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一位坚韧热心的长者及她的生活故事

白　茹

我的奶奶是一个干脆利落而又热心肠的人，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会热闹一大片。虽然出生在旧社会，却是一个开明时新的老太太。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所以很多的事情记忆犹新。听说奶奶是爷爷家花了80个响元定的娃娃亲，奶奶长到17岁便嫁给了爷爷，当时她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办法，只好认命。爷爷是个老实的好人，家里的一切都由奶奶做主，所以，奶奶就成了家里的掌柜。

我们本是华池人，爸爸和姑姑都是在华池所生，我们老家在大山里，地理条件十分恶劣。大概爸爸十一二岁时，奶奶来太白看她的妈妈（太太改嫁在太白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顿时决定居家迁来。听奶奶说，爷爷当时死活不同意来太白，但奶奶执意要来，爷爷拗不过奶奶，只好随行。从华池走的时候，就套了一辆车子，上面几个铺盖卷，几袋粮食，一些杂物，三个娃娃，这就是她们的全部家当。刚到太白，人生地不熟，举步维艰。首先没有地方住，爷爷奶奶先是住在半山上的一个烂窑洞里，没有门窗，夜里漏风。后来爷爷找了一个庄子，修了两孔窑洞，也是花费了很常时日。没有多余的粮食，奶奶便剥榆树皮，给爸爸、姑姑做“钢丝面”，到马场换些玉米，做玉米糊汤。穿的也是破衫单衣。奶奶在老家没有受的苦，在太白全受了。再苦再累依然坚持了下来。我实在佩服奶奶当时的勇气，为了给儿孙后辈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不惜付出受冻、挨饿、穷苦的代价。是奶奶当初的果敢，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

奶奶爱人。她爱儿女，爱孙子。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儿子，所以没有分家，奶奶对我们姊妹，从来不偏不向，吃的东西都是一人一份。给妹妹买半袖，必定也会给我买一件。奶奶的仪式感很强，每到一个节日，她都会做相应的事情，每到我们的生日，她都会给我们煮鸡蛋吃，还有端午节，她一定会给我们做糯米饭，八月十五会给我们做月饼，腊八会给我们做腊八饭，正月初一早上包饺子，年年如此。奶奶的茶饭很好，我上高中时离家100多里路程，要住校，每次走，奶奶都会给我烙馍馍，像手掌大小，圆圆的，黄黄的，酥酥的，装一大包包。奶奶说，念书的娃娃可怜，这烙下的馍馍放得时间长，还不干，就是让我吃个舒心，但她却要在这上面花费很多时间和气力。

奶奶爱我，也爱亲戚。不管是她娘家的人，婆家的人，还是她的亲家们，只要是亲戚上门，她都会热情招待，住多久都行。我小时候，家里常有要饭的上门乞讨，奶奶每次都会给他们多装点吃的，尤其遇上杀猪时，奶奶会给乞讨的人弄一大碗肉片，两个大蒸馍，吃饱喝足才让他们离开。也有挑货郎担的人，天黑了没有住处，投到我家来的，奶奶也让他们住上一晚，不收钱，还给他们饭吃。奶奶说出门在外的人不容易，既然来到咱们门上，就不要为难人家。邻里之间也能和睦相处，相互帮忙。树上的桃儿、梨儿、樱桃之类的果子熟了，她会摘给娃娃们吃，从不吝啬。我常常想，奶奶是个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奶奶73岁就因病去世了，永远地离开我们了，这让我难以接受，同时也让我真正明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的深刻含义。(www.xing528.com)

奶奶去世的那一年，我肚子里正好怀着我的儿子。5月份，奶奶在西峰住院，我去看她，奶奶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很消瘦，人也没有多少力气，看到我，她很高兴。奶奶不大好好吃饭，我让住在西峰的同事给奶奶熬了些米汤，她喝了许多。我去店里给奶奶买了几件衣服，从里换到外，虽然病着，但看上去依然是个时尚的老太太。我陪了她两天，因为要上班，我只好回学校了，这一别，竟然是我和奶奶的诀别。

暑假里，我想回家看奶奶，但我挺着个大肚子，也正逢修高速公路，道路全是大坑，害怕有闪失，那个假期就没敢回娘家，我想着把孩子生下了就回家看奶奶。每次打电话，爸爸说人老了，就是这样，药也吃着呢，医生也看着呢，让我不要担心，我也信以为真了。我生下儿子后，奶奶想来看我，但她来不了，就给我的儿子做了一个棉兜兜让我妈妈捎来。奶奶就盼我生个儿子，可她最终却没有见上我的儿子。我去不了了，我家先生正好带高三，周末补课，也去不了。冬至的前一天，我对我家先生说：“你回家看看奶奶，我这几天心里不踏实。”他说好。第二天是冬至，下了很大的雪，我家先生领着我的女儿从华池一路回太白，但半路上又折回来了。我问他怎么回来了，他说我取些东西从板桥走，给车帮个链子。我又看见他取存折，收拾衣服，我心里纳闷，让你回家看奶奶，拿这些个东西做什么。晚上妹妹打电话来，说奶奶下午就走了。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像炸裂开来，我放声大哭，我这才明白我家先生的这些举动。他是害怕我承受不了奶奶的离世，他就瞒着我准备一个人回去。我立马收拾东西要回家，我婆婆说我月子地里，怕不敢回去，我说我要回去呢。爸爸打电话说，不要我回去，娃娃太小了，有个闪失就不得了了，最终我没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这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转眼间，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七年了，因为我没有经历奶奶离世的场面，所以我觉得奶奶一直都在呢，我觉得奶奶就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等着我们回来。