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马克思并没有在专门的著作中正式谈论精神生产问题,他对于涉及精神生产方面的一些概念也没有给出严格的定义,所以在具体使用这些概念时也较为模糊和随意。马克思所说的精神生产是相对于物质生产而言的,包括宗教、道德、法律、科学、艺术等方面的生产,它是人的全面生产的一部分。关于精神生产的论述,最早见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后来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神圣家族》《〈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和《资本论》等著作中也能见到。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他首先从“生产”这个概念入手,对人的生产和动物的生产或者说从生产的角度将人与动物区别开来。“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则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43]人的生产是一种“全面”的生产,是一种自由的生产,不受肉体的限制,还要追求美的尺度。在这里,非肉体直接需要的生产就是“精神生产”。
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首次提出精神生产的概念,并确认了精神生产与物质生产是相对独立而存在的,二者统一于“生产”。之后,马克思提出了考察精神生产的方法论原则,即“要研究精神生产和物质生产之间的联系,首先要把这种物质生产本身不能当作一般范畴来考察,而是从一定的历史形式来考察。例如,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就和与中世纪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不同。如果物质生产本身不从它的特殊的历史形式来看,那就不可能理解与它相适应的精神生产的相互作用。从而也就不能超出庸俗的见解。”[44]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写道:“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但这里所说的人们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们,他们受自己的生产力和与之相适应的交往的一定发展——直到交往的最遥远的形态——所制约。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45]在这里,明确了精神生产的两个层面,即抽象的“思想、观念、意识”生产与具体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生产。但是俞吾金教授认为,在马克思当时的理论话语中,“思想、观念、意识”主要是主观性的,尚未形成广泛的社会影响;而“精神”则主要是客观性的,已经为人们所普遍地接受。可以把“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看作是“精神生产”的准备,而把“精神生产”看作是前者的提升和完成。(www.xing528.com)
精神生产并不是独立的生产活动,从本质上讲,它是和社会关系的生产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正如马克思在批判施蒂纳关于个人的欲望取决于意识或善良意志的错误观点时指出:“这不决定于意识,而决定于存在;不决定于思维,而决定于生活;这决定于个人生活的经验发展和表现,这两者又决定于社会关系。”[46]不难看出,在马克思的视野中,社会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作用是首要的,决定性的,直接决定着人们的意识乃至整个精神生产。这种决定作用还反映在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独特的理解中。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7]这句话表明,社会关系的总和构成了人的现实本质,既然这样,那么社会关系的生产也就一定程度决定了人的精神生产的水平。
完整地理解马克思的全面生产理论是包括物质生产、人的生产、社会关系的生产、精神生产这四种生产与再生产的统一。四者在历史上同时并存并相互制约,始终发生作用,却担当着不同的角色。俞吾金教授认为[48],物质生产和人的生产是“基础层面”,马克思在谈到物质生产时指出:“在一切社会形式中都有一种一定的生产决定其他一切生产的地位和影响,因而它的关系也决定其他一切关系的地位和影响。这是一种普照的光,它掩盖了一切其他的色彩,改变着它们的特点。这是一种特殊的以太,它决定着它里面显露出来的一切存在的比重。”[49]精神生产是“最高层面”,不仅因为精神生产从属于“整个思想上层建筑”,而且在全面生产的整个结构中,它一般都处于被奠基的位置上。社会关系的生产是“中介层面”。它介于生活的生产和精神生产之间,起着极为重要的中介作用。但是,在现代社会,却是最具有本质性的生产形式,因为它不仅贯通在物质生产、人的生产和精神生产的整个过程中,而且也贯通在马克思所探索的一切哲学领域和哲学问题中,也就是说,我们应当把马克思对一切哲学问题的思索都恢复到社会关系的框架中去。正是在这四种生产的过程中,社会成为“一切关系在其中同时存在又互相依存的社会机体”。[50]这四种生产只有不断地进行,才能使社会需要不断得到满足和更新,从而使社会机体不断地复制和更新自身,也才能构成一个良性循环的整体。马克思立足于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物质生活生产的具体历史过程,才把唯心主义从历史观的避难所驱赶出来。马克思发现并完成了这一任务,根源就在于马克思扬弃了实践这一范畴,把社会领域的物质生产确定为其实践观的具体的理论支点,也就是把人的感性活动作为理解人,理解社会,理解历史发展的起点和根本。这也是理解马克思生产实践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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