童年,在平凡人中间生长,有一颗泛爱大众的心。我当时就想,这不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吗!我也是在冰冷的炉边度过童年,灵魂的生长从诗歌开始。我上大学的时候,受惠于罗曼·罗兰的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这本新诗集的名字《我是即将来到的日子》,就来自那部小说的结尾。
作为80年代成长起来的人,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曾经过得非常灰暗,听的歌曲也很忧伤,大学生活是大路迢迢,海角遥遥,校园是天涯,自己走在里头,孤零而遥远。
我把《约翰·克利斯朵夫》当作心灵的“圣经”来看,里头有些话非常鼓舞我。文学的语言为我们构造了一个平行的世界,它可以搀扶你走到天边。小说里有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一个人想播撒阳光,首先得内心有阳光”,对我的触动非常大。我想多做一些事情,但如果我是一个内心充满了阴暗情绪的人,我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又怎么可能去帮助别人?
这本书让我脱胎换骨。我不信仰任何宗教,也没有加入任何党派。对于我个人来说,有恩于我的东西是诗歌,是小说,是文学,它们让我的灵魂得到非常好的成长。我愿意向文学回报,把从雪莱、罗曼·罗兰这些作家、诗人身上获得的美好,留存在自己的文字里,也希望能把这些美好传递给大家。
朱学东:我从80年代起就抄诗,当时没有计算机,没有打字机,我就给人抄字挣钱,最多的时候一天抄17 000字,挣17块钱。慢慢就养成了抄字的习惯,但抄字的生意并不总有,所以偶尔会抄一两首诗,以外国的诗居多,觉得挺有意思,但我从没冒出过成为诗人的想法。(www.xing528.com)
电脑普及以后,这手抄字的本领就废掉了。我觉得需要做些改变,就开始抄《诗经》找感觉。抄完一看,字怎么这么差,这是我写的字吗?不可能!我那个时候的字写得还挺漂亮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没耐心了,想要别人鼓励,又不敢拿出来给别人看,太差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2013年我做杂志失败,遭遇了人生的最大挑战。我曾经梦想要做一本中国最好的杂志,还花了朋友很多钱来做,到头来无法向自己交代,无法向投资者交代,无法向所有人交代。这是最痛苦的时候,又不能跟家里人讲,于是就重新开始抄《诗经》。每天抄完以后,不管字有多丑,都拍一张照片发在微博上。有很多人批评,这么丑的字还拿出来显摆?他不知道,我就是想让所有的朋友见证我每天都在坚持。
2014年,我抄了将近1 000首,2015年的目标是抄不低于1 000首。事实上我一天抄三首,早上一首,晚上两首,早上自己选择,晚上按顺序抄。每天早上选诗的工夫比抄的时间还长。抄一页最多八分钟,400字,但是选一首诗的工夫就要长很多。曾经有两个出版社找我,说要给我出一本手抄诗选,觉得我抄诗的眼光还可以。
我们中国人讲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些工作看似无用,却有益于我们精神上、人格上的涵养。正如克尔凯郭尔所说,所有我们看过的诗歌,都背负我们精神的价值。读诗也好,抄诗也好,都是人生的自我追求。看起来没有用,但是成全了我们自己。抄诗陪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但是我不认为它是安慰,它是一种信仰。
苏小和:中国的诗歌非常缤纷,“乱花渐欲迷人眼”,各种写法都有。但是从80年代新诗出现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开始,直到今天,它都处在一个巨大的断裂之中。80年代有两大文化事件开一时之风气,一是朦胧诗的出现,二是解放思想、新思潮的发展。80年代的诗歌是使命写作。美学家李泽厚和北大的诗歌评论家谢冕,力推青年人写作一种具备抒情气质、充满使命感的诗歌。
90年代诗歌没落,但使命写作仍在,并很快转移到所谓的后现代写作。我认为熊老师的诗歌是对80年代使命写作的回归,跟他的学术著作同根同源,只不过这种学术使命感转换成为一种泛诗歌的方式。因此,熊老师的诗歌应该在中国思想界引起一点点影响。
我们能发现很多种写法,譬如这几天非常火的余秀华,据说两家出版社都要出她的诗集,还有诗人沈浩波跟她意见相左。赵丽华的梨花体我们也不陌生。还有当年一些写诗的人,像伊沙、韩东,他们有重要的一个旗帜,就是要超越北岛那代诗人,真正回到诗歌本身。
诗歌看似简单,但诗歌的写作却有着极高的门槛,需要语言的训练和自觉。余秀华的诗品出来以后很多人说好。她好不好?我觉得是很好,但是不能代表中国诗歌的现状。诗歌写作最重要的就是创新,一个好诗人一定是善于创新的。比如李白的诗,好就好在他在语言层面有前所未有的创新,比如“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那个时代的诗歌本应该是非常规整的,五言七言,合辙押韵,但是突然冒出一个姓李的人写这样完全没有章法的诗。这就是新意。
熊老师的诗歌,指向的是一个终极的意义——自由,就像他的另外一本书《自由在高处》。他在诗歌中深入地思考人的意义,有大量关于信仰的思考,会对引用的西方文化、传统和美学概念作注释,这是80年代那一代人所没有呈现的诗歌的风景。这种写法在启蒙时代的欧洲非常流行,比如我非常喜欢的艾略特,就是一边写诗一边注释的。熊老师是一个典型的学院派诗人,他曾经留学欧洲,在使命和意义方面都有所创新,我觉得他更有意境。
◎我思我在
1.在活动现场,三位嘉宾围绕“诗歌”这个话题,结合自身的经历,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发言内容生动丰富。熊培云说想要在语言粗糙的当下,通过写诗寻找一种诗意的表达,你认为他的努力有意义吗?请简单陈述你的理由。
2.朱学东坚持抄诗,可见他对诗歌的热衷。他说:“抄诗陪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但是我不认为它是安慰,它是一种信仰。”回顾你的阅读经历,你是否也会将文学当成一种信仰?请分享你的阅读心得。
3.苏小和评论熊培云的诗歌“在使命和意义方面都有所创新,我觉得他更有意境”,试着读读熊培云的诗歌,至少用一首诗歌来印证苏小和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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