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
1.请采用恰当的方法,关注相关内容,有目的地进行阅读。
2.采用“搜集整理信息”、“筛选式”阅读法、“想象式”阅读法、精读品味语言等阅读方法读这篇文章。
昆 禹
说了也许你不信,我打弹弓的神技是从痛恨麻雀开始的。
小时候家境贫寒,经常因为粮食短缺而饿肚子。学校老师说:麻雀把我们许多粮食偷吃了,使我们粮食不够吃,饿肚子,麻雀是坏鸟。报纸上的顺口溜也说:
老鼠奸,麻雀坏,
吸人血,招病害,
偷人粮食搞破坏。
除“四害”运动的初期,麻雀和老鼠、蚊子、苍蝇一起被列为“四害”,是消灭的对象。后来,虽然因了毛主席一句话:麻雀就不要打了,为麻雀平了反,“四害”也变成了蚊子、苍蝇、老鼠和臭虫,但在我心里,偷吃粮食的麻雀,并没有因此而成为什么好鸟,痛恨它的思维惯性也没有因此而寿终正寝,打它,消灭它依然理所应当。
弹弓是农村一种自制的高级玩具,更是孩子们用来消灭麻雀的最好武器。这个把打鸟功能和玩具功能相结合的神器曾很使我着迷,它几乎伴随了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期。
我的弹弓是用八号铁丝握成近似“Y”形架子,用汽车内胎剪出两条弓弦带,包弹皮用牛皮废料剪成,衣服兜里随时装着捡来的石子弹。那时,放学回家,放下书包,操起弹弓,叫上几个伙伴就一起在村子里转悠,找麻雀打。麻雀更多的时候是在村子里逗留,寻摸村人的粮食或者食品残渣吃,很少去离村较远的地方,那里没有它们想要的食物。
农历五月前后,正当收麦时节,这时的麻雀最好打了。雏鸟刚出窝,飞行能力差,傻乎乎只会跟着老雀儿飞,跟不上了,就傻待在枝头不知所措,弹弓顶到胸脯都不知道飞走的,很容易打中;阴雨时节,雨水打湿麻雀翅膀,飞不动,也飞不高,落的树枝较低,也好打;落在电线上的麻雀,没有遮挡,站在电线上东张西望,白肚子露在那儿,石子弹打在肚子上“噗”的一声,直接就会掉下来;晚上打麻雀,拿个手电筒在树下照,见有一堆白点点的鸟粪,垂直照树上,肯定有雀宿在枝上,手电筒照着打,很容易;打落在地上的雀,称作“打滚地鸟”,瞄准点稍朝下一点,打不到身子,子弹在它前边弹起也能打住它,落地的鸟一般都是为吃食物才落地的,这时它忙于吃地上的食物,顾不了你用弹弓瞄它,打它的,所以打起来也容易,应了那句“鸟为食亡”的俗训。(www.xing528.com)
我们那个村子叫北屯村,是个老村子,树木又多又高大,从西边的坡头看下去,房子全被掩埋在葱绿之中了。夏天,天热时,树荫下清凉得很。农闲时的村人多聚在树下乘凉,女人们三五成群,搬了小凳围坐,一边做针线,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说碎嘴。男人们则在地上画了横五竖五或者横七竖七的格子阵,两人相对,一家用碎树枝,对家则用土蛋做马子,玩一种叫“丢方”的土围棋。那时候,村里丢方最好的一个人叫“豁豁老四”(外号)。此人嘴里老叼个旱烟锅子,他的旱烟锅子是用黄铜做的锅锅头,红木烟杆,玉石烟嘴,杆上还吊一个小花布烟袋。我曾看见他吸烟时,嘴角还掉口水线线,他吸一口烟,烟和口水一并吸到嘴里,发出声来,似乎很香。他到树下乘凉,见了人就拉了挑战,说:丢一方。于是先自蹲了,用铜头烟锅子很熟练画出横七竖七方格阵,拽着人家便如醉如痴般下起来。他的蹲功特别好,有凳子也不会坐的,蹲着几个时辰也不动。村人说:豁豁老四丢方,早晌蹲到后晌。
树下的村人休闲,树上便是鸟的世界了。它们聚在密枝浓绿之间,叽叽喳喳个没完。这些个吃饱了嗉子的家伙,时不时还把屎拉到村人身上哩。这时村人便唤着我们说:来,拿你的弹弓把这伙讨厌的家伙打走。这时用弹弓打鸟是不容易地,一是雀儿们飞得太高,弹弓力不能及,再者树枝密集,遮挡太多,用弹弓打,也不过是赶他们走而已了,很难命中的。
其实,那时候不光打麻雀,还曾打过其他许多种类的鸟。像野鸽子,燕子,喜鹊,斑鸠,老鸹,等等。那些鸟可不好打,一方面它们飞得高,落得也高,又比较灵性,警觉得很,接近起来比较难;另外,大人们说有些鸟是益鸟,比如燕子,喜鹊,他们帮助人们除虫害,也是吉祥鸟。这些鸟要是打了,弹弓的皮子会糟烂,一拉就会断。迷信的说法这么一吓唬,我们便不敢打那些益鸟了。
1980年秋,我进城上了学,之后在城里工作至今,离开北屯转眼间就是三十多年了。三十年,忙忙碌碌的三十年,留在脑袋里的只有一个字——“累”,时时事事都觉得累。遇空闲时,经常会想起乡下生活,想念儿时打雀洑水掏鸟蛋的日子。有时回北屯村,遇见孩子想问问弹弓的事,他们很少知道其为何物了。村人们也都玩起了诸如打麻将、跳广场舞之类高大上的娱乐,“丢方”那样的土玩法几近失传,树荫下的闲聚场景更是没了影踪,就连能够知道豁豁老四丢方的人都寥寥无几了。近几年,随着年岁增大,我的怀旧心理凸显,经常会为失去那样和谐惬意的邻里乡情而情绪低落,怅然若失……
今年年初的一天,外地工作的一个小学同学回西安,打来电话说一定要见我,听上去好像喝醉了,口齿极为不利索。隐约听出他是要送我一个令我惊讶的礼物,让我赶快去他住的酒店。他是我小学最要好的朋友,叫我哥,在家时他和我几乎形影不离的。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很想。所以,虽然天色已晚,我还是开车一溜烟到了酒店。房间里还有几人和他一起,都比我小,跟了他都叫我大哥。一阵寒暄过后,他神秘转身从套间里拿出一个弹弓,在我面前拉紧了皮子,瞄着我肚皮比画。当时我确实被惊着了,这个同学小时候常常跟我一起打弹弓,那时,他很佩服我打弹弓的神技,多年不玩,几乎都忘怀了。现在,突然送我弹弓,投我所好,真是知我莫若斯,岂能不惊喜若狂?
“走,拿上手电,户县打鸟去。听说哥打弹弓不错,试试手去。”和他一起的兄弟几个都是弹弓迷,他们在微信圈里有一帮弹弓爱好者互相联络,还时不时相约到郊区活动哩。这时其中一个热情上来,建议马上出动。“好。”我满口答应,便伙同了一起下楼。刚出宾馆大门,就有按捺不住者欲试试准头,放矿泉水瓶盖于石栏杆上,借着昏暗的路灯光让我打。看着栏杆上的目标,我手心痒痒,顿时就来了感觉,操起弹弓,抬手一弹飞出,瓶盖应声就被打飞了。
“神技还在,神技还在呀!”兄弟们一片哗然之声。
哼!哥岂能是白当的……
那天虽然中途因工作被单位召回,没有去户县打成鸟,可从那之后,弹弓便时时放在车上,出外时有机会便过一过弹弓瘾了。
时隔三十多年,再次打中麻雀是在户县乡下路边的葡萄架上。
当时是周末,与朋友开车去户县郊游,路遇一群当道觅食的麻雀,一个个圆圆肥肥,专注于食物,正是打弹弓的最佳时机。遂停车下来,操起弹弓欲打“滚地鸟”,不料距离太近,雀儿们有了觉察,它们一哄而起,散落于道旁葡萄架上,其中一只站在一根支撑葡萄架的水泥桩顶张望。就是你了,我举起弹弓,瞄准它,飞快打出一粒石弹,只听“嘭”的一声,水泥桩顶扬起一堆羽毛,那只雀儿应声掉下,“噗噜,噗噜”地在地上挣扎。忙近看,它的一侧翅膀被我打断,血顺着羽毛流出,折断的翅膀显然使它痛苦而失去平衡,它肚皮蹭地,用还健在的一侧翅膀扇动,挣扎爬行,求生的本能使它极力想就近钻入残叶丛里去,躲过大难。可它实在伤得太重,噗噜的血滴乱飞,使出浑身劲儿,却也爬动不了几寸,场面惨不忍睹。见此惨状,我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去捡它了,我怕它在手上噗噜着挣扎,血淋淋地如何是好。我甚至不敢面对它了,觉得它情急之下会闹出更加令人恐惧的举动。那时,我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便转了身,赶紧上车,有些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这样的恻隐之心,是我始料未及的。想当年,我曾打下过无数只麻雀,我把它们用绳子串了带回家,用泥巴包裹,放在火上烧而食之,那时是多么的惬意和心安理得,麻雀偷吃我的粮食,我打它几只吃,既顺理成章,又两相不欠。可时过境迁,三十多年后的这种场景,让人感觉如此惨烈,中弹的雀儿原来是如此的可怜,以至于有些令人恐怖了。常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们是麻雀,可更是一个五脏俱全的生命,小时候没有在意过雀儿们的生命,其实,只要是生命,无论大小,都有着生命的尊严,它们在面临终结时,同样透着惨烈与悲壮,同样震撼我的心灵,同样会触及我内心深处的怜悯与善心。那一刻,我对生命的感受是那样的真真切切,又是那样从未有过的刻骨铭心。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还会想起那只在葡萄架下挣扎的雀儿,我心里无数次为它祈祷,希望上帝能够保佑它在残叶丛中缓过劲儿来,养好自己的伤,不要就那么死去,也不要被村里的猫呀狗呀的发现了,而遇着其他的什么不测……
也是那件事情之后,虽然打弹弓依然是我难以割舍的业余爱好,因为它的背后支撑着我挥之不去的乡愁,可同伴们再感叹我打弹弓神技的时候,不再是打中了麻雀或其他什么鸟儿,而是打中了五米开外的瓶盖或者树干之后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