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研究的新思维的介绍

从以上分析我们获知，既然全部社会问题的结症源自于它的复杂性——物质社会系统和相对应的思想社会系统中每一个层次的物质事物和思想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不同层次和跨层次之间物质事物和思想事物的相互关系，那么，社会科学方法的切入点就是，搞清两个社会系统之间内外层次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揭示社会的普遍的规律性。在这条主线的指引下，社会科学将从目前分散的、各自独立的学科群向系统的社会科学体系转变。同自然科学体系一样，社会科学的各个分支学科不再是独立的部门，而成为社会科学体系整体中的一个层次和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例如，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社会结构学和社会组织学）它们不再是独立的社会科学学科。（实际上，包括人文地理、历史、语言文学、伦理与宗教学，相对于社会这个研究对象来说，这些学科本来就不具有独立性，即既无对象上的独立性，也没有功能、运行机制方面的独立性。）这些学科的独立性地位将被消除，其研究对象和任务将融入由社会的构成要素、行为、功能与机制等部分组成的统一的社会科学体系中。社会科学体系中的分支学科也如同自然科学学科那样，将按系统层次结构和层次关系问题来划分。

随着社会科学从分支状态向系统状态转变，社会科学方法和方法论也将发生重大的变革。

一是突破学科分立的研究模式，转向系统和复杂性研究模式。

二是用对待“活”系统的方法认识和解决社会问题。

社会系统是有“生命”的活系统。社会不是一个机械的、死的系统，而是一个不断生成、生长、变化着的系统。它具有繁殖、变异、衰退、死亡、被选择和被淘汰等类似于生命的基本特征。关于社会活系统，人们已从生物有机体那里获得了许多有价值的启示。生物体和社会都是复杂系统，都具有层次和层次结构，都不能被还原。它们时刻处在受层次约束的偶然因果关系和必然因果关系有条件的统一状态中。因此，社会研究不以追求各变量之间的不变的统一关系为目标，相反，以发现变量之间如何产生暂时性的统一关系为目标。

三是形成开放宽松的方法论体系。

社会既是物质系统，又是思想系统。作为对物质系统的研究，社会科学不应排除自然科学原有的各种研究方法，应当对这些方法在社会研究中的应用及其效果给予肯定；同时，作为对思想系统的研究，社会科学不应排除人文学原有的方法和曾获得的结果或结论。

四是突破传统科学与人文之间的界限，获得统一的新形式。

社会科学研究最突出的要点是：它不仅要发现作为物质系统的社会和作为思想系统的社会各自各层次和不同层次事物之间的关系，而更重要，也是更加困难的（导致前述公认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难题），是必须搞清社会物质、物质行为与社会思想，社会思想、思想产物与社会物质的相互作用关系。两个系统不同层次和跨层次间的相互交错关系造成社会系统特有的复杂性。以往对社会研究的方法，无论是从自然科学那里搬来的，还是人文学坚持独立拥有的，都在复杂性这里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因此，我们认为，今后社会科学将会以系统和复杂性的思维方式，将两个系统的研究和两类方法打通，在对社会的研究过程中，依据不同的对象和不同的目的要求采用不同类型的方法。两类方法的使用及所得到的结论适合共同的具体对象。相互排斥和相互矛盾的情况将被排除。社会科学的科学性将在两类研究方法统一的基础上体现出来。

五是逾层研究方法和方法论将得到广泛应用。

因为社会整体的性质、社会成员有目的性的行为、一切社会现象和社会事件都与社会的层次结构密切联系在一起，所以社会科学研究也必需采用目前复杂性科学所使用的那些统一地处理逾层次关系的方法。逾层次研究方法的发现和完善是解决社会整体性问题的前提。所谓逾层的方法和方法论是指，对于一切变量的处理都必须把系统不同层次和跨层次的因素都考虑进去。同层次事物往往（虽然不是全部，也不是完全的准确）可以由线性分析方法获得所需要的重要的东西，其变量之间的关系是独立的；而不同层次和跨层次事物之间关系的描述，应用线性分析方法论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其变量之间的关系是相互依赖的。因此，研究者必须同时考虑和处理各层次的变量，寻找其中的统一关系。跨越层次，上下求索。

六是社会复杂系统演化论和社会系统工程将成为社会科学的两个重要的部分。

复杂系统演化理论的方法和系统工程的方法将被有效地应用到社会科学研究中去。众所周知，社会发展问题在社会科学研究中占有突出的位置，但是由于没有适当的方法和方法论保证，一直是突出的难题。但是，如果将社会发展作为复杂系统演化论的一个特殊问题（如前所述，社会确实是一个复杂系统，社会发展问题确实是复杂系统演化的问题），因为对象是选定的，那么，就可以将社会发展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具体任务，通过科学的方法来解决。运用系统和复杂性科学方法对社会发展问题进行有效的分析，诸如：社会各层次、各部分是如何产生的？如何形成统一的关系？如何从一种统一关系跃迁到另一种统一关系中去？等等。社会复杂系统论演化将把社会发展规律这个难以琢磨的问题具体化为科学的问题。

面对传统实证科学和人文学方法在社会研究上的局限和困难，社会科学家已开始注意到复杂性科学的工程设计方法在处理社会问题上的优势。

“了解一个系统的最佳的办法是去设计这个系统”（“The best way to learn a system is to design it”）^[11]。对于已经出现和现存的社会系统，我们总可以找到一些说明或理解的方法；而对于未曾出现、将来可能出现的社会系统，以及社会系统的未来状态，到目前为止，有效的科学手段屈指可数。社会科学的目的和任务决定了它主要处理的对象，是那些未出现、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和未来将要出现的社会状态和社会问题。对于可能世界、未知或未来的事件，工程设计的方法是最有效的。通过设计，解决我们在前面提到过的社会科学中的“受控难题”“实证难题”“价值难题”“参与难题”和“评价难题”。通过设计，把握可能世界的可能性和实现的条件。西蒙曾就社会复杂系统的设计原则做过探索。这个原则有：系统内的平衡（Homeostasis）、边界机制（Membranes）、特化（Specialization）、接近可分解性（Near-decomposability）、组织和市场机制（Organizations and Markets）等。^[12]因此我们认为，除了上述在方法和方法论上的的突破以外，社会系统工程将是社会科学中新诞生出来的一个最有价值也是最有意义的研究方式。社会系统工程将从社会层次结构及复杂性方面考察现存社会系统的各个部分、各方面的关系，进一步确定一个社会系统的性质；设计，构造，预设可能的社会系统，通过比较、分析，论证和判断，寻找一种最佳的社会模式系统，作为社会变革的理论依据。(www.xing528.com)

总之，社会科学研究及其方法因20世纪科学规范从还原论到层次论、从机械论到系统论、从简单性原则到复杂性原则的重大转折，已经和正在发生变革，在多方面产生根本性的突破。科学哲学在此将大有作为，它将为社会科学向真正的科学转变提供方法论依据，担当促进社会科学发展的重要角色。社会科学和社会科学哲学繁荣的时刻即将到来。

【注释】

[1]E.内格尔著，许向东译：《科学的结构》，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535页。

[2]承认目前社会科学所面临的方法和方法论难题，并不能由此推出对社会进行科学研究是不可能的。内格尔曾对此做过较深入的分析。参见内格尔著，许向东译：《科学的结构》，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十三章：“社会科学方法论问题”。

[3]Machlup，F.Are the Social Sciences Really Inferior？Introductory Reading in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E.D.Klemke（eds.），New York：Prometheus Books，1998.

[4]Rosenberg，A.Philosophy of Social Science.Second Edition.Boulder：Westview Press，1995.：13-14.

[5]马克思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0页。

[6]伊曼纽尔·华勒斯坦等著，刘锋译：《开放社会科学：重建社会科学报告书》，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72页。

[7]赫伯特·斯宾塞著，张宏辉等译：《社会学研究》，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第59页。

[8]冯·贝塔朗菲著，林康义、魏宏森等译：《一般系统论基础发展和应用》，清华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85—186页。

[9]Cilliers P.Complexity and Postmodernism：Understanding Complex Systems.New York：Routledge，1998.

[10]谢惠媛、王志康：《试论社会研究范式的转变》，《自然辩证法研究》2003年第19卷。

[11]Churchman.The Design of Inquiring Systems.See：Gharajedaghi J.System Thinking ——Managing Chaos and Complexity.London：British Library，1999.：23.

[12]Simon，H.A.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Complex System？Unifying Themes in Complex Systems.Yanear Bar—Yan（eds.）New York：ABC Perseus Books，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